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就傻掉了。
章清亭有些不悦的微一皱眉,先开腔了“人都接来了?”
“大…大姐?”张金宝结结巴巴,似是不认得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她几十个来回,还不敢确信。
“吃饭。”章清亭只用俩字,就让他的神智清醒了过来。
“吃什么?”这俩字还真好使,张金宝连说话都流利了。
有了俩钱,章清亭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到外面点几个菜,吃顿米饭吧。”
张金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这岂不是…不是要…要下馆子?
可怜他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下过一次馆子,原本以为几个馒头混个肚圆就不错了,没想到大姐居然这么好,要带他们下馆子,这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章清亭可不知这一家子如此没见过世面,肚子里如此缺乏油水。要不,她一定就安排几碗⾁丝面或是几个馒头加小菜把这一家子打发了。
哪象现在,她就怕不够吃,一共点了八个菜,两个汤,按理说该是很丰盛的了。结果,章清亭一小碗米饭才下去一小半,除了她让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菜,那一家子就如蝗虫过境般,各吃了两大海碗米饭,把其余的菜全吃了个⼲⼲净净,那盘子舔得连油星都不见,光可鉴人。章清亭怀疑简直不需要清洗,就能重新上菜了。
那一家子还意犹未尽的望着她这个大饲主,眼睛里那卑微又可怜的乞求之意显而易见,共同传达着一个信息:没吃饱啊没吃饱,要继续啊要继续!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章清亭面前就是放上龙⾁也吃不下去了,但也不由着他们这么胡吃海喝的。招手叫来了小二,一人再上一海碗的面,要鸡汤要猪⾁要牛⾁倒是任他们自选。
到底是汤水东西塞肚子,这一家子直吃得个顶个的肚子溜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抹抹油嘴,终于放下了筷子。
旁边客人瞧见一家子的吃相,难免有些指指点点,章清亭如坐针毡,心想以后再也不带他们来大厅里丢人现眼!
最后,她吃剩下的那俩菜还让张罗氏端回了屋。虽然这时吃不下了,待会儿还是能装下的。章清亭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由她去了。
吃饱喝足,那一堆蝗虫都回去躺床上不能动了。
张小蝶瞧大姐收拾得齐整眼热,也动了心思想要洗个澡换上新衣裳。
这爱⼲净倒是好习惯,反正章清亭饭后有散步的习惯,便把银子和梳妆匣子一并收了,锁在柜子里,收了钥匙,把房间让给她澡洗,自己到客栈外面走走。顺便也得想想,今后的曰子该怎么办?
这市集不大,客栈外头就连着民居。住在这儿的,多半是在市集上做买卖之人,相比起来,手头当然比周边的农户要宽裕些,房子也要齐整些。
到底是无商不富啊!章清亭心中感概着,虽然从商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曰子却滋润多了,更遑论那些真正有钱的巨商富贾,更是各国朝廷权贵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她们章家,表面上是仰仗着父亲的官职显赫,其实內里却靠⺟亲大人带来的大量陪嫁才薄有积蓄。虽然与她不甚和睦,但章清亭心下也承认,要不是有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亲大人苦心经营,那曰子可不知过成什么样子。放眼四周,那京里的穷官可多了去了!所以,不论是民家还是官家,适当的从商才是富裕之本。
想想她又叹了口气,⺟亲大人若是不精明,也不会为了那一份丰厚的聘礼就把她许给潘云豹。恐怕误信人言是假,贪图那份彩礼才是真。
这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只看是什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月儿初升,照在二道子沟上波光粼粼,一地碎银。
流水不知章女恨,依旧哗啦啦的欢唱着,渐渐拓宽河道,远远的汇入荷花江去。
章清亭赌气般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入江中,也只溅起小小水花,很快便湮没无声了。
以前那个家,虽然窒息得象牢笼,却能替她遮风挡雨。而如今,自己是彻底自由了,却也失去了一切屏障,完全要自力更生了。
长长的昅了口河边微带凉意的新鲜气息,又深深的吐出,几个来回之后,章清亭觉得心胸渐渐开阔,开始冷静的思考当务之急的几件事。
头一桩,就是赵家的亲事。
现在有了钱,自不用愁,明儿就赶紧去把婚事退掉,把人口簿子拿回来。想着拿银子砸那竹篙老虔婆的面前,让她震惊又无语的样子,章清亭心中涌出一阵快意,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第二桩,就是张家这六张嘴。
光方才那顿饭,就吃掉了她一两二钱银子,照这么个吃法,她手上那剩下的三十多两银子不到一个月就能吃光。
此章清亭可非彼张蜻蜓,她章大姐小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本事养活这么多张嘴。⼲脆出一点钱,全打发掉得了!
章清亭忽又想到,不知那个张蜻蜓到了自己家是不是也是这副吃相?那可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她刚想发笑,却又想起她用的可是自己的脸,这可真让人郁闷。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就让⺟亲大人烦恼去!就这样一个杀猪女,她若是嫁入潘家去,丢的可是章家的颜面!说起来,也是⺟亲大人的管教无方!
章清亭一时心情大好,兴致勃勃的琢磨起自己未来的出路。
做什么好呢?
章大姐小会的可不少,打马吊自不用提,象琴棋书画、裁剪刺绣,凡是贵族女子该会的技艺,她不说样样精通,起码都能耍弄得有模有样。
可这些都只能作为消遣之计,要以此谋生却是太辛苦了些。难不成自己还得抛头露面的摆摊卖字,或是成天头都不抬的女工绣花?那还不如去找人打两圈⿇将!
章大姐小很是苦恼。她生平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呼奴唤婢,穿衣打扮。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除非,嫁个有钱人。
可有钱人在哪儿?
章清亭想起贺玉堂来,这市集里就他看起来象个有钱人,对自己似乎也很有几分趣兴。只不知他究竟是⼲什么的,娶妻没有?不过就算是个财主,又没成亲,难道自己一个大姑娘还能直接冲到他的面前说,嘿!有钱人,我要嫁你,你娶我吧!
那不是花痴么?章清亭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
况且,以张蜻蜓这⾝份,就算是嫁入豪门,恐怕也只能跟她娘似的,委委屈屈做个小妾,任人欺凌。
这可怎么办呢?章大姐小心事重重,不知不觉走进了河边的小树林里。
“哥?哥!”
蓦地过来一人,轻轻喊着,那声音庒得极低,似是怕人听见。
章清亭心下狐疑,赶紧闪⾝躲到树后。
就见旁边一道黑影迎了上去“在呢!怎么样?银子给了么?”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章清亭想起来了,这不是一早在桥上遇到的那个路人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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