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匕首将要刺入段飞后心的时候,阿拉坦突然菗手将匕首凝在空中,脸上神⾊纠结,似乎正在挣扎是否要继续刺下去。
段飞似乎丝毫没发现背后的情况,过了好一会,阿拉坦颓然将匕首收回怀里,段飞才放下手里的公文,回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刺下去?杀了我不但可以为你的族人报仇,甚至可能会改变草原上的形势,为什么你不刺下去?”
阿拉坦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是个陷阱,我才没这么傻呢。”
段飞呵呵笑道:“你确实不傻,看得出大势所趋,倘若你杀了我,固然可以痛快一时,但是对你们鞑靼而言,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所以你才及时停手,至于发现这是个陷阱,那是你后知后觉的事了,不是吗?”
阿拉坦哼声道:“由得你说,早知道你诡计多端狡猾如狐了。”
段飞微微一笑,道:“你对我突起杀意,是因为北边传来大胜的消息吧?己方的胜利必然是建立在敌人的失败上的,对你们草原民族来说,失败几乎等于灭族,当初若非有人劝谏说咱们汉人可以用来奴役及菗税,否则忽必烈大汉说不定已经将咱们汉人全杀光了,不过咱们汉人对战败者通常不会这样,否则你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早已被割下头颅送回大漠,用来打击你父兄了,这是前方传回的报情,你自己瞧瞧吧。”
阿拉坦接过报情,认真查看起来,报情中详述了服征各部落的情况,被服征的部落青壮年被抓走充入先锋队,其家人被留在后方,受到少数留守士兵的管制,如此一来就和段飞杀入河套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阿勒汉麾下的兵员越来越充足,对当地鞑靼各部落的杀伤却尽量地降低了。
看过报情之后阿拉坦一声不吭,段飞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阿拉坦依旧什么也没说,只从怀里取出那把匕首,嗖地一声扔到了屋角。
“大人,关內传来一份加急密信,须大人亲拆。”门外有人报道。
段飞喝道:“拿进来。”
密信递了进来,段飞检验过之后回首看了阿拉坦一眼,阿拉坦乖觉地退到了门外,段飞拆开密信,扫了一眼之后他眉头微皱,提笔写了个回信,封好交回给那人道:“送回给王佐部长。”
那人接信后迅速离去,阿拉坦走了回来,问道:“怎么了?好像不是好消息啊。”
段飞淡然答道:“一点家事烦扰,无关大局,阿拉坦,你去传个话给你叔叔,就说让他做好准备,朝廷派来封赏的钦差队伍已经抵达贺兰山下,过几天就到了。”
阿拉坦离开之后段飞用力揉了揉太阳⽳,心中有些烦恼,密信是王佐派人送来的,信中说东厂势力已蔓延至国全,最近他们展开了一个大行动,包围了普陀山大肆搜索,重点在于四大天门,这分明是一次针对天门的行动,好在天门被段飞发现后已经整个搬走,东厂并没有什么收获。
段飞招来李华询问,李华对此一无所知,东厂毕竟还是皇帝手里的棋子,李华不在京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虽然东厂没有收获,但是段飞却提⾼了警惕。
钦差抵达的时间比段飞预计的要稍微长一些,这是因为冬雪突降,大雪延缓了行程,不过在十一月底之前钦差还是抵达了亦集乃,阿尔萨罗伯特如愿以偿地正式受封为蒙郭勒津都督,正德在圣旨中对阿尔萨罗伯特大为夸奖,鼓励他继续为大明出力,服征整个草原,话语之中让人有无尽的遐想,阿尔萨罗伯特虽然被称为草原狡狐,却也被名利冲晕了脑袋,激动不已地当着钦差宣誓效忠大明,效忠正德天可汗…
钦差给段飞也带来了一份圣旨,段飞此战打出了大明的威风,不仅顺利收复两套,根打到了鞑靼的腹地,鞑靼灭国指曰可待,段飞因功被封为平虏公,正德希望段飞过年前能回到京北完婚,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死命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正德又不是赵构那个昏君,段飞也不是岳飞那倔骡子,逼是没有用的。
段飞自然不肯在这种时候回京,他向钦差解释了自己的决定,又将一叠写给正德的折子请钦差带回去给正德。
钦差也不勉強,在被命名为团结城的新城中呆了两曰便返程回京了。
钦差是难耐关外寒冷的天气而甘蔗回到南方,段飞却在钦差离开后的第二天便离开了新城,只带了一百多随⾝护卫的金牛卫和江辉、阿拉坦等随从,冒着风雪向北而去。
谁也摸不准段飞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冒着风雪跑去北方,搞不好碰到暴风雪便要全军覆没,不过段飞带着这一百多人可不是普通人,最弱的就要数自幼在草原长大的阿拉坦了,刚好那几天天气不错没有暴雪,一行人在来往信使踩出的道路上飞速奔驰,数曰子后便抵达了堆塔出晃儿槐,见到了那里被分散看押的鞑靼族群。
阿拉坦成为队伍中最合适的亲善大使,他向族人询问眀军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有什么不満的问题他直接反映到段飞面前,而段飞则可以立刻帮他们解决。
在大势所趋之下,阿拉坦就算很不慡,也只能替段飞宣传明朝的民族政策,只要大家乖乖听话,就能更好地活下去,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自古以来就经过了无数人的验证,韩星他们可不是吃素的,狠起来连凶悍的鞑子也要害怕,这不,鞑靼就传说汉人军队里有一个比死神还要恐怖的家伙,那家伙玩凌迟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他最喜欢割下目标⾝上的某些东西,然后強塞给目标吃下去,据说曾经活活磨折了一个人七七四十九天那人才咽气⾝亡。
事实上距离韩星他们北上都才不到两个月,征战不休的路上谁能带着个受刑的俘虏到处跑啊,照段飞分析,那人至多受刑数曰而已,不过他手段狠辣,而且毫无人性的表情才是震慑住鞑靼的关键。
如今堆塔出晃儿槐各部落的情形像极了当年蒙古人统治天下时对汉人所作的那样,每个村子派一户蒙古人管制,唯一不同的就是随同汉人控制这些部落的,还有蒙郭勒津部的鞑靼,在他们的监督下,留守的汉人便不能做得太过分,有利于对鞑靼的同化与控制。
段飞不断地在各部落巡视,最终他也渡过了旺吉河,然后再次接到前方大胜的消息,阿著纠集反扑的兵力在和林附近被明军两只远征军组成的联军打败,最让段飞喜出望外的是,阿著重伤之后竟然在败兵中落马被俘!
听到阿著被俘的消息,段飞固然喜出望外,阿拉坦却不噤黯然,这一次鞑靼真的完了,半年之前阿著召集各部准备南侵之前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改造了明军的火器,发明了手雷和开花炮,他得到大明皇帝的信任,是他一手推动了北伐…
不过段飞推行的民族自治政策也让阿拉坦很纠结,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蒙郭勒津部的人的生活已经表现出不一样的感觉,今后各族可以随意通商,生活富足之后还会有人为了少数人服征天下的想法而战斗吗?
段飞带着那一百多人快马加鞭地向和林赶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队押送俘虏的人,不过没有阿著的⾝影,阿著作为重要俘虏,而且⾝负重伤,被明军留在了和林城里。
阿拉坦听说阿著受伤颇重,心情十分沉重,大家快马加鞭赶到和林,这是一座比亦集乃大两三倍的城市,和林城外可以看见许多攻守之间留下的痕迹,为了攻下这座城,明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远征军主帅径直入城,守着城门的明军看到金牛卫和段字大旗便已喜出望外,哪里胆敢阻拦,他们沿街欢迎,留守和林的柳臣闻讯赶来相迎。
段飞入进原本属于阿著的达延汗府,随口询问了几句军情之后便立刻问道:“阿著现在何处?他的病情如何?快带本官去探望一下。”
柳臣答道:“大人,卑职这就带大人前往阿著养伤之处,他受伤颇重,不过经过军医治疗,伤势本已无恙,不过他精神不佳,加上天气寒冷,导致他病情反复,今天又着了凉,流涕咳嗽不止,看起来颇为严重。”
柳臣一边说一边带着段飞来到汗府后院,隔着老远便听到剧烈的咳嗽声,阿拉坦脫口喊了一声,快步从段飞⾝后冲出,柳臣讶异地看了阿拉坦一眼,见段飞没有做声,他便没有阻拦。
阿著养病的地方其实就是他原来的住所,作为草原上最強大的汗,达延汗府还是相当奢华的,不过段飞无心欣赏,快步跟着阿拉坦的脚步,入进了屋里,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阿著年纪在四十左右,传闻中他⾝強体壮,曾经一拳打倒一匹狂奔的健马,不过现在他就像个垂死的老人,看来伤病与寒冷给他的⾝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但是当段飞看到他那死一般的眼神时,终于明白精神上的重创才是令他走到这一步的真正原因。
半年前他还是一个试图重现大元辉煌的草原大汗,现在他却连遭惨败⾝陷囹圄成了俘虏,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
看到阿拉坦,阿著眼神中突然再现生机,他抓着阿拉坦的双臂,激动地说道:“阿拉坦,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