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南黑着脸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家的厨子都是火头兵,平曰里做饭就很难吃,我想着自己下厨,煮上一锅稀饭应当不难吧,谁知道火太旺居然糊底了,我见上面的稀饭看着还好好的,就舀了出来,怎么会味道整个的都不对了呢?”
顾盼眼睛亮亮的看着顾远南,表哥特意为她煮的稀饭吗?从不下厨的表哥竟然为她煮了一碗稀饭?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饭。
小丫头猛地伸出手去抢顾远南手里的碗,顾远南没有防备。被顾盼夺了回去,顾盼捧着饭碗,呼噜噜的一口喝⼲,这辈子,没有比这更好吃的稀饭了。
顾远南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盼吃完,恼怒地再度夺下她的碗,气恼地道:“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顾盼嘿嘿一笑,拽着顾远南的袖子,小声问道:“少爷,灶房在哪里?”
顾远南一愣,呆呆地指着门口:“出了门右拐,走到第三棵大槐树,再右拐直走就是了。”
顾盼点点头,把空碗从顾远南手里取了出来,再⿇利地把两个碗到了一起,一手捧着两个碗,一手提着托盘,径直走出了房门。
顾远南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跟了出去,在在后面喊道:“喂喂喂,你病还没好,别乱跑,再说你会不会做饭啊?”
李祈正惊诧地看着顾远南跟个护崽子的老⺟鸡似的跑了出去,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与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大相径庭,登时觉得又好笑,又好玩,愣了一下后,立刻也兴⾼采烈的跟了上去。
顾远南看着前方越跑越远的瘦小⾝影,暗暗叫苦,这小表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脚力,他自幼习武,竟然追之不上。
顾盼一路飞奔,风在耳边呼啸,从离开李府之后从未如此畅快过,她的脸上一片嘲红。
转眼就到了第三棵槐树,顾盼脚步顿了一下,向右拐去,一眼看到了坐落在一排院落最角上的一个大宅子,上面炊烟渺渺,同时升腾起了数道烟柱。
顾盼感觉大是亲切,再次飞奔起来,几步就到了灶房前,她气喘吁吁地弯下⾝子,抬起头看着洞开的大门,里面一边砌成了灶台,另一边是长长的架子和料理台。
顾盼宛如朝圣一般,虔诚地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似乎国王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里面忙碌的大师傅和小工终于注意到了站着发呆的顾盼,切菜的手悬在了半空,翻锅的也忘了拿起铲勺,一个个愣愣得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小丫头。
大家私底下开玩笑都说,这将军府里,灶房里的苍蝇只怕也是个公的。
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丫鬟,虽然年纪小了点,那也是个女的啊,一众火头军吃惊的嘴巴大张。
顾盼似乎没有注意到里面的火夫们的神情,痴痴地看着最后面地流理台,抬起脚便往里面进,主管灶房的杜灶头率先清醒过来,他手里的大勺一拦,正⾊道:“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这杜灶头因在伙房呆的久了,却是生了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加上天生的笑脸,就算板起脸也没几分威严,平时被灶上的火夫们戏谑为杜弥勒。
顾盼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杜灶头,放下手里的托盘和空碗,弯腰行了个大礼,因大病初愈嗓子还有些沙哑:“师傅说的是,还请师傅允我拜过灶神,借用一下贵宝地,做两个小菜。”
杜弥勒一听,得得,这是来了行家了,连借用旁人厨房需要拜灶神都知道,他不噤上下打量了下顾盼,怎么看都是个貌不起眼的⻩⽑丫头,但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又让人打心眼里愿意相信她。
就在杜弥勒对着顾盼上下打量之时,顾远南终于呼哧气喘的赶到了,他伸手扶住腰,喘着气道:“你,你会不会做饭啊?”
顾盼转头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道:“自然是会了。”
见她说的肯定,顾远南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表妹手艺如何,他看向了堵在门口的杜弥勒,杜弥勒伸手对顾远南抱拳行了个军礼,唤道:“少爷。”
顾远南对着杜弥勒点了点头,吩咐道:“灶上的东西随便这个姑娘使用。”
杜弥勒毫无异议的让了门口,顾盼小心地进了灶房,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似乎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一般。
顾盼左右看了看,一共六个灶,她一眼相中了中间的一个圆口灶,这灶口是圆形的,上面又坐了几个炉圈,炉圈都是环形的,约莫一寸宽,一个挨着一个,外面的刚好比里面的大了一圈,却是可以调整火力的。
这种炉灶便是连李府都没有,因那炉圈虽然并不难打造,却不属于农具炊具之流,一般的铁匠铺是不允许打造的。
顾盼只听贺大娘说过,今曰里居然见到了,一时十分新鲜,便凑了上去,自己观察了一番,随后从旁边的稻草堆里菗了一束稻草,对着炉灶虔诚地拜了两拜“小女今曰借贵地宝灶一用,还请灶神勿要责怪。”
话罢,顾盼把手里的稻草伸进了炉灶之中引燃,算是完成了拜灶神的仪式。
一旁看着的杜弥勒暗暗点头,小丫头是个懂事的,没有仗着少爷撑腰就越过规矩去,看来这教导小丫头做菜的是个⾼人。
顾盼随后站起了⾝,左右观望着,不时拿起架子上的菜翻一翻,闻一闻,又把猪⾁翻拣了个遍,就有看不过去的伙夫嘲笑道:“这是没进过厨房的,还真是新鲜,什么都要看上两眼。”
李祈正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和顾远南并肩而立,看着小丫鬟鼓捣,闻言担心地看向顾远南,轻声道:“那小丫鬟不会是在逞能吧?”
顾远南拍了拍李祈正的肩膀,对着杜弥勒一努嘴巴,李祈正自然地望了过去,微微一征,杜弥勒一脸严肃地盯着顾盼的一举一动,那架势,活活像是两军对垒,将帅单挑。
李祈正登时也放了心,要说这将军府的伙食难吃,那是事实,但也偶有例外,就比如这个死懒死懒的杜弥勒肯迂尊下厨的时候。
李祈正只有一次因缘际会尝了这杜弥勒的手艺,当下就惊为天人死活赖在将军府不肯走,最后住了三天就被将军府猪狗不吃的东西给生生逼走了。
顾盼翻拣了一番后,从架子上拿了几样素菜下来,分别是一捆小葱,一块水灵灵的豆腐,数颗绿油油的菠菜,两个西红柿,又取了几个鸡蛋,舀了半碗面粉。
看得杜弥勒暗暗点头,这小丫头倒是会选,这几样菜都是早上拿来的,最是新鲜,其他的却都有些老了。
不过,她拿这些食材,准备做什么呢?
顾盼一旦开始做饭,神⾊便专注起来,眼里再无旁人,她⾝上仿佛带了一股魔力,让旁人无法把视线从她⾝上挪开,便是灶上的火头们也都沉默了下去。
顾盼取了蒸锅,里面做上水,上面放好盖帘,把炉圈卸下来两个,炉火捅的旺旺的。
这边伶俐地把菠菜和小葱摘拣了,又用清水泡上,又把面粉倒进盆里,舀出来半碗刚刚烧温的水,一边倒水,一边拿着筷子动搅面粉,片刻功夫,细碎的面粉成了一碗大小均匀,粉扑扑的珍珠面丸。
这是水已经大开,顾盼加了一个炉圈,把火势调的小些,又把豆腐切了几刀,装碟坐了上去,蒸了少许功夫,把热气腾腾的豆腐端了出来。
顾盼端下蒸锅,换了个炒勺,加了半勺⿇油,这边随手就把葱花切成碎末,又把波菜也剁碎了。
锅里的油开始冒泡,顾盼赶紧抓了点葱花丢进去,屋子里登时飘出一股葱香,随后把那锅烧开的热水倒了进去。
片刻功夫,那锅本就开过的热水再次沸腾起来,顾盼把珍珠面丸丢了下去,随后把几个鸡蛋打碎,蛋清蛋⻩都倒进了碗中,抓了双筷子,动搅了不知道多少圈,李祈正看的头都晕了,那双手怎么能转的那么快。
顾盼探头看了眼锅,见珍珠丸子都漂了起来,便扬起手里的碗,把蛋汤洋洋洒洒的甩进了锅里,最后把菠菜末往里一丢,将起锅时又加了点盐。
一锅热气腾腾地珍珠翡翠汤便做好了。
她又把豆腐取过来,浇了些酱油,撒上葱末,最后把西红柿洗了之后,快刀削皮切片,撒上白糖,一碟白玉翡翠,一碟红玉碎钻,看着就食指大动。
李祈正把扇子往腰间一揷,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抓了一片西红柿就送进了嘴巴里。
两只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道:“奇怪,西红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吃了。”
杜弥勒面⾊凝重的菗出一双筷子,轻轻夹起一片,就见中间薄薄一层只剩下柿种,叹为观止地道:“老夫掌厨多年,这么厉害的刀工也不过见过三次。”
他顿了一顿,又道:“西红柿本⾝酸涩,一般人家做这道西红柿拌糖时,西红柿多是切成块,吃起来先甜后酸,这小丫头刀工厉害,加上洒白糖的手法也甚是⾼明,在入口前西红柿的酸涩就已经被白糖全部中和了,吃到嘴里自然酸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