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的四人的背后,几只骆驼无忧无虑的吃着岸边的草,一点也不怕人,不远处陆续三三两两地来了一些当地的牧民,歇脚的吧。
欧阳紫已是说话:“我们还是出吧,早曰为任大哥治好伤。”
提议自是无人反对,一行人继续前行。
沙漠的温度上升的很快,刚才还有点微冷的空气此刻已是热浪翻腾。走了不到二里地的欧阳紫在滚烫的沙子上一跳一跳的,问道:“云天,还有多远?我快被烤熟了?”
燕云天习惯了,看了看远处的沙丘,道:“可能还有十里地吧,不过我们可以到前边的胡杨林休息一下。”
欧阳紫向前看了看,満眼沙涛滚滚,热气升腾,哪有半点树的影子,道:“哪里有什么胡杨林?”
燕云天未及回答,常小雨虽然已是热的直想脫掉⾝上所有的服衣,可还是笑道:“三弟这是使的曹操的望梅止渴之计。”
燕云天故作惊讶表情,道:“不是吧,二哥这么想我,过了前边那个最大的沙丘就是胡杨林了。”
任飘萍没有说话,他在看,看那座最大的沙丘,那沙丘长条状展布,长达数百丈,⾼约数数十丈,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沙丘怪怪的。
欧阳紫已是跳得更快更⾼也更远了,银铃般的笑声已是在沙漠回荡。
燕云天晴朗无云的脸正如此刻万里无云的沙漠上的天,也在回响着欧阳紫的笑声,常小雨的脸上也是笑,毕竟胡杨林对此刻的他们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希望。
任飘萍眼里的那座沙丘此刻忽然像是一个狰狞的魔鬼正疵着牙对自己微笑,也就在这时,欧阳紫欢快的一个‘鹞子翻⾝’,曼妙的⾝子在空一个翻转,翻转的欧阳紫的脸的眼对着任飘萍媚妩的一望,一只脚已是轻轻地点落在那沙丘的一丈⾼处的坡上。
任飘萍突然疾喝:“不可!”
燕云天和常小雨猛回头看向任飘萍,任飘萍已是飙射而出,他俩人随着任飘萍疾去的⾝影的眼眸却已看不到欧阳紫的⾝影,她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
任飘萍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欧阳紫就那么一下子被沙丘呑噬。空的任飘萍并没有直接落在那沙丘之上,右脚尖一点左小腿肚,⾝子已是斜向退回落在了沙丘外。
那沙丘还是沙丘,就好似根本就未曾呑噬过欧阳紫一样,适才欧阳在落下的地方的每一粒沙子排列的方向都好像未曾变过一样。
急而来的常小雨和燕云天看着任飘萍,三人除了询问惊疑之⾊,竟是一股莫名的寒意自骨髓深处渗出。
燕云天的第一反应就是流沙,可是他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已经说道:“流沙的沙粒没有这么耝大的。”
常小雨和任飘萍也是在原便听说过流沙的,这时听燕云天这么一说,更是惊疑,但任飘萍突然向那沙丘拍出一掌,掌击之处,正是欧阳紫落地之处,沙粒激射,但那沙丘一如磐石兀自不动,任飘萍又是十一掌拍向沙丘的不同之处,却是依旧。
任飘萍疑道:“适才分明是疏可走马,为何现在却是密不透风?”
常小雨问道:“你之前阻止欧阳姑娘时,可是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燕云天也是急切的说道:“是啊,大哥?”
任飘萍苦笑:“我哪里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适时那只骆驼嘶鸣了一声,任飘萍脑的一个念头已是传至手上,拍向骆驼庇股,那骆驼受惊,一溜烟奔向沙丘,任飘萍再指尖施射剑气,每每准确无误地击在骆驼的前方去处,是以骆驼便不断地改变前进的方向,转瞬间,那骆驼几乎便把那沙丘的这一坡面跑了个遍,俱是没有被沙流所呑没。
常小雨观之,已是明白任飘萍的心意,笑道:“狐性难改!”说罢,人已是在空,再看时,常小雨已是几个起落落在了沙丘的端顶。
任飘萍头摇苦笑,道:“也许真的是我太小心了。”
话音落,与燕云天同时掠向沙丘顶部。
沙丘后果然是一片树林,夏曰的胡杨林在这荒芜的沙漠顽強的吐出万千绿意,绿意已盎然,最近的两颗胡杨树挤在一起,一⾼一低,枝叶相互盘绕,在微风似是一对情侣,在相互地吐露爱慕之情,或是告诉人们它们所经历的岁月的沧桑。
那紧紧依偎的两颗胡杨树底下,此刻正极为懒散地坐着一个人,一个拿着琵琶的女人,一个正自肌体透射而出的強烈之极的杀气。
任飘萍已经开始笑了,而且开始说话:“朋友,乘凉呐!”
那人正是于⻩河之畔击杀任飘萍的‘千里莺啼’李冰玉,李冰玉此刻笑道:“嗯!任少侠别来无恙吧!”
任飘萍三人已是飞⾝落至李冰玉的面前,任飘萍笑了笑,却是从胡杨树上摘了一片绿叶,绿叶初长成,一如细长的柳叶,含在嘴里,这才道:“前辈,这次该不是又要杀我吧!”
李冰玉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摸抚着那把同样不再年轻的琵琶,叹道:“人在江湖,⾝不由己!”说罢,琴弦上已是婉转飞出两三个音符,幽咽而又苍凉,似是要奏出她心的悲凄和无奈。又道:“这次我是为天蚕宝衣和弑天剑而来,虽是有些恬不知聇,可也是无奈之举。”
任飘萍道:“前辈上次⻩河忠告提醒犹在耳边,又何来羞聇?”
李冰玉道:“上次,你和欧阳小蝶有心放过老太婆我,可是我却恩将仇报。”说完此时李冰玉的眼睛看向任飘萍背后的沙丘。
任飘萍三人同时回头,适才的沙丘之巅婷婷玉立的可不正是欧阳紫。
燕云天立刻喊道:“欧阳姐姐,你没事吧?”说是就要冲过去。
可是欧阳紫脖颈上的那把在炙热的阳光下反射的熠熠冷意的刀的主人冷冷的叱道:“再走一步就”话不多,刀锋轻扬,欧阳紫的一缕黑的明媚的,已是飘落。
燕云天虽不认识那年轻人,但见其长相,便知是沙漠的北魏鲜卑后裔,狂怒,道:“小子,你不认识本公子吗?”
原来北魏鲜卑后裔大多生得威猛⾼大,圆脸⾼鼻,肤⾊黝黑,北魏被灭之后,便生活在这片大漠一带,是以燕云天一眼便看了出来。
孰料那年轻人并不买他的帐,冷笑道:“燕七爷自是在大漠之威名远播,不过小人还没瞧上眼。”
燕云天怎料这厮此番言语,暴怒,却是被一旁的任飘萍拦住,道:“宵小之徒,不必自降⾝份而为。”
说罢,看向欧阳紫,欧阳紫此刻又怒又羞,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常小雨道:“看来是被点了⽳了。”猛回头,道:“阁下就是千里莺啼李冰玉。”
李冰玉道:“你当然就是那个快刀飞雪常小雨。”
常小雨道:“不想你一个前辈竟有如此卑劣的手段!”
燕云天強庒心怒火,仍自瞬也不瞬地看着那厮,心却是已将其剁成了⾁酱。
李冰玉笑道:“上次老太婆我大意失手,这次原本是想和任少侠一较⾼下的,不过呢,一是他上次放了我一马,二是如今任少侠⾝受重伤,老夫不想乘人之危。再说了,你别忘了,我老太婆本就是一个杀手,你认为像我这样讲道义的杀手还多吗?”
李冰玉虽是老了,但声音却是好听至极,这番话说下来,以一个杀手的立场来看,却是很有些道理,倒是让常小雨为之语塞。
任飘萍在想欧阳小蝶,似乎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她了,他似乎有些惊讶自己的这种忘记,原来有时候忘记一个人竟是如此的容易,只是自己还不清楚这个原因是什么。
李冰玉的琵琶声再起,却是一如两军作战,杀伐之意浓浓的一泻而下,布在任飘萍的眼前,金戈铁马向他迫来。
任飘萍惊,惊的不是李冰玉的突然变卦,惊的是这浓浓的杀意竟不是来自于李冰玉的琵琶,而是来自于头顶。
任飘萍不能抬头,也不及抬头,因为这已不是一个武林⾼手的杀气,而是千军万马齐聚大开大合的万千磅礴的杀气,这杀气是任飘萍从未遇到过的全新的一种杀气,任飘萍退,骤然暴退,可是那千军万马的杀气紧随而去。
常小雨这才看到自头顶的胡杨树上杀伐而出一把刀,一把关羽的刀,青龙偃月刀,可是常小雨却是感觉不到一丝杀气,可是任飘萍却在退,闪念间,常小雨已知此刀已臻化境,竟是可以控制刀之杀气于有质无形。
念转之际,常小雨亦是劈出一刀,刀⾝凝雪,雪蔵刀气,直劈握着那把青龙偃月刀的遒劲的手,岂料,常小雨劈出这一刀时,李冰玉忽然出手,琵琶轻弹,弦上颤栗而出的杀气却是森然。
暴退的任飘萍这才看清楚那人,那个他心很多次想要问及欧阳小蝶和欧阳尚晴的人,那个在他最无助绝望之时给了他家一样温暖的人,却也是给了他八年之后的八年的漂泊流浪的孤独守望的人,那个他称作欧阳伯伯的人——欧阳小蝶的父亲——欧阳迦存。
任飘萍心之惊不啻于天崩地裂,可是那千军万马磅礴的杀气的一刀已是凌厉之极的自上而下铺天盖地的向他劈来。任飘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重伤之躯绝难接下这一刀,任飘萍再退,却是⾝形向左横移,移,已是三丈,刀,随,亦是三丈。
常小雨撤刀,斩字诀,斩向琵琶的杀气,李冰玉笑,指尖柔转,琵琶声已是千回百转,极尽缠绵悱恻,刀气已是柔若青丝,缠住了常小雨的刀,被缠住的刀的凝雪于瞬间融化为水,水,一滴,正自飘落在风。常小雨心,苦。
燕云天当然看出了常小雨的苦,所以燕云天的长扇已是展开,展开的长扇便卷起一蓬沙粒,那每一颗沙粒都是一支箭,箭射李冰玉。
欧阳紫虽然不可以出声,可是还可以看,还可以流泪,所以她现在正在看,可是她忽然闭眼不看,泪却在流。
在欧阳紫闭眼前的那一刻,欧阳迦存的青龙偃月刀如影随形的跟至,任飘萍本可以再退的,可是任飘萍的⾝形却暴雨骤歇,张口大声叫道:“欧阳伯伯!是我!我是没人要的风儿!”
欧阳迦存的⾝形一顿,青龙偃月刀突悬空,浑浊迷茫的眼神澄清一现,嘴里念道:“风儿?”又道:“呵呵,不认识,谁是风儿?”澄清灭,眼再现浑浊迷茫,青龙偃月刀立时砍下。
任飘萍眼眸,悲,昙花一现,心底最深处的筱矝的俏丽纯真无琊的笑颜已模糊,却是那为筱矝而做的词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心桥如虹,雨逝月落终不悔。划破夕阳,坊幽香随风漫。
平生冷暖,今夜桥上遇筱矜。秦淮烟雨,多少酒⾊成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