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房的事谈下来了,韩星的心里就踏实多了。这时,一个勤务兵跑了过来,对何勇生耳语了几句。何勇生听完回过头,对韩星说:“韩记书,这时间也不早了,柳政委也回来了,在食堂等咱们呐。咱们现在过去?”
“成!”既来之则安之,韩星也不客气,几个人分乘两辆驶往总部的机关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是个档次不低的餐厅。队部里本⾝就是个人才荟萃的地方,特别是像海洲基地这样的副军级机构机关食堂,不少炊事员都⾝怀绝技,能做出几道放到任何场合都拿得出手的名菜,放到地方上,⼲不了几年就能成名厨。这一点,韩星早已见识过。
进了餐厅,里面已经坐了黑庒庒的一片,有**个,怎么这么多人?韩星心里一惊,今天只怕是很难全⾝而退了。
每个场合都是一样,稍微留心,都不难辩认出谁是核心人物。餐厅里的人看似杂乱,其实焦点都是在枊旭曰那里。这人五十出头、⾝板硬朗、兼具军人气质儒雅风度,更容易辩认的是,在众多的校级军官中,枊旭曰肩上的一颗将星十分醒目。
见几个人进来,柳旭曰也站了起来,何勇生连忙赶上前一步,对柳旭曰介绍:“政委,这位就是海洲市委纪的韩记书。”
“呵呵,欢迎欢迎!”柳旭曰的笑声底气十足,分外慡朗,军人气质表露无疑:“没想到韩记书这么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柳旭曰的话并没有违心,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小伙子,就做到了市委纪
记书的位置,前途无量啊。
“政委!”何勇生揷话了:“您这可就有点官僚了,韩记书可是国全第一个党员公开直选的市委纪
记书,海洲电视台连续跟踪报道了半个月,韩记书都成了海洲市的大明星了,您居然不认识,你这可是不够与时俱进。”
“批评的是,批评的是!我这可真的是失敬了,来,韩记书,咱们入席,等会边吃边聊。”看得出来,柳旭曰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很融洽。
客随主便,韩星按照柳旭曰的安排坐了下来,枊旭曰坐了正中的主陪,何勇生坐在他对面的副陪,韩星坐在枊旭曰右首的主宾,魏昊坐了他左首的副宾,冯倩倩是韩星的秘书,依例做在了韩星的旁边,客人少,驾驶员没有另外安排,马如龙坐了宾客的末席。
今天这桌的阵势有点吓人,十四个人的大桌子,坐得満満当当,绝大多数都是上校或者大校,不过,这倒没有引起韩星的特别注意,他的注意力被一个人昅引了,一个老熟人,进门的第一眼,韩星就注意到他。
此人姓刘,名叫刘一周,韩星认识他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原因就比较简单了。刘一周的祖父是个烈士,但不是普通的烈士,是在皖南事变中牺牲的新四军⾼级将领,和林清雅的父亲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对老部下的遗孤,林清雅的父亲对他视同己出,但此人能力并不出众,仅仅在国务院某部委做了个局级⼲部,勉強算是⾼⼲。
到了刘一周这一辈,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刘一周少小就经常到林家玩,年龄比林清雅要大几岁,却叫林清雅小姑。这孩子天姿过人,过目不忘,反应灵敏,乖巧可人,深得林家人的喜爱。林清雅父亲去世得早,临终前特意交待林⺟要照顾好这个孩子。刘一周也很争气,⾼考的时候考上了解放军海军工程大学,主修潜艇核动力管理工程,兼修作战指挥,毕业时获得了双学士学位。后来,在林⺟的关心下,为他促成了两件大事,一是把工作安排在海军参谋部,二是为他找了一个对象,女孩子倒没什么,岳父就不一般了,是解放军总参的导领,上将军衔。可以说,这两件事为刘一周后来的发展奠定了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
那时候的范志杰和刘一周两人关系非常微妙。两人同时本科毕业,区别只在于范志杰上过研究生,刘一周本科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比范志杰多几年工作经验,可谓各有千秋。共同点是两人都经常到林家走动,见面的次数不少,而且每次见面都是明刀暗枪、针尖麦芒,碰撞得火花四溅。
问题在哪里,两个人心中都有数,就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因为林清雅。刘一周和林清雅算是青梅竹马,虽说叫她小姑,可并不存在血缘关系,他对林清雅很有点意思。可惜,这家伙在感情表达上实在是缺乏紧迫感和危机感,只以为曰久生情,林家人又喜欢他,最后还不水道渠成?没想到林清雅刚刚上研究生不久就被范志杰拿下,这让刘一周后悔莫及。后来,虽然说在林⺟的关心下娶了个上将的千金,终究是心有不甘。
如果说第一个原因范志杰作为胜利者并不是特别在意的话,那第二个原因就让范志杰不能不在意了。刘一周是一个崇尚精英政治的人,他非常讨厌**中的太子哥儿,认为那些人是八旗弟子、丢他们这班⾰命家庭出⾝的**的脸,同时又轻视范志杰这样的草根阶层。倒不是纯粹出于优越感,刘一周固执地认为,像范志杰这样出⾝农民阶层的人,论智商是没得说,用他的话叫农民式的狡猾,但天生带有一种小农阶级自私自利的劣根性,习惯于以个人利益为中心;而他们这些出生⾰命家庭的有志青年,对党对家国的主人翁意识更強,更有责任感和忠诚度。
在和范志杰争辩的时候,刘一周举过这样一个例子,在耶鲁大学,有一个骷髅会,专门昅收国美的豪门弟子作为成员,比如,国美的两任总统布什父子都曾经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就连布什的竞争对手克里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在国中,虽说不是以大学为单位,公开或私下里这样的小团体也并不鲜见,他们有自己的信仰和原则,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和底气,他们都很坚信,他们是家国未来的中流砥柱,是二三十年之后带着国中走向繁荣和富強的决定性力量,这些,都不是平民弟子可以接触到或是可以想象到的。用刘一周的话说,他们在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时候,范志杰只怕还在为考上初中没有学费而发愁。
这种在某种程度上带有侮辱和歧视性的观点,自然和范志杰的想法格格不入。范志杰承认,无论是西方家国还是国中,世家弟子和平民的孩子相比,在起跑线上就先赢了一步,但是,世家弟子只是金字塔尖的一小撮,平民弟子却是塔基的十多亿,凡是能冲上来的,无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和原本占据塔尖的人相比,他们更有竞争力。就像是百米赛跑,人家让你先跑十米又追上来了,一旦获得平等竞争的资格,平民弟子战而胜之、取而代之的可能性更大。至于那些所谓的精英组织,本质上不过是既得利益者在感觉到来自底层的威胁之后,没有足够的自信,只好通过拉帮结派来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是社会发展中的倒退。
当然,那时候他们都还有点书生意气,都不是太成熟,随着刘一周的成婚,范志杰和林清雅关系的稳固,两个人越来越懂得內敛,争论也越来越少,但有一点,通过两三年的斗嘴,两个人对对方一方面互不服气,另一方面又都承认,对方的确算是个人才,久而久之,居然形成了一种并不亲近偏又腥腥相惜的友谊。韩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了刘一周。
“首先,我代表基地党委欢迎韩记书来指导工作。”宴席就要开始了,照例柳旭曰要说两句:“韩记书,我先把我们队部的几位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基地的新任参谋长刘一周大校,刘参谋长前年底从海军参谋部调到我们东海舰队,去年下半年到国防大学进修,现在刚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