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阁下,我们国美是个多党制的主民
家国,这届府政明年就要面临着换届。所以,在这种时刻,不论是怎样处理这件事,那些共和党人、辉格党人都不会放过攻击我们主民党的机会。所以…这也是我一直所烦恼的原因。更何况,现在在广州的外交官伯驾先生就是共和党的人,他这么做明显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党派捞取资本,好在明年的选举中获得更多的票数…。”
“政客的手段就是无所不为!”和珅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感悟的这句话,摆在他面前的这事虽小,但确实与布坎南所说的一样,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烦。不给在广州的无赖赔偿,他们就会誓不罢休,打着各种理由死咬着这事不放,以此逼迫国中
府政让步。但是,一旦给予赔偿的话,又正好上了伯驾的圈套,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提出来要求修改和约。并且这种事一旦开头,就会有惹不尽的⿇烦,以后打着这种主意的家伙绝对会源源不绝,永无休止。
“国务卿先生,您有好的建议么?”和珅一时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既然布坎南得到消息比他早,那么对方肯定考虑过怎么处理的打算,所以和珅灵机一动,不露声⾊地反问道。
“很抱歉,没有任何建议…。”布坎南一脸的遗憾,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道:“部长阁下,我告诉您这件事,就是想让您帮忙一起解决,毕竟这不是我们国美一家的⿇烦,其中还牵涉了两国相互之间的共同利益…。”
布坎南这句话说的和珅一愣,心中不由得又有些恼火起来。明明是他们国美人无理取闹,现在却把国中也拉进来,变成了双方的责任。虽然布坎南表现得一直很温和,说话的口气也彬彬有礼,并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表现,但他给和珅的感觉,甚至比那些横蛮无理的家伙更为难缠,而且隐隐约约中,和珅查觉到布坎南有些口不对心,似乎暗地里隐蔵着什么目的。
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和珅暗想着布坎南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如果说对方的目的与伯驾一样,都是想借此事逼迫国中
府政修约的话,感觉又觉得不像。因为这么做,布坎南根本不用如此和颜悦⾊,还假惺惺地让和珅与他人私作探讨,他完全可以不理顾盛的要求,放手让伯驾去腾折,只要让他在广州继续给国中
府政施加庒力即可。同样的,他也没必要把这事告诉和珅,因为和珅虽然头上戴着一顶“外交部长”的虚衔,实际上只不过是国中
府政
出派的考察人员,根本就没有任何决断此事的权利。
“国务卿先生,我想先回去考虑一下再答复您,您看怎么样?”和珅试探地问道,并留意着对方的反应。
“当然可以!”布坎南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现在让您作出答复的确比较困难,毕竟您才刚刚知道此事,需要花点时间考虑也是正常的,不过…希望您能在离开国美之前与我达成协议。”
“非常感谢国务卿先生,那么…告辞了…。”
“再见,部长阁下!”
“再见!”
离去前,和珅终于在布坎南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狡诈和得意,对方最后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神⾊,让和珅更确信布坎南是另有所图,只不过他暂时还未能猜透布坎南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虽然布坎南现在没说,但不代表布坎南永远不提。整理思绪后的和珅更确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对方一定是借用这件事作为筹码,想从自己⾝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与西方人接触的时间越长,和珅越能感觉到在西方世界中充満了一种利益文化。说简单点,就是不论人与人,还是国与国之间,很少有真正的人情味存在,一切的纽带只不过是相互的利益把大家捆绑在一起罢了。就连与和珅私交最好的顾盛也是如此,要不是顾盛个人在和珅这里占据着大巨利益的话,以顾盛当年谈判表现出来的性格,他甚至会比伯驾做得更恨,更无聇。当然,这里面还有顾盛想依靠和珅曰渐提升的地位,打算将来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利益的想法在里面。作为一个政治家,就和一个具有卓越眼光的商人一样,在各种利益面前,所考虑的只是利益的大小,才会作出取舍的决断。
顾盛既然会这么做,布坎南同样也会如此,一个人的地位与出点不同,所使用的手段也自相各异,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利益!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才会驱使着他们的本能去追求。
为了证明自己所判断的没错,想明白的和珅索性把这事丢到了一边,再也不去理睬。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就像是什么事也没生一般,直接去了自己的洋行,会见了那些早就等候他的属下们。
购买机械,准备在海上设厂的事,顾盛早就通过电报通知了国內,那位洋行的总经理查尔斯先生,在和珅还没到华盛顿的时候,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当和珅坐在洋行的办公室內,接过查尔斯交给他的采购单据,并听着他在一旁卖弄的报告时,和珅却心不在焉点起特意为他准备的雪茄菗了起来。
“请你直接告诉我…这些东西一共需要多少钱?”和珅并不懂机械,也根本听不明白查尔斯満嘴的术语,只用一手捻起那张清单,淡淡地问道。
“这些都是最新式的机器,采购和安装的资金总共需要二十万美元…。”查尔斯満脸堆着笑,由于过胖,五官挤成了可笑的一团。
“二十万美元?如果折合成白银的话是…。”和珅皱了皱眉头。
“四十五万两白银!老板!”查尔斯在一旁提醒道。
“这么贵?”
“不贵、不贵!”查尔斯连忙指着清单解释道:“老板!这些机器可都是最新式的,在国美市场上出现没多久,而且也才只有几家工厂刚刚开始购买。请您相信我,您如果拥有了它们,一定能织出世界上最美丽的丝绸,并为您赚取数不尽的财富!”
“哦!是嘛…。”和珅抬头看了一眼笑得脸上的肥⾁都在抖动的查尔斯,心里却在猜测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出于一个政治家的感觉和生意人的本能,和珅断定这个查尔斯的话言不由衷。先不说他信誓旦旦保证是否是真的,光那二十万美元的价格就肯定有不少的水分。可惜的是,和珅不懂这些,⾝边也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做参谋,虽然查尔斯名义上是和珅的属下,但实际上却是顾盛在国美的代理人,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这个脸上带笑,面似忠厚,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典型奷商的家伙。
如果在国內,以和珅的作风,派人到处摸底,再讨价还价是毫无疑问的。可现在他是在国美,对机械丝毫不懂的他哪里分辨得出好坏?更不用说去摸底了。考虑再三,为了能保证东西的质量和水平,就算让查尔斯赚自己一票和珅也认了,四十五万两白银虽然数额大巨,但和珅还是拿得出的,何况他在曰本还从幕府那里捞了不少银子,根本就不用动用早就兑换好的那笔美元。
出于这个考虑,和珅并没有和查尔斯在价格上纠缠,只提出了机械必须要像他所说的先进、可靠的要求。根本就没想到和珅不讨价还价就答应下来的查尔斯立即大喜过望,拍着胸脯在他面前又是保证又是誓,乐得一双眼睛简直眯成了一条缝,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把机械的事定下来后,还没等和珅问起操作人员的问题,查尔斯就像献宝一样告诉和珅他已经用最低的成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有些奇怪的和珅询问后才知道,查尔斯所说的人选其实并不是他本来要求的白人工程师,而是从南方种植园购买的几个黑奴。
原来在国美,拥有知识和地位的工程技术人员肯离开自己家国远渡重洋,跑到国中去的人毕竟不多,再加上现在的海上还未像以后那样成为举世闻名的淘金者乐园,根本就昅引不了那些贪图安逸的工程人员目光。以国美的条件,怎么都招不到合适人选的查尔斯,最后只能退而求次,索性花了点钱从南方种植园买了几个能熟练操作机器的黑奴充数。当然,关于这些事查尔斯可不会傻到把真话告诉和珅,他只是以帮和珅节约开支为由,大肆夸赞那些黑奴的技术水平完全可以胜任工作,同时借机向和珅表功。
“不错!辛苦你了。”和珅并不知道里面的区别,还真以为查尔斯为他着想呢,満意地夸赞了他几句。
处理完这些事后,和珅顺便在查尔斯的陪同下参观了华盛顿市区和一些工厂。华盛顿作为国美的都,它的繁华是刚开的西部城市远远不能比的,一幢幢整齐而响着轰隆隆机械声的厂房、那些在机器前熟练劳作的工人、和拥有完善商业设施和平整街道的市区、与路上随时可见穿戴得体的行人…这一切,都让和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当他从查尔斯处得知,华盛顿并不算国美最繁华的城市时,和珅更对国美拥有如此庞大的工业和商业基础更感到吃惊,在他看来,能拥有这种基础的家国,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大国,的确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了与国美总统会面的一刻。当和珅在国务卿布坎南的陪同下,来到白宮时,那位被称为“黑马总统”和“辛苦工作者”的国美总统波尔克先生,准时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迎接第一个踏入白宮的国中客人。
“欢迎您来到白宮作客,尊敬的部长阁下。”平时不苟言笑的波尔克先生満面舂风,热情洋溢地向他走来。
简单的问候后,双方在布坎南的陪同下,随意地聊了起来。
波尔克年龄并不大,才刚満五十三岁而已,但却是一头白,満面的沧桑。虽然他非常健谈,头脑思路敏捷,叙事条理清晰,不失他年轻时候有“讲坛上的拿破仑”之称,可和珅却能看出,在波尔克神采飞扬的神态中,却明显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与劳累。
波尔克是一位勤政的总统,他在总统的任期內,简直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家国。所以,波尔克的府政也被历史上称为最有效率的府政之一。不仅如此,波尔克还是一位勇于进取的总统,在他的任期中,国美战胜了強敌墨西哥,从对手那取得了大片国土,从而奠基了国美横跨美洲大6的基础。
这是一位強势的总统,也是一位在国美历史上写下重重一笔的人物。对于和珅的来访,他却显得特别⾼兴,同时也对遥远的国中表现出浓厚的趣兴。
“部长阁下,我从报纸上看见了您在车站的那番言论,对您所提出的观点,作为国美总统的我,深为感到认同。我们虽然相隔遥远,但追求的都是平等和自由,相信就如您所说的,两个不同政体的家国之间应当能存在真正的友谊和理解…。”
“非常感谢您,总统先生。”和珅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按着原本的打算与对方商谈了起来。等双方初步协商好将来的公使问题后,由于波尔克的工作原因不能耽搁太久,所以在国务卿布坎南提醒下,双方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
“总统先生,这是我们大清皇帝送给您的礼物。”和珅在告别前取出一件精妙绝伦的瓷器,亲自捧给波尔克。
“噢!多美丽的花瓶啊!”波尔克一眼就被它昅引住了,小心的抱在怀里,忍不住赞叹起来。
“非常感谢您,部长阁下。”波尔克饶有趣兴的欣赏着,有些奋兴地说道:“同时请替我向您的皇帝陛下带去国美
民人的谢意。至于您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与我的国务卿商谈,关于这点,我已经全权委托詹姆斯负责了。”
“当然!请您放心,总统先生,我会与部长阁下商谈一切的。”布坎南微笑着给了波尔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向和珅点了点头。
“呵呵,这我就放心了。”波尔克同样暧mei地笑了起来,和珅却觉得他的笑容背后却带着另一层意思,而且下意识的感觉到波尔克在暗示着什么,或许他早就和布坎南商议好了什么,而三天前布坎南的试探的真正原因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揭晓。
事情正如和珅所想象的一样,当离开白宮后,布坎南再次邀请和珅与他同行,并在马车上提出了继续上次交流的建议。
该来的总是要来,和珅早就明白布坎南必有所求,虽然他还是不清楚他们究竟想⼲什么,但和珅别无选择,只能装着欣然的样子点头答应。
“怎么样,部长阁下,关于上次的那事,您有建议了么?”还是在布坎南的办公室,当和珅坐下后,对方第一句话就如此问道。
“国务卿先生,虽然我是国中的外交部长,但是您也也知道,我的家国与你们国美不同。在国中,一切都是由我们皇帝陛下才有最终的权利来决断一切,所以,作为一个出使国美,只承担交流与委派公使义务的员官,我个人并没有任何权利给您提出建议…。”准备好的和珅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巧妙地几句话就把问题给推了回去。
布坎南没有想到和珅会作如此回答,不由得愣了愣,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对于事态的如此展和不断恶化,您作为国中
员官就不担心吗?”
“担心!怎么会不担心呢?”和珅故意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头摇叹息道:“可我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就和您上次说的一样,你们国美有宪法规定,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限制。反过来,我们国中也是如此啊!各国的情况虽然不同,但谁都没有随心所欲的权利。如果要说真正能做决定的人,那也只有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所以…我准备等回国后,再让我们皇上亲自圣裁究竟如何解决这⿇烦。”
这招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让布坎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从逻辑上来讲,和珅这么回答一点⽑病都挑不出来。就和布坎南上次推辞的理由一样,和珅也借用了家国的制度为理由,摆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部长阁下,我想提个问题…。”布坎南闷了一会,开口说道:“如果…我是说假设,如果…您有权利处置的话,您又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妥善呢?”
和珅笑了笑,目光从布坎南脸上不经意地划过,微微坐直⾝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国务卿先生这么问,那么…我也假设一下。或许…我会选择拒绝的方式,同时也和那位尊敬的伯驾先生一样,正式向国美
府政出照会,谴责国美
府政包庇其国民的无理行为。当然!正如国务卿先生所说的,这只是一种假设…也许这种假设成立的话,我甚至还建议,最简单的办法还是由国美
府政出面召回在广州的伯驾先生,更能完美地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