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 袭

　　“宋军主将居然是那个窝囊废刘锜？他们难道没人了吗？”韩常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刻去找主将商议出兵的事了。这支金军足有三万余人，士卒都是各族精锐，可不是他一个汉儿能够作主的，哪怕他是兀术最信得过的几个心腹之一

　　这支金军的先头‮队部‬就足有三万多人，兀术亲率的主力可想而知，也许是因为此前的几次大挫，兀术现在谨慎了许多，准备至少调集二十万大军，再寻求与宋军主力决战。好在熟女真如今已与大金国再无隔阂，这同时还令金国加強了对同宗渤海人的控制，说其实力反胜从前似乎有些过了，但那几次战役的损失基本上得到了弥补，而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金国上层空前统一，这是以前频繁內斗的时期所无法比拟的。

　　金军前锋三万多人主要由三员大将统率，汉将韩常率领七千辽东汉儿军，三路都统制葛王完颜褒（注1）作为皇族的代表统率女真本部精兵三千多人，而作为主力的渤海、奚、契丹等北方诸蕃族精锐则由骁勇善战的龙虎大王突合速指挥。

　　虽然⾝为金国皇族后起之秀的完颜褒名义上担任前锋军的主将，但他现在不満十五岁，各方面都还嫰得很，大事上基本都听另外两位的主意。而突合速在金军之中以骁勇闻名，性情自然冲动，听韩常说这支宋军的主将居然是西军之中有名的纨绔‮弟子‬（注2）刘锜，立刻决定全军拔营，准备抢在兀术大军到来前攻克顺昌，也拿个头功。

　　发现陈州的金军真的倾巢而出后，刘锜不噤对魏胜刮目相看，便不再计较他不恭之过了。其实刘锜为人还是相当随和的，奈何魏胜这嘴是在太臭，若不是赵旉怀疑他很可能就是历史上的抗金名将魏胜而暗中照顾，到处得罪上级（注3）的魏胜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金军全部出动，说明他们对第一师存了轻视之心，于是刘锜便将计就计，在顺昌城摆出了“空城计”金军看到顺昌城四门大开，城上不见一兵一卒，以为宋军已经不战而逃。但金军主将完颜褒虽然年幼，却颇为谨慎，他‮出派‬一队游骑冲到颖河边上，下马向城內放箭，发现依然没有动静，才下令大军渡河进城。

　　谁知金军刚进城门，顺昌城头便齐刷刷冒出了上万宋军，立时箭如雨下。金军猝不及防，慌忙后撤。而刘锜则抓住这一时机，率步兵奋勇出击，将被颖河阻拦来不及逃走的两千多金军全部歼灭，顺昌之战就此打响！

　　首战失利后，金军士气大挫，移营至距离顺昌城二十多里的东村下寨。刘锜估量着金军初战大败后士气受挫，士卒也远来疲惫，夜里必然疏于防备，便‮出派‬擅于夜战的一千精兵出城夜袭，已经引起刘锜注意的魏胜也光荣地成为敢死队的主将

　　魏胜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大家刚出城没多久，天上的乌云就越来越多，一会的工夫连月亮都被遮住了。这时很多人都意识到暴雨将至，不免心生怯意，而且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想要认路也是难事，于是很多士卒都提出现在天气不好，还是回城算了。

　　“简直是放庇！我们可是战无不胜的第一师！如果还没打就逃跑了，不但丢我们自己的脸，也丢整个第一师的脸！想回去的请自便，被城里的兄弟羞死可别怪我没提醒过！”魏胜对着手下一阵臭骂，总算没谁再说退缩的话了。

　　而魏胜也不是只会激将法，他同时又分析了暴雨天气有利的一面“现在睁眼一抹黑，可不光是我们看不见，金狗也一样看不见，都看不见的时候，对人少的一方更有利。而且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有‘鸡盲眼’，所以天越黑对我们越有利！而暴雨天气就更好了，如果是晴天，我们就算得手，他们也很容易摆脫我们，战果总归有限。可暴雨一下，泥泞难行，他们想要逃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家一想是这么个理，于是士气马上提振了起来，但魏胜却没告诉他们，暴雨天气下，一旦夜袭失败，那大家也别想逃了，肯定是全体“壮烈”的份

　　在艰难地摸黑行军中，魏胜采纳了一名士卒的建议，让大家充分利用雷雨天气的特点，下令全军在闪电划过时利用短暂的光亮奋勇出击，得手后立刻与金兵脫离接触，这样不但能够减少误伤，还可以坐等金军自相残杀

　　敢死队的官兵⾝上并没有特别的标记，因为金兵⾝上有现成的，各族蕃兵大多扎有发辫，与汉人的发型迥异，所以很好识别。至于那些汉军士卒，好歹也是同胞，就放他们一马，再说就算敢死队不杀他们，慌乱中的蕃兵也很容易将他们误认为敌人，然后对砍开始

　　完颜褒本来还担心宋军夜袭，谁知天气一会儿就变了，快到亥时的时候更是下起了倾盆暴雨。这下完颜褒也放下心来，这种天气谁还敢来夜袭？除非他们不想活了。但遗憾的是，魏胜率领的这一千人，还真的都是视生死如无物的勇士，不可以用常理来揣度。

　　由于大雨的缘故，金军营外的火把全被浇熄，魏胜的敢死队轻而易举地分成无数小队潜入金营之中。无闪电时他们一个个全都隐匿不动，一旦闪电划过，他们见到有发辫的就杀。一时间金营大乱，可在黑暗之中不辨敌我，而暴雨之下声音也很难听清，金军內部很快就因为恐慌开始自相残杀，而宋军士卒则乐得看起了热闹，他们是决不会在黑暗中主动动手的，所以敌我辨别相当容易

　　等到次曰天亮时，金营之中已是尸横遍野，死者超过万人，年轻的完颜褒在这时表现出了成为名将的潜质，他亲手斩杀了几名溃逃的金兵，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军心。完颜褒很清楚，这时绝对不能马上撤军，因为泥泞的土地将成为严重的阻碍。到时候宋军一路追袭，他们以步兵为主，受泥地和雨水的影响较小，金军根本不可能摆脫追击，在这种情况下，一味逃跑只会全军覆没。

　　然而，完颜褒还是写了刘锜，他居然亲率三千精锐在黎明时分出城接应魏胜等人，金军虽然人数占优，但军心已经崩溃，根本无力阻挡冒雨来袭的卫军虎狼，一会的工夫金军的最后抵抗便也土崩瓦解。由于遭受的打击太过沉重，有些金兵甚至精神崩溃，愣愣地一动不动，被如狼似虎的宋军士卒们一片片地收割走他们卑微的生命。

　　注1：女真名乌禄，此人即历史上的金世宗完颜雍，但改名为完颜雍是他即位十四年后的事。至于他年纪这么型带兵，一则是女真人的传统，二则是金国几次政变中皇族精英损失大半，所以这些年轻人也比历史上更早地走上了前台。

　　注2：刘锜是将门出⾝，因父荫早早当上了军官，但由于自⾝缺陷和运气的原因，其带兵前期屡战屡败，所以评价很差。历史上他直到顺昌之战大胜后才一举成名，从此成为与岳韩吴齐名的南宋顶级名将。

　　注3：同样的话对不同的人，效果是迥然不同的，魏胜的臭嘴在下级看来是没有架子，同僚也尚能忍受，上级却大多会视其为目无尊长而心生不満，这大概就是所谓“地位不同，心态也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