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小小

　　第一五四章小小…

　　夸官游街的一众新科进士。无人注意到醉月楼那间普通客房的窗户之內，已经暗蔵杀机。江志轩在醉月楼的天字号客房上面看到了自己的爱妻之后，也是心情大好。带领着人流，缓缓朝朱雀大街而去。他们在朱雀大街上再‮行游‬一段之后，便要转入东市。

　　眼看着目标渐渐接近最佳位置，‘乔不花’手上的弓弦渐渐拉紧了，若是不出意外，东市大街和朱雀大街交叉的丁字路口，便是江志轩的丧命之地。可是，随着江志轩渐渐接近那个位置，‘乔不花’的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犹豫：

　　眼前的目标，是他们此行的附带目标。他们的最重要目标是唐国主战派的代表李孝恭，此时若是放箭将眼前的目标击杀，恐怕今后自己六人在京师将会寸步难行。因为此时就在自己这层楼外，就有数十名精锐武士。若是这些人出手阻挡，拖延了时间，引来官府的兵丁围剿，自己六人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全⾝而退。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观察着另一边的一名山僚刺客又紧张的跑来向他报告：

　　“大人，从唐国皇宮方向，又有百余名武士往这边而来。看那装束。应该是唐国皇帝的千牛卫！”

　　乔不花闻言，心中那股杀意终于完全消退下去。紧绷着的弓弦渐渐松弛下来，最终⼲脆的一挽手，将弓箭收起来，随着那名刺客跑到另一边的窗户上查看起来！

　　…

　　李如松带着百名精锐侍卫，十万火急的赶到醉月楼之后。命令其中一半将醉月楼团团围起来，自己带着另外一半侍卫，乔装打扮之后，三三两两的分散上到醉月楼客房的一到四层。他自己则亲自跑到四楼天字号客房外面，径自敲开了天字号客房的门。

　　‮行游‬队伍已经经过了醉月楼下方，虽然还能看到那条热闹的长龙。但是长孙皇后和小小都已经失去了兴致，方才用力的撒‮瓣花‬，让二人都有些脫力。此时正坐在锦凳上，品着香茗喘气歇息。

　　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紧迫的敲门声，长孙皇后微微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悦的吩咐宮女道：

　　“去看看何人在外叫门。”此时她是微服在外，自然不希望有什么人来打扰。小小也一样，本来现在心情正好，但是突然有人来打扰，破坏了这种气氛，怎能不叫她懊恼？

　　结果当门一打开，小小见到门口之人，顿时惊讶万分的轻呼道：“爹爹，您为何打扮成这般模样了？”

　　长孙皇后也吃了一惊，只见例如送头戴瓜皮帽，⾝穿一件管家袍服，低头弯腰的在门口连连作揖。万分不解的问道：

　　“李大人。你这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李如松将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飞快的闪⾝进屋子：

　　“娘娘，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说了。请娘娘和晋王殿下、晋阳公主殿下立即准备，立即随臣下楼！”说着又转⾝对小小说道：“女儿，你也快些带着虎头，随为父一同走！”

　　长孙皇后和小小对视一眼，她们都从李如松的语气和表情当中，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不再多说，长孙皇后让李治和小兕子过来，小小也让鬟儿抱起了虎头，紧紧的走到李如松⾝边。没想到李如松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到门口，轻轻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便有十来名名手持大盾的精锐侍卫蹬蹬蹬的跑到门口，将门口护卫得严严实实。李如松这才反⾝回来，小声说道：

　　“娘娘，快这边请！”

　　长孙皇后连忙照办，先让李治走在前面，然后又让抱着虎头的鬟儿和抱着小兕子的宮女紧紧跟随。她自己则和小小落在最后。十来名手持盾牌的侍卫，训练有素的将盾牌贴合在一起，组成一面盾墙，严密防护着对面的那几间普通客房！

　　那间普通客房內，乔不花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他一直在关注着楼下新赶到的那群皇家侍卫，见那群皇家侍卫的人数竟然一直在不停的减少，直到只剩下半数的时候，这些侍卫竟然将醉月楼团团包围了起来。在这些侍卫后面，还有近两百名京兆府精锐府兵，人人手里都持着兵刃，还有一队人数约五十人的弓箭手。更远处，他甚至还看到一队红缨银甲的御林军，也正全副武装的朝这边赶来。

　　“不对！”这些兵丁都是唐军的精锐，而且这样全副武装，面带杀气，定然不仅仅是护卫某个⾼官的家眷那么简单。没有那个‮员官‬的家眷当得起御林军，千牛卫，京兆府这么大阵势的护卫。除非…

　　乔不花没有再想下去，而是赶紧冲到门口，将客房大门稍稍拉开一条缝隙。这一下，顿时让他又惊又喜却又万分懊恼。

　　喜的是果然如他所料，楼下那些不见了的皇家侍卫，正和方才楼上那数十名精锐武士合并在一处，前前后后的护卫着中间一段盾墙，正快速的向楼梯口移动。乔不花不用想都知道，那段盾墙当中，定然是当今唐国皇帝的某个贵妃或者皇子，甚至是皇后也不一定！

　　惊的是，瞧那盾墙所防护的方向。明显就是己方这边的三间客房。那说明什么？说明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已经暴露了。

　　懊恼的则是，若是早些发现这个，他早就应该冲入对面的客房，将那间客房里的人控制住再说。若那里面真的是当今的唐国皇后和皇子，对他山僚族来说，意义可就太重大了！

　　但是，此时懊恼已经没有用了。很明显，那些唐军是想将那些皇室亲贵‮全安‬护送出去之后，再发动进攻，剿灭自己这边的人。怎么办？乔不花在脑海当中迅速的盘算着。他们是死士，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觉得是一件多恐惧的事情。因此，他此时能够清晰的做出判断：

　　看唐军的阵势，自己这六人，今曰已经万无幸理，定然会全军覆没在此处。既然要死，就一定要捞足本钱。方才自己错过了此行的二号目标，但是，此时却有一个比一号和二号目标加起来还要重要千百倍的目标，值得一搏了。想到这里，他不在犹豫，跑到隔壁，猛然抬脚朝那墙壁踹去。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那铁木所制的坚固墙壁，竟然被他一脚踹出一个大窟窿。那间客房里住着的那名刺客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是首领之时，连忙想要行礼，却被乔不花阻止了：

　　“山崩，拿起兵刃，准备为族人赴死吧！”说完这句话，乔不花又如法炮制，将山裂那间客房的隔墙踹了个粉碎，对山裂说了同样的话之后。六名山僚刺客进行了简短的分工：

　　山裂、山崩和另外三名刺客，強攻那一堆侍卫。最大限度的杀伤那些侍卫。对那些盾牌手造成威胁，制造混乱。而乔不花自己，则继续躲在四楼，寻找有利的位置，抓住机会，一举射杀最有价值的目标！

　　分工完毕之后，六名山僚死士，各自饮了一大碗壮行酒。而此时，李如松带着侍卫，已经护着长孙皇后和小小等人，下了醉月楼的三楼，走到二楼的楼梯上了。

　　山裂和山崩对视一眼，竟然也不再走楼梯了，各自抡起手中的开山斧，大喝一声，便猛然朝那木质的地板砍去。不消几下，坚固的楼板便被砍得四分五裂，张开一个好大的口子。五人对视了一眼，鱼贯着跳了下去。到了三楼的房间，又如法炮制，将三楼楼板砍开，径直下到二楼。山崩最后一个下去，临下去之前，他看了看这间客房里已经被吓得卷作一团，瑟瑟发抖的几名女子。贪婪的舔了舔嘴唇，眼中冒着绿光。但是此时没时间给他作恶，稍稍挣扎了一下，眼中寒芒一闪，便抡起了手中的斧子…

　　下到二楼的四名山僚刺客，只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女子的惨叫。然后便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山崩提着带血的斧头跳了下来，对着他们几人，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几人相视着一点头，猛然撞开了二楼客房的墙壁，⾼喊着抡起兵器，朝楼梯间冲去。而此时，李如松带着的一众侍卫。护着长孙皇后和小小，也正好下完二楼的楼梯…

　　…

　　醉月楼外，那些看完热闹的民众，刚刚送走了夸官游街的新科进士队伍，陆陆续续的返回西市。便见方才还热闹非凡的醉月楼，竟然被京兆府的府兵和一些穿着奇奇怪怪的武士团团包围起来。不远处，还有一队人数更多的御林军执戈曳兵，张弓搭箭，万分紧张的注释着醉月楼內的动静。而醉月楼的门口，一辆通体乌黑的宽大马车，车门大开着，明显是在等待什么人！

　　这些民众瞬间明白过来：醉月楼里要有大事发生了。不过看那些张弓搭箭的弓箭手，这些民众们又赶紧退得远远的。若是一会儿发生争斗，被流矢伤着了，可没地方索赔去…

　　就在民众们开始退后的时候，只听见醉月楼二楼传来一阵震天大吼。紧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快过一阵的、密集的兵刃相接的声音，中间时不时夹杂着一声万分凄厉的惨叫，还有重物从二楼跌落到一楼、砸坏桌椅摆设的声音。

　　这醉月楼的楼梯走道虽然非常宽敞。却也最多只能容纳四人并排前进。而那五名山僚刺客，竟然分成前后两拨，两人在后追杀，三人在前面堵住了楼梯口。虽然有李如松带上来的五十名侍卫，加上之前秦慡安排上来的二十多名侍卫拼死力战，却前进的异常缓慢。这几名刺客的武术竟然如此⾼強，连李如松和随后赶来的秦慡也目瞪口呆。

　　小小和长孙皇后脸⾊煞白，強忍着恶心和呕吐的感觉，带着虎头和小兕子、李治。在十来名盾牌手的护卫下，万分艰难的随着队伍向前。一开始还好，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地上就开始打滑。那是前面牺牲的护卫流淌出来的鲜血。从二楼的楼梯口到下一楼的楼梯口，短短十丈的距离才走了一半，便已经有近二十名护卫惨死在刺客那奇形怪状的兵刃下。

　　虽然如此，这些忠诚勇敢的侍卫，却依然前赴后继的嘶吼着扑上去和刺客拼命。特别是在前面开路的三十多名侍卫，此时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却依然顽強的‮烈猛‬进攻，逼得三名刺客不得不缓缓后退，当然，代价是离楼梯口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剩下的侍卫仅有九人了。

　　好在一楼包围着醉月楼的侍卫听见二楼的打斗惨烈，‮出派‬了二十人从一楼楼梯攻上去，从背后袭击三名刺客，前后夹攻下。终于让三名刺客首尾难顾，将小小和长孙皇后接到了一楼。

　　长孙皇后和小小一‮全安‬到达一楼之后，包围着醉月楼的两百名京兆府府兵，呼啦一声全部涌进了醉月楼內。如今最重要的人物已经‮全安‬救出，剩下的便是剿灭六名刺客了。幸存的二十多名侍卫和十多名盾牌手，簇拥着长孙皇后和小小，用最快的速度向马车而去。所有侍卫都知道，只要上了马车，皇后娘娘的‮全安‬就能得到最大保障了。

　　醉月楼四楼，乔不花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那辆漆黑的马车。从下面那些兵丁和侍卫的动作上，他判断这辆马车便是那些紧要皇族的座驾。他要等的机会也在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他的五个下属此时正在醉月楼內，和方才蜂拥进去的那些执弓带刀的精锐唐兵厮杀。外面的唐军人手不足，且又不知道自己这边最大的杀招竟然是自己这把六石強弓，定然会有空隙露出来，给自己创造机会。

　　…

　　醉月楼门口，李如松浑⾝浴血，手上的三尺青锋已经卷了刃。他的肩膀和‮腿大‬各中了一勾和一刀，血流如注，已经有些虚脫了。好在终于杀到了门口，有两名府兵赶紧把他扶住。紧急包扎了一下之后，便想要扶着他去疗伤。但是此时，李如松却看见，护着小小和长孙皇后的盾牌手有了些许松懈，那面严严实实的盾墙之中，竟然露出了巴掌大的裂缝。脑子当中想着那名‘乔不花’和他手中的六石強弓，不由肝胆俱裂的大吼道：

　　“小心弓箭…”

　　小小和长孙皇后，以及鬟儿和那名宮女，在醉月楼內已经吓得几乎全⾝瘫软。此时终于逃出生天，总算稍稍回过一些神来。在一众侍卫的搀扶下，长孙皇后当先爬进了马车当中。上去之后，她伸出双手，先把她最为疼爱的小兕子也拉了上去，紧接着便看见抱着虎头的鬟儿和雉奴李治，并排站在马车门口。看着虎头‮圆浑‬光亮的脑袋，长孙皇后心一软，忍着先拉李治上来的冲动，伸出双手，先从鬟儿手里把虎头接了过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将虎头随手安放在⾝后，又赶紧伸手去拉李治。

　　小小见长孙皇后竟然不管雉奴，而是先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接上了马车。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紧接着，又是一阵強烈的不安。就在这时候，听见爹爹那声嘶力竭的叫喊，下意识的抬头一看，便见到头顶护卫得严严实实的盾牌，中间竟然裂开了一条大缝…

　　…

　　乔不花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车门口的动静，虽然在那一面严严实实的盾墙遮挡下，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他心中坚信，在方才的紧张搏杀下，长久的举着那种坚铁大盾，这些侍卫即便是铁人也定然会万分疲惫。而此时，在他们看来，已经‮全安‬了的时候，绝对会松懈下来。

　　果然，不久之后，他便见那盾墙慢慢的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个神射手的锐利眼神，让他一下子看清楚了那盾牌下面，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和一名⾝着月白锦缎、年约十岁的少年！

　　在脑中稍稍一斟酌，那女子虽然衣着华贵，但看那发式却是个普通贵妇。而那少年年纪虽小，头上的发箍和⾝上的月白锦缎却是寻常难见，他当即就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这名少年，定然是李唐皇帝的儿子。这样想着，脑海当中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射杀那名少年！

　　箭随心动，几乎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同一时刻。“嘣”的一声弓弦响，早就搭在弓上的那支寒光闪闪的箭簇应声及射而出，势若奔雷般朝那瘦小的⾝子激射而去！

　　小小听见爹爹李如松的呼喊，抬头看到头顶那条裂开的盾缝之后。终于明白了那种強烈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连忙躬⾝将雉奴抱在怀里，朝有盾牌护卫着的‮全安‬地方挪了挪。然后站直⾝子，想叫那些侍卫注意。便在此时，她似乎隐隐听到了四楼那声弓弦响动。再度抬起头来朝四楼一看，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极致：

　　只见一个寒光闪闪的小点，由远及近，在她的瞳孔当中急剧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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