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雨心道:果然是流星火箭。口吃力地问道:“十七年前川北道上伏击欧阳连城一家,想来也有你的一份吧?”
端木虹心更惊,眼珠翻转,又紧紧盯着常小雨问道:“常小雨!你到底是谁?”
常小雨忽然想起了夏伤宮冲霄殿上赵宏云让任飘萍为他取得的燕霸天怀的那张图纸,似有所悟,道:“现在看来,十七年前那一战燕赵当是最大的赢家,原以为那张图是在唐向天的手里。”
端木虹看着常小雨那张极其普通的脸,一字一字道:“你不是常小雨,常小雨的⾝法不可能有你这么快,你究竟是谁?”
常小雨道:“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按说,流星火箭的威力当不止于此,难道…”
端木虹的声音再起,阴冷之极,道:“你既然不愿意说,老夫当然不会強人所难,只是你恐怕要把秘密带进阴曹地府去了!”
话未落,端木虹出手拔刀。
难听雨一直在旁注视着端木虹的一举一动,他心知以自己的武功修为绝难阻挡端木虹,他当然也吃惊于常小雨的轻功⾝法,但常小雨的手还握着那支射向他的金箭,所以端木虹自腰间摸出弯刀之时,难听雨的烟杆已是疾点其握刀的右手的曲池⽳。
端木虹自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道:“难老头!你是在找死!”同时侧⾝沉肩,左掌已是迅疾耙齿一掌直击难听雨的面门,难听雨自是不敢大意,撤回烟杆格挡,口道:“老夫早已是该死之⾝了!”却现端木虹的那一掌只是虚招,其右手弯刀已是划过一道弧线,弧线的轨迹自下而上成六十度角抹向难听雨的咽喉。难听雨立时舞动烟杆成一道密不通风的墙,弯刀与烟杆相触,火星四溅,难听雨噔噔噔退了三大步,端木虹冷笑,未及难听雨⾝形站定,挥出七刀,每一刀俱是直至难听雨的要害,难听雨⾝形未定,眼前刀光湛然,勉強挡过七刀,⾝形已是退了七步。
难听雨的背已是抵在墙上,退已无可退,须皆张,竟是全⾝不设防,所有功力凝聚于烟杆,范例点向端木虹的前⾝膻⽳。端木虹武功本就⾼出难听雨一筹,眼见就要立斩难听雨于刀下,却不料对方竟是毫不顾及性命地孤注一掷,但见难听雨手的烟锅已是赤红,直点自己的重⽳而来。
然而端木虹冷笑,自阴鸷的脸上撇下一个诺大的‘狠’字,⾝形微侧,本是砍向难听雨的三刀化为一刀,端木虹化繁为简的一刀,度奇快。
难听雨忽然想到端木虹本就是一个杀手,
杀手原本就是杀了自己才去杀别人的,
而任何的忽略就意味着要付出代价,难听雨的热炽的烟锅已是刺端木虹的右肋,只是刺的那一瞬间,烟锅随着端木虹的侧⾝紧贴端木虹右肋侧滑而过。
但闻‘兹’的一声,青烟自端木虹的右肋下而起,同时燃起一道火光,此刻,空气还有一种味道,一种⾁烧焦的味道,那是端木虹的⾁被烧焦的味道。只可惜难听雨再也闻不到,端木虹的那化繁为简同样拼命的一刀已是自他的咽喉抹过。
常小雨的左眼是痛苦,右眼是无奈,痛声道:“难前辈!”
端木虹呲嘴咬牙忍着痛,看了一眼右肋处,用手轻拍灭火,眼睛已是盯向常小雨,道:“常小雨,认命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曰!”
常小雨眼已是恨与火,道:“老匹夫!你死到临头还这么猖狂!”
端木虹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自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好!好!好!”耳边却是听到来自背后的一声大喝,猛回头,原先重伤在地的刘浩轩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整个⾝躯连同那杆长枪飞起直向端木虹奋力撞去。
端木虹本就忌惮刘浩轩的武功,这时虽知对方已是強弩之末,仍是不由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刘浩轩空刚掠起的⾝形很快就落地了,那杆长枪‘当啷’一声落在地板上咕噜咕噜地顺着地板滚动至常小雨的⾝旁,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常小雨的眼神里似是又有些悲哀,悲哀的眼看着那杆长枪,再看向刘浩轩,刘浩轩嘴里的血正自汩汩地向外流,口道:“常兄弟!”
端木虹终于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看向常小雨,可是他看道躺在地上的常小雨忽然在笑,端木虹实在是不解,常小雨怎会在此刻笑。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常小雨忽然像没事的人一样站了起来,然后他就再次看到了常小雨的飞雪刀,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到刀光,那刀光里竟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端木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的刀,也从来没有感觉到那么冷的刀,自头到脚从被一劈为二的⾝体慢慢地倒地,两半⾝子,一具尸体。
常小雨的刀上有血,还有雪。
常小雨忽然撩起自己⾝上松松垮垮的衣衫,露出里边穿着的任飘萍的天蚕宝衣。
他的脑海里滕然浮现出来大漠前和任飘萍在洛阳‘怡香院’里的一幕。
那是一个‘怡香院’的厢房,陈设颇为雅致,淡淡的一种兰花香飘散在屋內的一桌一椅上,一副王羲之的《兰亭序》赝品挂在任飘萍和常小雨的坐在的⾝子面前的那堵墙上,那幅字下,一个⾝着红粉薄纱的女子正在抚琴,口唱的是柳永的《声声慢》。
任飘萍全⾝放松之极,望着那张红木桌子上香炉里腾起的袅袅烟雾,道:“小常,大漠此行将极为凶险,据说那里是燕赵三十六骑的老窝,我一直怀疑燕赵三十六骑和欧阳连城的惨案有关。”
常小雨喝了一口酒,道:“老狐狸!这件事去了才知道,管不了那么多。我一直都不明白,欧阳小蝶既然已经与赵宏云成婚生子,你真的就不能放手吗?”
任飘萍苦笑:“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听这个常小雨已是皱起了眉头,道:“我说老狐狸,你能不能不骚啊,说点能听懂的。”
任飘萍笑道:“你呀,不学无术,不可教也!好了,有两样东西交给你暂替我保管。”说着竟是脫去了外衣,将那天蚕宝衣和一本书交到了常小雨的手。
常小雨惊讶地看着任飘萍,道:“老狐狸!你这是做什么?”
任飘萍淡笑道:“这件服衣便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天蚕宝衣,为了全安起见,还是穿在你⾝上吧!”
常小雨摸了摸天蚕宝衣气呼呼道:“老狐狸!你这是看不起我常小雨,你以为我是泥做的?”
任飘萍瞪了一眼常小雨,道:“喂!你小子怎就不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我,放在你那里全安些,穿上吧!”又道:“对了,你回头去外边给我弄一件和天蚕宝衣相似的服衣来!”
常小雨会意,眼睛却是坏坏地斜了一眼任飘萍,便穿边说道:“你就不怕我和那个刘备一样,什么荆州,什么来着…”
任飘萍笑道:“你呀,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常小雨憨憨一笑,又拿起那本:“这本什么破书也要我保管啊?!”
任飘萍道:“你能不能不罗嗦,装着就是了!”又⾼声道:“姑娘!换曲子吧!”
…
常小雨的当然知道任飘萍的一片良苦用心,正是这件天蚕宝衣今天自己才免遭流星火箭的重创。
‘赛江南’酒楼的灯,很亮,照在天蚕宝衣上,亮晶晶的,亮晶晶的还有刘浩轩此刻雪亮的眼,他只是不明白任飘萍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是最好的朋友。刘浩轩闭眼,眼前是手握着射向自己的金箭的任飘萍的脸。
刘浩轩睁眼,常小雨手握着的是射向难听雨的那支金箭,,常小雨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刘浩轩,左眼是痛苦,右眼是无奈。
刘浩轩吃力地坐起,一抹嘴边的血,道:“常小雨!你要杀我灭口。”
常小雨止步,普通的脸上普通的一笑,什么也没说,突然转⾝迅离去。至大门口,,回头望,眼茫然,挥手,金箭直射柜台旁,那里堆満着一坛坛上好的酒。
常小雨纵马快离去的⾝影似是有些仓惶,像是在逃避什么,⾝后的‘赛江南’酒楼已是一片火海。
常小雨从卫城南门出,任飘萍一行四人正自西门进。
甫一进城门,紫云便叫道:“姐姐!姐姐!快看!城着火了!”
燕无双一路上见任飘萍和筱矝共乘一匹马,心虽是不快,表面上却是极尽潇洒,话反倒比平曰里更多,此刻耳听紫云叫道,举目望去,但见东南方向火势颇大,几近照亮了半边天,道:“任大哥,东南方向着火,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任飘萍心一紧,心暗道:东南方向不正是‘赛江南’酒楼吗?遂急道:“快!前去看看!”
听及任飘萍语气的万般焦虑,紫云登时心一凉,一鞭狠狠地菗在马庇股上,已是当先朝着着火的方向疾奔而去。筱矝和燕无双也是心一紧,拍马跟了上去。
夜⾊四人三马快而过,沿街的妓馆娼舍浪声荡语,此起彼伏,‘金凤楼’的楼主萧湘秀今夜并没有依窗而望,立于窗前临街而望的是另一个女子,那女子粉⾊衣衫淡紫罗裙在这夏曰的夜风随风而动,杏⾊罗带飘起,目睹着黑夜两旁灯红酒绿光线映照出的任飘萍的脸,那女子眼竟是有些湿意。
转眼四人已到‘赛江南’酒楼前,但见人声鼎沸,‘赛江南’酒楼的四方邻居手提木桶忙于救火,但火势极大,没有一个人敢于冲进酒楼內,只是防范着火势波及四周的店面房屋。
任飘萍低声问道:“筱矝姑娘,是不是‘赛江南’酒楼?”
筱矝看了一眼熊熊火光的残垣断壁,已是低声道:“任大哥,不能确定,要不我问问人?”说着下马便走向在一旁驻足围观指指点点人群的一位大娘。
而与此同时,最先到达的紫云四下观望瞥及地上的那块已是被烧的几乎是面目全非的牌匾,那依稀可辨的‘江南’二字已是赫然入目,紫云猛地回头,看向任飘萍,问道:“任大哥!你之前是说小雨他会在‘赛江南’落脚?”
任飘萍看不见紫云眼里的惊慌失措,但却也于她颤抖声音能够察觉到些什么,任飘萍无语,众人耳旁已是听到一个大嗓门道:“真可惜!这‘赛江南’酒楼可是咱卫城最好的酒楼,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
紫云耳闻此语,不啻于晴天霹雳,右肩一晃下马,便要冲进火海,一旁的燕无双早已暗注视着紫云的一举一动,当下飞⾝而下,拦在紫云的面前,手指翻飞间点着了紫云的⽳道,这才道:“你不要命了吗?那么孩子呢?你就不顾及你肚里的孩子了吗?”
任飘萍和筱矝同时一愣,不想紫云已是怀了常小雨的孩子,再看紫云,已是泪流満面,筱矝已是走到紫云的面前,柔声道:“紫云,任大哥只是说常公子可能会在这里落脚,又不是一定,再说了,常公子的武功那么好,这点后又怎么会困住他呢?”
任飘萍也是赶紧附和道:“对对对!紫云,你可别忘了,小常一定会心急我的眼睛,所以他此刻最大的可能便是星夜兼程直奔原,你这么一闹,小常的孩子肯定是不⾼兴了,说不定正在责怪于你如此鲁莽呢!”
紫云一听,虽是心里仍旧放心不下,但是也冷静了很多,燕无双开解她的⽳道,道:“你现在要是还要坚持的话,我可不拦你!”
紫云已是一头扑进燕无双的怀里,哭道:“姐姐!小雨他…”
…
出了南门的常下雨,不辨方向,一路快马狂追,眼前的一棵棵黑魆魆的⾼低不一的树倒退如飞,耳旁呼呼的风声格外的响亮,可是常小雨的耳只是任飘萍的‘怡香院’的那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任飘萍在说句话的时候,已经在怀疑自己,只是他不明白任飘萍为何还要把天蚕宝衣和那本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九天玄功》的书交给他保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