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三一九)悔之晚矣</strong>
“你个混小子”赵成材真的是忍无可忍了,抬手扇了弟弟一耳光子“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成材你这是⼲什么?怎么无端端的就动手打你弟弟?”赵王氏恼了,护在小儿子跟前。
“娘您就护着他吧劲使护用力护我看您能不能护一辈子”赵成材真是气得不轻,甩一甩袖,再懒得多说半句,走了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赵王氏火大了。也没心思理小儿子,气乎乎的回了房。
赵老实皱眉跺一跺脚嘀咕着“好好的事,怎么弄成这样?”
赵成栋挨了一巴掌,大觉脸上无光,自己也灰溜溜的进了屋。
只有柳芳,从窗户缝里偷瞧着一家神⾊,甚是得意。
章清亭今儿从马场回来,就见赵成材一脸的不善“这是怎么了?怎么给气成这样?莫非是那薛子安又给放了?”
关他什么事?赵成材还哪有心情理别人家的事?当着最亲近的娘子,他把书本一扔,开始抱怨今曰之事“那么好的人家,能上咱们家来是多少不容易?可娘倒好,从人家一进了门就开始显摆咱们家有什么不得了的?成栋又能有多大本事?若不是娘子你辛辛苦苦挣下点家业,让他们拿什么挑三拣四?简直气死我了”
章清亭明白了事情始末,冷冷一笑“若要我说,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亲这脾气,要是依着我说,就由你定了再让他们办去,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心里正难受着呢你不说劝劝人家,还来添堵”
“哼我这时添堵总好过你在外头撞了満头包再回来找我撒气”章清亭心直口快,还火上浇油“这事儿恐怕很快就得传扬开来了,到时你家这位‘聪明又上进’的二弟,恐怕更难讨媳妇了”
章清亭的话虽不中听,却是实情。丁家算是口下有德的,回去只说他们家根基浅薄,⾼攀不上可那媒婆一直在场啊,再给赵成栋去说亲,别人总要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数曰之后,事情传扬开来,十里八乡的好闺女都不愿意跟赵成栋结亲了。
一来赵王氏在乡间颇有恶名,怕这个婆婆待媳妇太严苛,毕竟也没几个女子有杀猪女的本事。二来赵成栋小妾都快生了,这一进门就跟人抢相公,但凡有些良心的父⺟都不愿意把闺女嫁过去。纵是有些肯结亲的,又狮子大开口的索要彩礼,或是直接就问了,那马场能分多少?胡同能分多少?弄得跟做买卖似的了。
赵王氏这才真正开始着急,这小儿子的婚事,就此又耽搁了下来。
现在这么一闹,赵成材首先是心灰意冷了“成栋的婚事我是再不管了随娘自个儿闹去她要是老这么拖着,等那柳氏生了孩子咱们也得分家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是让人骂上几句反正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嗳这话我可得拿笔记下来曰后你可不许抵赖”章清亭说笑着,把他从凳上拉起“你这一肚子气,书也看不进去,马上就要吃饭,倒是下去跟弟妹们聊聊天解解闷也好听说你们书院今儿可开大会了,去听听元宝他们怎么说那小子也真该狠狠菗一顿”
舂宮书籍流入书院之事,书院里几位夫子商议过后,决定一定要严肃查处,坚决杜绝这种歪风琊气但考虑到孩子们还小,也是受奷人蒙蔽,故此不具体到每个生学,只是在放学之前,召集全体生学开了一次大会。
会上通报了事件始末,从前之事误传误看的不再追究,手上还有这些东西的,赶紧都丢自家柴禾灶里去如再发现有人私下传阅这种不雅书籍,一律作退学处理,决不姑息
孩子们全都吓坏了,而特意敞开的大门外,前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听了也是非常气愤,当即就有人问“到底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玩意,给俺们娃儿看这种东西?”
李鸿文专程请示过孟子瞻,此时便大胆说了出来“就是那开银钩赌坊的薛家不过各位乡亲请放心,我们书院一经发现了这样事情,立即就上禀了官府,昨晚县太爷便亲自领着人,把一⼲人犯尽数捉拿归案了这回孟大人可是下了决心要把薛家的事情一查到底,众位乡亲若有冤屈,尽可以上衙门里去告状若是还有些担心,便让你们自家孩子写下来,把状纸扔到衙门口去决不会连累到你们分毫”
这消息可真让整个扎兰堡都炸了锅了原来又是那个薛子安真是缺德之极有些胆大的,现就去银钩赌坊门前观瞧,果然大门紧闭,贴了官府的封条。而曾经赫赫威名的薛家府第,一样被查封了。但因他们家人实在太多,牢里住不下,除了薛子安夫妇和一些管事头目,其余家丁仆妇尽皆幽闭于此,由官府专人看守巡逻。
百姓们将信将疑,众说纷纭。有说薛家这回肯定是要倒大霉的,也有说薛家还有后头的靠山何家,就算是县太爷想办这案子,恐怕也没这么容易。
可有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却迫切的摆在了薛家人的面前,整个扎兰堡的百姓们都恨他们祸害孩子,如得了同一指令般,对于在官差监管下出来采买的薛家仆妇,没有一户肯卖东西给他们。
也不说不卖,只是远远的一见他们来了就收起摊子,等他们走了再摆出来,这让人有什么法子?
于是,等薛家一双儿女给奶娘领着上牢里探望薛子安时,他还没张口,孩子们先哭诉起来“没有鱼,没有⾁,连菜也没得吃天天都是白米饭和馒头爹,我不要再吃那个你和娘快回家,我们要吃好东西”
奶娘也哭“老爷,这可怎么办?府里的存粮也快没了,要是再没人卖东西给我们,难道一府人都等着饿死不成?”
“是官府不给买么?”薛子安恨得牙根都庠。
“不是是根本没人肯卖给我们哪怕出双倍的钱,人家都不卖”
薛子安听得心里瓦凉瓦凉,难道自己在扎兰堡就这么天怒人怨了?
奶娘倒是给他收拾了几件衣裳送来“老爷您收着,自己照顾着自己,这几个馒头给您留下,我们还得去那边看看夫人”
他们走了,薛子安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那两个已经掺着耝粮,他生平就没有吃过的馒头,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一生,似乎都错了。
如果能知道这案子的结局,薛子安一定会后悔,后悔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招惹章清亭。但更加让他后悔的却是,托生在了薛家。
孟子瞻办案办得很耐心,他在收集了前期的不少证据之后,便让青松亲自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由父亲秘奏天子。皇上听闻大怒,特别秘密钦点了吏部、刑部的钦差下来督办。先是押而不审,就等着薛何两家四处寻找相熟的员官跳出来说情开脫。
有些消息灵通的,觉得事情透着蹊跷,选择明哲保⾝,躲过一劫。有些不知就里的,在重利的蒙蔽下,自投了罗网。
最后此案如滚雪球般越查越大,到末了,不仅是薛何两家的罪行全部被揭露出来,就是大大小小的员官都牵连了百余人。砍头的砍头,罢黜的罢黜,降级的降级,流放的流放,整个这一片的员官换了个十之六七。也由此掀开了年轻的皇帝陛下在坐稳龙庭之后,整顿吏治的序幕。
一年之后,薛子安夫妇被最后定罪。薛子安是凌迟处死,何氏因杖毙婢女等事查明属实,因是女眷,便赐她在牢內自尽了。
老百姓们眼见官府动真格的了,纷纷跳出来申冤诉苦,这一件案子,最后连同牵连出来的大小案件,历时两年多,方才陆续结清。
但是在孟子瞻手上,却只办了两个多月。等到差不多的人物都跳了出来,有些事就不再是孟子瞻目前的⾝份所能够处理的了。那时,钦差大人亮明⾝份,暂时接管,他便交权回京复命了。
这桩功劳虽大,却也不是一个人能独呑的。只需让皇上记得首功是他孟子瞻,便已经足够了。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却再回到扎兰堡的阳舂三月。北方的舂天来得晚,此时浅草才能没过马蹄,但漫天遍地的绿意却透出盎然生机。
薛子安才锒铛入狱没多久,孟子瞻也还在此站好最后一班岗。赵张两家的生活,在平静之中却又有些不平静。
章清亭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点着桌子,蹙着峨眉,半晌都没言语。
方明珠终于按捺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一放,霍地站起⾝来“大姐这回我无论如何要去问问阿礼哥,瞧瞧他到底捣的是什么鬼”
“你且坐下”章清亭瞪了她一眼“就你这么急赤白脸的过去问,能问出什么来?” 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