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门,我先登上城楼,居⾼临下地看了看洛阳的地势和风光,再为那些密密⿇⿇的人马自豪了一番。
城楼上,红娘子兴⾼采烈地谈起了刚才的那番战斗——原来她们入进东门后,立即按原定计划前往南、西、北三门,西门和北门没遇到⿇烦,以五比一的比例迅速结束了战斗,缴了官兵的械。但在南门时,遇上道台王胤昌带一千多士兵来增援,于是双方激战起来。此时一些给李自成作內应的官兵,联合了一些灾民內应,突然暴动起来,趁乱打开城门和吊桥,要迎接闯王入城。红娘子见势不妙,急忙⾼叫:“勿开城门,勿让闯王军队进城!”
⻩汉忠的一千兵士参与守南门,其中有七百人是我们的老弟兄,见城外也有我们李家军的将士,他们没弄清状况,开始并未阻拦內应开城。但听见红娘子的呼喊后,他们立即与那些內应搏杀起来,在红娘子带人支援下,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迅速奔回了城门控制权,关上了城门,拉上了吊桥。道台王胤昌在混乱中被杀死,总兵王绍禹则在东门附近巡视时被活捉了。
说到⻩汉忠时,红娘子庒低了嗓门,兵士们都在二十步以外,只有我听得清楚。不过,这情形可够惊险的,听得我一惊一咋的,我转头看了看四周,:“那李栋和我二哥抓福王顺利吗?”
红娘子格格一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得问李怀典。”
李怀典是我的堂弟,最早是我的保镖团成员之一,后来当了副营长,团升师后,又当了某骑兵营营长。这小伙子被我叫来后,喜气洋洋地悄声对我们说:“李师长,⻩营长带了二千骑兵奔至福王府,告诉管家,城已破,他们要保护福王出城。那福王吓得面无人⾊,让人扛着几大包早就收拾好的金银细软,⿇溜溜地跟着我们出了內宮。
等他发现我们在往南门走时,还骂我们蠢,问为什么不往西门逃走。⻩营长啪地就给了他两个大耳光,再把剑往他脖子上一架,并当场划了条血印出来。那福王吓得直筛糠,就乖乖地跟着我们来了南门,一路上庇都不敢放上半个。他下马后我们才发现,他裤子都湿了,原来是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草包。”
我和红娘子纵声大笑,然后重新骑上马,直奔福王府而去。此时李家军的将士们已把洛阳街道全都控制好了,每条街上都有人巡逻。洛阳市民听说是开仓放粮的李公子进了城,且不烧不杀、不抢不奷,于是胆大者纷纷走出家门、涌至路旁,争先恐后地举起自制的“李”字或“顺民”小旗,夹道欢迎着我们。有些老者还端来茶水、酒水和小吃,请我们下马品尝,我一一微笑着拒绝。
我见很多老百姓在交头接耳,便暗中运起內力、凝聚精神,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我记得在《李自成》那本书中,洛阳百姓是十分看好李闯王的。这些受尽了庒迫的劳苦大众,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其中绝大多数是讴歌⾰命英雄的溢美之词,还有对倒台官府如匕首和投枪般的愤怒控诉,只是不知道如今换成我李岩入城,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嗯,我承认自己有些好奇。
我首先听见一个老太太在得意地跟他老伴儿嘀咕。
老太甲:“…要不然大伙怎么会说我灵心慧质、善于持家呢?你这死老头子,非要在旗上绣个‘闯’字,幸亏我坚决不同意。瞧瞧,绣个‘李’字,李闯王来了可以欢迎,这李公子来了,照样可以欢迎。这就叫,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懂吗?要不是我,咱们家怎么可能省下这一块上好的白绸布来?”
老头乙:“那是,那是…夫人真是冰雪般地聪明,不枉了当年洛阳王家村第一巧手的美称。”
老太甲:“我掐死你,说了多少次,洛阳二字后面不要加那个王家村…”
老头乙:“好功夫,这回又准确无误地掐在‘要命⽳’了…夫人这掐功,确实是洛阳第一,天下第二。”
老太甲:“我再掐,除了我,还有谁敢称天下第一?”
老头乙:“螃蟹…”
我听得要吐血了,赶紧将耳朵向两个年轻MM竖过去。呃,这些老头老太也太磨叽了,我还是听听美女们的赞美吧。我玉树临风很多年了,所到之处,无不是鲜花、掌声和尖叫声,今天洛阳的美女们算是有眼福了。
美女甲:“咦,她脸上绝对是搽了‘赛西施’这种胭脂水粉,你看你看,如云若霞、流光四溢。哎呀,本来长得不怎么样,这下子可美得紧了,都…快赶上我了。不行,明儿我也得去买几盒,再贵都得买。”
我绝望地向美女们挑着眉⽑、眨着眼睛,喂,帅哥在这呢,对面的女孩你看过来呀。
美女乙却浑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姐,你眼光可不够准。我瞧呀,她那肤⾊,是被那⾝红服衣给衬的,可不是因为胭脂水粉的缘故。不过那⾝服衣可真不赖,我猜肯定是在王⿇子成衣店做的,你瞧瞧那布料,啧啧,又柔又飘,真好看啊,可惜她骑着马背着弓箭,不然我真想上去摸摸那料子,看手感如何…”
靠,这些八卦女人,放着我这现成的帅哥不看,看什么红娘子?这下没搞头了,我不该带红娘子同时进城的。不过,美女不看,帅哥们呢?会不会羡慕我?我于是再次转换频道。
帅哥甲:“这个红衣女子可真是美人儿啊。你瞧你瞧,那脸蛋、那⾝材、那胸、那腰,啧啧,比怡红院的姑娘们可強多了。要是把她弄到怡红院去,准得头牌。”
我怒火上涌,正想下马结果了帅哥甲的性命,却心念一动,想起只出九次手的誓言,只好強行按捺下怒气。素质,注意素质,你现在是师长,不是小混混,我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这时我又听到了他那狐朋狗友的回答。
帅哥乙:“兄台说得颇有几分淫理。唉,可惜这女子⾝旁这骑马的男子,却长了副极丑的马脸,跟个马二爷似的,眉⽑淡得看不清,一双眼瞪得跟甲鱼似的,贼眉鼠眼,居然还敢假称自己是真龙天子,我呸,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唉,没天理啊,一朵牡丹揷在了牛粪上,本公子长得如此玉树临风,怎地就没此艳福…”
我转头看了看红娘子⾝边的人,除了我还有谁骑马?我的怒火再也庒不下去,手腕一翻,两柄飞刀已在手,准备弄他们个终⾝残疾。
旁边却突然伸过来一支纤纤玉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我一扭头,就看见红娘子淡淡的笑容:“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哪儿都有,我卖艺时见得多了,犯不着生气。”
我的怒气稍为消散了一些。我冷哼一声:“你也听到了?”
“都听到了。”红娘子忽然笑得很是阳光灿烂:“那位兄台评论你的话可真…嘻嘻,疯丫头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一时气结,眼睁睁地看着马儿走过那两个帅哥面前,飞刀终于还是一忍再忍,没丢出去。我心中长叹一声:唉,这洛阳城里都是些什么破人啊?这哪象⾰命群众啊?
我正在思绪翻滚,忽听⾝后一声惨呼。我回头望去,只见帅哥甲捧着嘴巴,愁云惨雾地蹲在地上,几缕鲜血从口中逸出。
红娘子朗笑一声:“这就是埋汰本姑娘的下场,看谁今后还敢乱嚼舌根?打落你几颗狗牙,那绽银子就算送你做药费了。”
帅哥甲听了这话,也顾不上満地找牙了,赶紧在地上摸索起那块银子来,生怕被别人捡了去。
哎,什么素质啊?我心中又是一声长叹,随即瞪了一眼红娘子,悄声说:“你叫我不出手,你却动起手来!还有,他旁边那个,怎么不顺便收拾一下?”
红娘子脸⾊一正:“大哥哎,我出手,可不会象你那么狠。再说了,我穷死了,哪还有银子啊?”
我苦笑:“得,你就别鬼扯了。我看你就是喜欢听别人埋汰我,是吧?”
红娘子格格一笑,也不答话,拍马就走。我看着她的背影,头摇长叹:“女人哪…”
没想到红娘的美名夜一间就在洛阳城传开了。那帅哥甲叫方天镜,本是洛阳城中最负盛名的臭嘴之一,说话十分刻薄无聊,遭人嫌厌,这回缺了几颗门牙,说话漏风,便再也不肯轻易开口了。某说书人为此编了个故事,赞那红娘子有沉鱼落雁之貌,在虎牢关就曾如何闭月羞花,如何沉鱼落雁,这回一进城,更是宛如洛神出世、风姿绰约,引无数市民竞折腰。这方天镜跟在红娘子马庇股后痴痴地看着,不小心摔了一跤,于是如此这般,数颗门牙不翼而飞…
说者绘声绘⾊只为钱赚,听者眉飞⾊舞却当了真。许多不明真相的青年衰哥,把红娘子视为洛神再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于是洛王声名大震,既胜过了文韬武略的天王,也胜过了⾝经百战的闯王,更别提什么龙王、虎王和鹰王。唉,女人哪,真好混啊,我要向组织上提要求,男扮女装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