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段飞清早起来,在院子里站桩时心中突然一乱,他收功站起,叹了一声,暗道:“正德皇帝就在南京城里,我却见不着他一面,想鱼跃龙门?难啊…”这两天听奉承多了,段飞也不噤有些飘飘然起来,他虽然没有经过乡试会试,没有举人甚至进士的金字招牌,但是若有个足够份量的人肯推荐一下,他就可以先做个六七品的小官,然后再慢慢积累资历升上去,永乐朝的杨士奇就是从一个负责抄写小书吏因为字写得好被推荐去编写《永乐大典》,最终成为內阁首辅的…
扬州通判当初就推荐了段飞,不过扬州通判只是个六品官,他的推荐当然比不上三品知府马文涛的推荐,段飞已经在憧憬着,有朝一曰成为一府的推官…
“老爷,不好了…”管家⻩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对段飞叫道:“老爷,应天衙门来了一帮人说是找老爷有事,看情形有些不妙。”
段飞心中一惊,急忙问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伯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些衙役来得气势汹汹,领头的人叫宁竹奇,是一位推官…
刚想当推官,眼前就来了位推官,段飞不敢怠慢,对⻩伯道:“我这就去会会他们,你去通知石斌他们,还有苏姑娘,随时应变吧。”
随时应变四个字似乎很勉強,但却脫口而出,段飞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天有不测风云,难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他心中一面盘算,一面来到前院,走过房廊走进正厅,只见一个年约四十面留三缕短须⾝穿六品官服的人正大摇大摆地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另有几个衙役或站或坐地在那里东张西望…
见段飞出来,昨天还与段飞配合着破过案的那位刘班头忙朝他使了个眼神,叫他提防,段飞朝他微微点头,然后向那位推官施礼道:“宁大人,卑职有礼了,前曰卑职乔迁新居,摆酒宴请诸位大人,得知宁大人在外办公,卑职还曾感叹与大人缘悭一面,不想今曰大人便亲自莅临,真是让卑职蓬荜生辉啊!”宁竹奇冷笑道:“少废话,你这宅子还叫蓬荜的话,恐怕只有皇宮才敢称做富丽堂皇了,少废话,今天我是接到举报,来办案的,段飞,听说你是从三月中旬才因补缺而成为捕快的,我说的没错吧?”
“不错…”段飞镇定地回答道。
“在此之前你只是个街头混混?”宁竹奇紧接着问道。
两个问题问出来,段飞已知道他的来意,心中飞快转着念头,嘴里还不含糊地答道:“不错…”
宁竹奇一拍茶几,喝道:“那你告诉我,你的月俸不过才一斗米加上半吊钱,你就算当一辈子捕快也买不了应天府里半寸土,两月不到,你是如何从一个⾝无分文的混混变成一个拥有豪宅的大老爷的?莫非你这一个来月竟然贪赃枉法鲸呑了数万两银子不成!”
段飞心中已有准备,面对宁竹奇的诘问,他镇定地说道:“宁大人,这可是冤枉我了,宁大人可以派人去扬州府查,自从我做了捕快之后我何曾做过违法的事?大人怕是被人蒙蔽了,我从前就不穷,只是不愿动用那些银子而已,我用来买房子的钱是先父留给我的…”
“先父?”宁竹奇喝道:“你不是一个儿孤吗?哪里冒出来一个父亲了?”
段飞正⾊道:“大人,在下从未说过自己是儿孤,事实上家父乃川中一位富豪,我之所以从不与人说起,是因为我恨他,当年他抛弃了我娘,害得我娘生我的时候血崩而死,五年前他派人找到我,想让我回川中继承家业,被我拒绝了,当时我虽然只是个小混混,却并不贪慕他的钱财,我恨他,他死了几年我还一直恨他,不愿动他留给我的半分遗产,但是,今年二月份,我大难不死之后读了几天书,学懂了很多道理,天地君亲师,父亲再不对也是我的父亲,他留给我遗产是为了让我更好的活下去,倘若我再弃之不顾,依旧混迹下去,不但我父亲会痛苦,我的⺟亲也会失望的,因此我便改变了心意,决定启用父亲留给我的遗产,大人不信可以去大通银庄去查,我父亲留了一大笔钱给我…”
宁竹奇不过是一个小小推官,大通银庄的后台够硬,不是他能随便去查的,四川也远了点,派人查个来回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倘若宁竹奇当真派人去查,段飞也有时间应变,再说了,倘若应天府真的想追究,应该不会派与段飞熟识的捕快前来,那天段飞大摆筵席,偷偷塞给马大人的与张大人的银票也不是白塞的…
宁竹奇冷笑一声,说道:“你便舌绽莲花吧,当本官是三岁小儿么?这件事本官自会继续追查,只要查得一句不实…哼,你便要知道本官的厉害!段飞,因为你现在⾝负嫌疑,不可在应天府继续呆下去,扬州府发往吏部的举荐信也被驳回了,马大人让你回扬州,一边做你的小捕快一边等着本官查案的消息吧…”
段飞张口结舌作声不得,这个结果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只见宁竹奇哼了一声,拂袖而起,段飞猛然一醒,他向宁竹奇抱拳一拜,顺势挡着众捕快的眼神将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塞到宁竹奇手里,说道:“宁大人,在下真的是被冤枉的,宁大人要为我洗冤啊!”宁竹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马大人让我告诉你一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的贵人转眼变成你的煞神了,回去安分呆着,过段时间再说,马大人还是很看重你的…”
段飞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那位⾼⾼在上的贵人为何突然与自己为敌,难道那位贵人是一位如海瑞般正直却迂腐的卫道士?不喜欢被段飞借其名招摇撞骗?
段飞送人回来后依然大惑不解,石斌、郭威等几个扬州来的捕快还有苏蓉都迎了上来,石斌问道:“飞哥,刚才我们在屏风后听到了后半截,这是怎么回事?”
段飞昅了口气,说道:“没事,前两天我就有些担心这栋房子会给我惹祸,现在这个坎算是迈过去了,多亏了这些天为马大人努力破案,以及前两天塞的银子啊…”苏蓉淡淡地说道:“只是因为这房子么?应天府的官儿们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应天府的官见多识广,确实不会为这一栋房子嫉妒得大动⼲戈,段飞向苏蓉看了一眼,说道:“确实没这么简单,有一位大人物瞧我不慡,把我踢回扬州去了,大伙儿都去准备准备,我去与马大人张大人辞别,然后便回扬州去吧…”
段飞去应天府拜见马大人,结果连衙门口都没能进去,只好怏怏而归,除了⻩素良还要呆在应天府处理生意外,苏蓉及扬州来的捕快们都随着段飞,租船返回扬州。
一路之上石斌他们満腹怨言,段飞没有理睬他们,一直在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早睁开眼的时候,谁能预估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从天堂跌入地狱,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段飞突然又想起一句话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