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梦里不知⾝何处
仲夏的早晨,地处中条山麓的凤城在显得格外宁静,薄薄的晨雾里影影憧憧可以看见近处和远处鳞次栉比的⾼楼大厦,这个以煤炭为基础的新兴城市虽然多多少少有点缺乏文化底蕴,但是仍然以其厚实的经济基础挤⾝于三晋名城之列。
一辆警车缓缓地停在凤城市开区一个叫白水的地方,这里原本是郊区农村,近两年开区的拓展,把这里和市里连成一片,杨伟租住的房子就在这里,杨伟下了警车,给开车的小刘招招手再见,说道:“哥们,那天我做东,锦绣里的妞随哥们你挑,一个要是不够,给哥们你一双凤戏龙…”
“滚远点!”刘宝笑骂了一句,杨伟这种得性早已是司空见惯了,不过这人他还真不敢招着,说不定那天真把一群姐小送你家里去。比如刚才,明明已经走了,可这小子一摸口袋,钱和机手都没有带,就又返回出派所,赖在那里非让刘宝送,声称要不送就得管吃管住,再不他就投诉出派所乱抓人,弄得所里民警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刘宝开车送了一程,又是去歌城拿东西又是吃饭,看杨伟的模样,还真把自己当出派所所长了。
杨伟住的地方是一个独家小院,一年多前无意中在出租车上看到这里,一下子喜欢上了,虽然这里也属于开区,可毕竟还是保留了农村的式样,最难能可贵的是,村边还真有一条没有被污染的河,据说这就是“白水”这个地名的由来,虽然离锦绣区稍远一点,可这里纯朴的建筑、安静的环境和低廉的价格还是让他最终决定住在这一带,于是他花几天时间找遍了白水区租了整个一个院子,乐得在这里清闲。
一进门,杨伟直接冲进卫生间,把服衣脫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个澡了。一看已经变化五颜六⾊的城管制服,他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把制服扔在地方踩了两脚,怈了一下,然后拧开淋头,冷水涮涮流下来,溅在肤皮上,一股冰冷、刺骨但又非常畅快的感觉一下子袭遍全⾝,浑⾝一下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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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伟来到凤城市一年多了,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他的⾝份。他摸摸自己的头上,六个圆圆的香疤已经被半长不短的头盖住了,可能谁也不知道,这个天天在姐小堆里打滚的人,的的确确是一位正宗的佛门弟子。
杨伟老家不在凤城,而是在与凤城有两百多公里之隔的云城市沁水县一个叫杨家湾的地方,地图上甚至也查不到这个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地方,五岁时因为家里穷怕养活不了他,被父⺟送到200里地以外的华严寺给老和尚当了外室弟子。
其实搁杨伟自己说,在华严寺就是找了个⼲活地方,他去的时候师傅已经快九十岁了,每天里⼲的就是挑水砍柴、洗衣做饭的活,闲下来就是念经打坐,练气打拳,文化没学多少,仅限于能把一部金刚经念顺溜了,拳没学几套,最耝浅的罗汉拳一打就是十年,十年间,原本担心养不活的杨伟出落得精精壮壮。而且正式成为空性大师也就是老和尚的记名弟子,法号悟明,而坏就坏在当了弟子这件事上,空性大师在102岁上圆寂之后,从各地来吊唁的的言语中,杨伟才现原来自己的师傅居然是出⾝少林的佛学泰斗一类的人物,他这个记名弟子在辈份上要比寺院里其他和尚⾼出很多。再往后就是华严寺被辟为家国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原先清灯古佛的三不管寺院因为旅游业和香火的兴盛而成了油水颇足的地方,原先的和尚们各有职司,住持是佛教协会选定的,杨伟做为人黑黑户不但户籍落实不了,僧籍相关度谍老和尚临死前也没交待清楚,在与后来的寺院住持⼲了一架之后,杨伟被蓄谋已久和尚们赶出了山门。
十二年后,当还俗的杨伟足蹬芒鞋、⾝披袈裟回到家里之后,家乡早已物是人非,在山上放了一辈子羊的老爹最后死在山上、娘早已改嫁、跟着个木匠不知道跑那去了。两个姐姐早已嫁到外地,家里原有的两间破土房成了村里的牛圈,杨伟没办法,死皮赖脸在住在村长家不走,逼得村长把他送到乡里当兵民,随后适逢征兵,当年听说是去大西北,县里应征的廖廖乏人,村长就假造了个户口,哄着杨伟虚报年龄去应征,说是找个铁饭碗,这样,杨伟下山不到三个月,就由一个小和尚摇⾝一变成了民人解放军。
进了队部,当和十几年和尚的杨伟优势渐渐显示出来,站军姿他是属于没有唯一没有倒在训练场上的一个,五公里武装越野第一次就创下了连队记录,相比十年里在山上的砍柴挑水,5公斤、10公斤负重越野对他来说还真是小儿科。在后来的格斗训练中,杨伟进一步现佛门武学的博大精深,简简单单的罗汉拳,硬是把当了十多兵的教官打得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杨伟也因为这事入选了区军刚组建的特种大队。年小鬼大的杨伟在军队一直混得风生水起,在执行任务时还四次负伤,成了兰州区军的特等功臣。可毕竟乐极生悲,天性闲不住的杨伟最喜欢⼲的事就是开着特种大队的越野车在草原上飚车、打猎,毕竟队部上出任务非常有数,多数时间是闲着的。一次,喝⾼了的杨伟又开着车在草原上飚,恰逢那时队部两军模拟对抗,早已喝得五迷三道的杨伟把红军一方价值上百万的通信指挥车撞了个底朝天,让纠察给抓了个现行,偏偏喝⾼了的杨伟根本认识不清纠察是谁,又把五六个纠察军人打得趴不起来。这事直接闹到了军部,杨伟酒没醒糊里糊涂就被闷罐车送进了军事监狱,团部想保都保不住,在监狱杨伟被弄了个开除军籍,以破坏共公财物罪给判了两年,不过后来杨伟知道这还是因为团部保的,搁他这罪行和⾝份,不送进秘密监狱就不错了。一年后,因为有立功表现,杨伟被提前释放。那时杨伟是真不愿意走,这监狱管吃管住,而且生活水平还真是不错。平时还有一帮子杀人的、放火的、偷东西的、贩毒的老大哥给他讲这天南海北的故事,让真没见过世面的杨伟大开眼界。杨伟刑期结束后有差不多一个多月还是赖在监狱不走,后来看守所所长急了,说,你他妈再不走我可就收伙食费了啊,硬把杨伟赶走了,走时还被杨伟勒索了二百块钱路费。
等杨伟再次回到杨家湾,才现几年不到,村里的人都已迁出大山,这里已经成为森林保护区,家没了、亲人没了,连他当初想回家放羊的理想也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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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以前,走投无路的杨伟来到凤城,在这里,他试图找到一份工作,更确切地说是找一个饭碗。可是,在野地、在山林甚至在沙漠都不会有生存问题的杨伟一进城就傻眼了,用他现在的话说,那时候,大生学比姐小还多,工作比处女还难找,像杨伟这种,虽然文化水平和⾝体素质堪比民工,但难得就是连户口也落实不了,最后连想当民工的资格也被剥夺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上街打零工,就是现在城市常见到的那种修平房、擦窗、蹬板儿车那种不需要⾝份和学历的工作,偶而生活不济了还客串小偷小摸工作,实在不行了到个不大不小的饭店吃顿霸王餐,反正杨伟又当和尚又当兵,皮糙⾁厚,就饭店几个服务员还真把他怎么不了地,当然,出派所是免不了进去地,但进去后经常是挨一顿警棍又给放出来,因为像他这种从贫困县来的盲流实在不在少数,出派所关了这种人既要不上罚款还得给他们找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就遣返老家也得花车票钱啊!实在是划不来,所以,这种人还是放了的好。倒是乐得杨伟进进出出,心里常想这社会主义的法制还是不错地。
一年多前锦绣歌城开业招保安,杨伟凤城认识的混混朋友王虎子唆导着去应聘,而且为了应聘王虎子还专为杨伟制作了张假⾝份证。结果当时负责招聘的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看他⾼⾼大大,体格不错,脸上带疤、半截袖子里还有个像模像样的纹⾝,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管招聘的连杨伟最担心露馅的假⾝份证看都没看,一句话:“小子,就你了,后边领服衣,明天上岗!”天生凶相的王虎子就更不用说了,招聘第一天就当了小组长。
“这他妈招工呢还是招黑社会呢,怎么净拣二流子招!”后面的招聘杨伟是越看越不懂,招进来的名义上的保安光头斜眼的、満脸横⾁的、长暴牙酒糟鼻的,反正怎么难看怎么横就怎么招,反倒是长得秀秀气气、正正经经的没一个人,虽然杨伟很不情愿和这些人划等号,但站在这么一群活宝保安中,杨伟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显示得淋漓尽致,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后来事态展才显得出这次招工是多么的有创意。保安们平时负责给客人泊车、维持秩序倒也看不出什么,但一碰上喝醉酒闹事的、踢场子的、或者搞了姐小不付钱的、提上裤子不认账的,这群极品保安的作用还真是无法替代的,想啊,⾼⾼矮矮一下子站出十几个満脸横⾁、暴牙牛眼、光头带疤的,比荷枪实弹的察警还有震撼力,气势不是一般地历害,客人嘛,都是来玩的,谁也不愿意因为几百块钱和自己过不去,基本上是所向披靡,即使是和真正黑社会群欧,这帮小保安站在一起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当然,威慑的前提是没动手之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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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杨伟从来没想过自己要⼲这行,可除了这活,还再真找不上比这更好的工作。其实在歌城⼲保安或者当小弟在属于挺有前途的一类工作,
一个职业展前途是当一段时间小弟,周围不可避免会有一帮姐小,要是姐小认可你,说不定就心甘情愿地认你当鸡头,说不定那天当了鸡头的你带着若⼲个姐小一跳槽就自己当老板了,到那时候,剩下的事就是数民人币了。另一个展前途给老板当马仔,这里通称是小弟,老板可能是歌城的老板,也许是经常来歌城做生意的老板、甚至老板本人就是当红的姐小,这些人经常会雇几个胆大手狠的小弟处理一些非正常事件,风险虽大,可收入毕竟也是非常可观地。
杨伟当上保安后迅窜红起来,红的度和持续的时间甚至堪比歌城的头牌姐小,原因就是能打,在歌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跟当地的混混、甚至有黑社会背景的团伙经历的十几战,从来没输过,更例外的是,不但没被人打坏,而且也没重手打坏过别人。要知道,歌城混小弟的,基本很难混过一年,不是跳槽当老板了就是被人砍了,再不就是出手重了犯了案不得不跑路。但杨伟明显是个异类,这当然要归功于当和尚和当兵留下的好底子,不过,杨伟经常想,老和尚要是知道佛门修⾝养性功夫用来给姐小们保架护航,说不定真把老人家气背过去。
不到一年的时间,杨伟已经荣升歌城的保安队长了,如果这里有评选机制的话,估计杨伟当了先进工作者或者什么杰出青年都没什么大问题。在姐小们眼里,他心眼不坏、人品凑和,起码知道维护姐小的权益,让姐小们很有全安感。在老板眼里,他要求不⾼、踏实可靠,最起码不会带着姐小私奔或者挖歌城墙角跳槽。这样的小弟,在如今这社会,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呀!
但杨伟自己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多⾼尚,工资八百块涨到一千多块,而且还不时有姐小和老板塞的小费,**,每月好几千块呢,凑合算个白领了,在他的记忆中,可从来没见到这么多钱!当和尚时对钱根本没有什么概念,最大面值就是认识庙里功德箱里的一块钱纸币,当兵时最多领一个月45块钱津贴,不过对他来说,到那里都管吃管住,钱还真没有什么用处。直到社会上才现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幸福生活正有滋有味地开始呢!现在他的理想已经有了很大转变,正努力存钱,瞅着不定啥时候找房媳妇,生堆娃娃,生娃娃⼲啥,这个还没想好,放羊吧现在没地方,当和尚吧又怕给赶出山门,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总得先找上媳妇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