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思想保守的赵构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赵旉确实做到了历史上从未有人做到的事,仅仅三年时间,就令原本贫穷落后的瘴疠之地变成了兴盛繁荣的人间乐土。赵构也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他的脸⾊多次变幻,但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道“看来,旉儿你是对的,纵使传说中的舜帝,也莫过于此”
“你的意思是说‘我到哪儿,哪儿就是乐土’吗?”赵旉见到父亲终于认可了自己的努力,心中自然很是⾼兴,但将自己与三代圣君中的“舜”相比,他却只是置之一笑。无他,舜帝的传说虚妄之处颇多,不足全信,而自己若不是有千年以后的记忆,只怕也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吧?赵旉可不会贪天之功,而且眼前的奇迹在他的构思里还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
“你比起爹爹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赵构看着不満二十却已经难见稚气的儿子,突发感叹道“旉儿,当初的协定中只是说你放弃太子之位,但却没说你不能当皇帝,即使你不愿破坏自己守信的名声,爹爹也可以直接将皇位传给你”
“哦?”赵旉不觉有些惊讶,出言取笑道“我来当皇帝?哈哈,当初爹爹你不是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而我太喜欢创新变⾰了,并不适合统治大宋这样一个大国,除非我肯停止继续变⾰各项国策,否则不会再考虑让我继承皇位吗?”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是爹爹错了,敖儿虽然也很聪明可爱,但和年幼时的你相比,却还差得远,长大后超过你也全无可能。若论治国的能力,即使是朕,也远远不及现在的你,要不然也不会朕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如果说你不适合接过皇位,那么天下还有比你更适合的吗?只要你答应能够不因记恨而报复他们⺟子俩,朕就可以立即拟诏将皇位传给你”赵构慨然叹道,表情却似乎很矛盾,有点落寞,也有点自豪
“可是现在的改⾰只不过刚开始,爹爹你担心的风险仍然存在,你能放心吗?”赵旉微微冷笑,问道。
赵构顿时一脸的不解“还要改⾰?三年时间就能令蛮荒化为乐土,这已经近乎神迹,难道你还不満意吗?”
“人治只能兴盛一时,无法逃脫大乱大治的周期规律,而以法治国则不能无为而治。制度毕竟是死的,想要以制度立国,那么制度就必须不断地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而作出修正。对曰益保守的华中文明来说,要想令变⾰创新成为传统,现在就必须矫枉过正,以超常的频率不断⾰新,直到百姓习惯这种缺乏全安感、却有更多机会的生活。再说我是个完美主义者,能拿一百分的,绝不愿意只拿九十九分”赵旉语气有些満不在乎,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真不明白,你的脑子里(“人是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心脏”这一结论此时已经由王继先证明了,虽然还未被广泛接受,但赵构与其过从甚密,是最早相信这一论点的几个人之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赵构闻言长叹一声,沉思良久之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不过,这次金军入寇实在出人意料,令我明白了即使谨小慎微,也一样可能会有大巨的风险,因此,即使你仍想拿家国的命运去冒险,朕也不打算改变将皇位让给你的决定”
赵旉这时才突然明白父亲此话的实真含义,即使是他也不由十分惊讶,下意识地急叫道“爹爹,你是说现在就让我当皇帝?而不只是储君吗?”
“是啊,虽然你年纪还小,但凭你的能力和功绩,完全可以服众,现在即位有何不可?”赵构仿佛又回到了昔曰父慈子孝的岁月,目光中充満了久违的溺爱。不过,这看似冲动的决定却不无道理,以赵旉这些年里展现出的惊世之才,即使不将皇位传给他,赵旉也完全有能力自己取走。与其将来为了皇位弄得父子相残,还不如早早就将位子交给他,还能换取他的一份感激(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何况赵构本就不是很在乎这个皇位,当了十几年早就有些倦政了,只要丢掉皇位不至于威胁到他的全安,赵构是不介意放下这个包袱的
但赵旉听到后却只是微微一笑“父皇的信任,孩儿我很感激,如果是在三年前,我一定非常⾼兴,但人是会变的,现在的我早就对皇位没趣兴了。”
“难道你以为朕是在试探你吗?”赵构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他深知儿子胸怀大志,这种人的权力欲必然很強,他又怎么可能抵御得了皇权的诱惑呢?赵构是不介意将无数人觊觎的皇位传给儿子,但是如果未来的皇帝与他之间存在着猜忌之心,赵构却会立刻更改自己的决定,哪怕他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心底里最看重和喜爱的那一个。因为在自我保护意识极強、而且不喜冒险的赵构看来,权力斗争的开端正是那点哪怕一开始根本就微不足道的猜疑和顾忌,嫌隙一旦产生就很难弥合,与其弄得父子之间彼此防范,他宁可防患于未然
“孩儿需要试探吗?您也知道,如今整个岭南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赵旉不屑地笑了笑“做皇帝真的很好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半点自由都没有。吃饭得先让人试吃、穿服衣也不能随便,就连和女人上床这种密私之事都有人盯着(注1)”
赵构不由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板起脸来以作掩饰。
而赵旉则继续滔滔不绝“当皇帝到底能得到什么呢?物质享受的确是多了,可限制也多了,划算吗?何况皇帝的生活,真的比⾼官巨富更好吗?我看未必,当初刚刚南渡的时候,您不是得每天白菜豆腐做样子给臣民看吗?那时您哪怕吃顿羊⾁,都会被那些文臣指斥,说是您生活奢靡如果您当时只是一个商人,或者官吏,还会有人指责您吗?”
赵构再次点了点头,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思。
“要说权力,的确天下再没比皇帝大的了,但是华夏有皇帝一千多年了,有哪个皇帝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还不是一样有各种各样地限制?而代价呢?是终曰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对所有的人都充満了猜疑,哪怕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更是成为了一种奢望。”赵旉不屑地瞥了瞥嘴,继续说道。
注1:同时宠幸两个以上妃嫔是一定会被记入《起居注》的荒yin之举(历史上的最⾼纪录是南宋度宗的一挑三十,真神人也),甚至连体位也有规定,不合规矩一样得被记录在案,而且那啥事的都得有宦官一旁守着,真不知道那些皇帝怎么受得了的?(宦官虽然米有小**,但对在现代生活过的赵旉来说,心理上还是将他们视作男人来看待的,所以在那个将他带大的老宦官死掉以后,赵旉的王府里就再也没有宦官的存在了。)而且国中古代的史官除了某个“圣君”一大堆的朝代,普遍还是很敬业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