“这个…这个…。”伍崇曜张口结舌,好半天才答道:“不错,这些我是做过,但也是出于私心才做的,可乔阿富的供词里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我可是一件都没做过啊!崇曜只不过是个商人,求的也只是点财,哪里有这胆子敢作出如此行径?”
“你不敢?没胆子?哼!”和珅冷笑一声,过了会才放缓语气:“幸亏我及时截下这份供词,要不然,被皇上和穆中堂看到它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你也清楚。不过,你也别先⾼兴,虽然穆中堂暂时未能见到这份东西,但却已经有了耳闻,这事情还不算完,如果不彻底解决,接下来还会有大⿇烦…。”
“那是…那是…多谢君实兄了!穆中堂那边还得请君实兄多多帮忙,这些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君实兄代我向穆中堂…。”
绝处逢生的伍崇曜抹了把冷汗,忙不迭地从怀里取出一叠东西来,陪着笑递给了和珅。
一入手,和珅就知道是什么了,斜着眼用余光瞄了瞄,约摸着有不少的样子。但毫不为所动,波澜不惊的和珅把它们往伍崇曜面前一推,冷笑一声后,再也没看一眼,然后什么话都不说,眼睛一闭,居然坐起枯禅来了。
伍崇曜见和珅这个样子,心中暗暗叫苦,犹豫了一会,又从另一个袖口取出同样厚的银票,尴尬地笑了几声,把它们和刚才的银票叠放在一起,再向和珅推了过去。
“君实兄,伍家的事,还请君实兄多多帮忙…。”
慢慢睁开眼睛,和珅什么话都没说,笑了笑,又把银票给推了回去。
“君实兄…你这是…。”
和珅这个举动伍崇曜是怎么都没料到的,要知道这些银票已经不少了,前后两叠,加一起足足有三十多万两。要知道,一般京官一年的俸禄只不过才百把两左右,就算加上炭敬等等外快,有千两一年已经算不错了。可和珅仿佛根本就没把这三十多万两银票放在眼里,难道他是贪心不足?还嫌自己给得少了?想到这里,伍崇曜有些急了。
和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头摇叹息道:“绍荣兄,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以你我两家的交情,就算没有这些,你的事我会尽力而为的。等我回京后,定会向穆中堂陈述一二,只是…十三行扩大经营一事,还得有所商洽,穆中堂究竟如何决策,现在尚不能知晓。”
一听这话,伍崇曜脸上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忧。喜的是和珅居然不接受自己贿赂就答应了自己,帮他搬去脑袋上那庒着的那座大山,忧的是十三行如果不能扩大经营,五口通商全开,伍家的生意就算是做到头了。
“其实,十三行扩大,这事从如今形势上看,几乎是不太可能了。要知道英、美、法三国合约已签,通商之事已是箭在弦上。如果这时候,朝庭让十三行揷手其中,不免给洋人带来妨碍通商的口实。这几天我想了想,有个法子或许能帮绍荣一把…至于十三行的其它几家,我就无能为力了。”
“君实兄有什么好办法?”
“脫离十三行,另立门户!”
“什么!?”
伍崇曜被和珅这主意吓了一跳,差一点儿就把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伍家是十三行的魁,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伍家的生生息息,和十三行有着千丝万缕,可以说伍家兴,十三行兴,伍家衰,十三行衰,反之,也正是如此。伍家早就和十行之间互为一体了,想脫离十三行,那根本就是不太可能的事,如有这举动,还没等伍家落实,搞不好整个伍家就随着十三行轰然倒下了。
“壮士断腕!该断即断!”和珅瞧着伍崇曜的反应,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这个伍崇曜的眼光和魄力和他老子、爷爷差远了,整天就知道守着伍家的家业,却没有丝毫变通开拓的精神,伍家到他手中,不完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君实兄此话何意?”伍崇曜疑惑不解地问道。
和珅出于个人目的提醒了伍崇曜一句,可瞧着他一点都不开窍的样子,忍不住摇了头摇。
“五口通商,为海上、宁波、厦门、福州、广州五处,广州为十三行原地,而厦门和福州又离广州不远,加上它们海港地理位置,开埠后并不会为广州地位造成太大影响,此三地可以先搁置一旁不谈。其余二处为海上和宁波,比较起来,尤其是海上更为重要。要知道,海上地处长江出口,內连长江、太湖,外临东海,又有天然良港,更是南北交汇之处,再加上洋人所需的那些江南丝茶、瓷器等物,汇聚海上流通最是便利,一旦开埠,定为五口重地…。”
伍崇曜听到这里,眼睛一亮,似乎琢磨出了点什么味道,但又有些不敢确认,望向和珅迟疑地问道:“君实兄,你的意思是否是让我另立商行?借海上开埠的机会北上?”
伍崇曜的才虽然比他先祖差得远,但毕竟也是个合格的商人,嗅觉还是非常敏锐的。和珅微微点点头,但又摆了摆手,说道:“北上不可避免,但如想真正保住伍家基业,光北上还是欠缺了些。”
“君实兄快快道来!如能救得伍家,崇曜定有厚报!”
伍崇曜见和珅卖关子,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说词,直截了当地抛出了底牌。
“背靠朝庭,携手洋人,抢先圈地,另创基业!”和珅说完着十六字,笑盈盈地望着伍崇曜。
伍崇曜顿时大悟,心里乐得就想手舞足蹈。和珅这番话拨开乌云的清风,把他这些曰子的烦恼一扫而尽。可是,和珅的十六字也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在海上,伍家根本就没有任何势力基础,要想先下手谈何容易?更别说背靠朝庭了,十三行本就是半官半商,如果没有朝庭的许可,经营范围根本就无法达到海上,就算是伍崇曜脫离十三行,也做不到这一点,其中千丝万缕,哪里是想⼲就能⼲的?
再说回来,这十六字中,伍崇曜能勉強做到的也只有携手洋人这一条,而且这洋人也只限于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和国美的旗昌洋行等几家,着实有限的很。想来想去,伍崇曜觉得和珅这主意虽好,但真正做起来是困难重重,根本就不是他伍家一力能够达到的,最起码,还得有朝中可靠的人支持联手,要不然一步都迈不出去。
可究竟找什么人联手呢?伍家在生意上是朋友众多,但官场上却没有几个能够信得过的知交,要是选错了人,将来别说成功了,闹不好伍家瞬间垮台也说不准。为难的伍崇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突然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坐在上位的和珅,一个念头噤不住在脑海中闪过。他脸上神情复杂,变幻不定,考虑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向和珅一鞠。
“绍荣兄,你这是…?”和珅惊讶地看着伍崇曜,不解地问道。
“多谢君实兄指点,不过…崇曜思来想去,还想请君实兄再帮我个忙。”
“无妨,能帮我一定帮,谁让我们二家是世交呢…。”和珅非常大度地答道。
伍崇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认真地说道:“崇曜想请君实兄帮手,共同入进
海上。”
“哦…这事啊?绍荣兄放心,北上海上之策本就是我提出的,既然绍荣兄觉得妥当,景和也不会袖手旁观,但凡有事,一定在旁鼎立相助…。”
“君实兄误会了…。”伍崇曜听和珅似乎误解了自己的话,连忙说道:“我是说伍家重开新行,请君实兄入股,两家联合,一起北上…。”
“什么?你说什么?这…这不妥吧?”和珅脸上的诧异简直难以形容,失口就惊呼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冷静下,连连摆手,坚决推辞,并以⾝为朝庭员官,不适行商,家底微薄,无力入股等等理由拒绝。
但伍崇曜就像是铁了心,丝毫不为所动,更抬出两家的交情当作理由,不断地劝说着和珅,并且拍胸脯向和珅保证不需要他出一文钱,只要答应就马上让和珅占四成股,说得和珅是无话反驳,推辞了半天也推辞不掉,最后只能勉強接受下来。
不过,虽然和珅接受了伍崇曜的建议,但还是提出一条要求,就是双方以十年为限,等十年后伍家在海上站稳脚跟,和珅立即脫股离开,功成⾝退。这一条和珅提出后,顿时让伍崇曜更加万分感动,激动地眼泪都差一点儿掉了下来。
伍崇曜带着欢喜,心満意足地离开了,而和珅却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了伍家雄厚的家底,和珅还怕没银子赚么?官场索贿,那是小小手段,和珅对这些老套手法根本就不屑一顾,只有用欲擒故纵,把对方拉入自己手下,再慢慢用软刀子放血,悄然无息地从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才是弄钱最⾼明的手段。
更何况,和珅相信自己的眼光,有了伍家的财力,海上开埠轻而易举,将来得到的回报也可想而知。而且,开埠一事,更能让自己捞到不少政治资本,利于将来的展。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和珅的算盘早就打得结结实实,伍崇曜这傻瓜,哪里逃得掉和珅的五指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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