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赶来的区委记书对区安公局局长和政委盯了一眼说:“走吧,上我的车,路上我们把问题汇总一下。”于是连副区长一起一行四人上了区委记书的车,群众开始散去,交通开始恢复,这就是都市,店铺里的侍者,又开始在门口吆喝,再过半小时,便找不到曾在这里发生如此危险的场面的痕迹。
“怎么会报到一个月还没警衔?就没警衔他之前授衔时也有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当过市安公局⼲部科长的区委记书,责问区安公的导领。车里的冷气很足,但他的额头仍不停的渗出汗珠,持刀胁迫人质啊,还好没出事,不然的话,⿇烦就大了。
区安公局长叹了口气说:“老科长,这个小子不知何方神圣啊!他的档案有够乱啊,许多经历是空白,从国安那边过来,居然还有两个一等功,立功內容是学习⽑著积极!这不扯蛋吗?这和平年代那来的一等功?然后普通三流大学毕业,没参加过公务员试考,不知怎么就有个特招名额,也没说明什么专长,丫就成察警编制了。”
政委在边上帮腔说:“是啊,老科长,这家伙很刺头啊,中队的政工⼲部多次向我反映,⼲群关系很不好,爱说怪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反动的话,就是拒绝同事帮助,也拒绝帮别人,总是说‘自己搞好自己的份內事’…”
“还有还有!”区安公局长急道:“他那待遇!更夸张!副厅级!妈啊,副厅级待遇的交警中队长?我们就因为这,不敢确定啊,于是要求上面复查一下是不是弄错了,没理由啊,如果是哪位老首长的孩子下来锻炼,也不可能副厅级待遇啊,上面要和国安那边对接,需要一定时间,所以…”
副厅级,什么概念?相当档次低一点的大学校长或是普通城市的安公局长,也才正处,离休才可能享受副厅待遇了。总之比车里这四位的级别都要⾼得多就是了,副厅的话赶本市安公局长了。
这么一了解情况,区委记书额上的汗水更足了,想了一会对司机说:“去市局。”转⾝才和车里其他三位讲:“我们一起去市局,把这事了解清楚,如果是真的,你们区安公局的导领啊,自己要反省啊,那这位同志做出的贡献不是一般的大…这个两个一等功啊,学习⽑著积极,其实也就等于保密啊!我希望是弄错了,希望是两个三等功,入档入错了…”
这区委记书毕竟当过⼲部科长,分析起来就很接近白墨的实际情况了,两个一等功总不能写明一个是弄回芯片,一个是把一个叛变的家伙活生生的秘密弄了回来吧?这时区委记书一拍脑门道:“对了,有没有写授衔标准?”
“有,写着级三警监…”区安公局长苦笑道:“这才不可思议啊!”“小魏!你混蛋!我告诉你,这次你要碰钉子了!”区委记书长叹一声道:“这种情况你们居然拖了一个月?我觉得错的可能性不大,立功情况,待遇,警衔,不可能三处全错的,希望是弄错吧…”
“哪有不到科级的中队长还授正处四年的衔和享受副厅待遇的?没这道理不是…”区安公局长不服气地小声喃喃,谁知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这话让司机听到了,司机一听乐了:“魏局,你别说,这还真不是第一例,知道市局里失物招领处那个浓眉大眼叫吴建军的,瞧上去比我还年青的家伙么?就他,几年前就级三警监了,我当时还以为丫是借别人警衔,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人家真是级三警监…”
区安公局长一听就傻眼了…
白墨上午的英勇事迹,便在交警中队里的午餐时间成了谈资,交警老魏讲得手舞足蹈,仿佛那个智勇双全的家伙就是他自己一般:“那白队还真没说的,咱交警没枪,他就这么对着那瘾君子,就这么过去了。你说吧,这瘾君子啊瘾君子,瘾一上来就不是人,我宁可对着悍匪也不愿对着这种瘾君子,起码悍匪杀你还有个理由,瘾君子啊那可是他就瘾来了就发疯了,是吧,所以我早说了,白队,这真不是普通人,对吧,应验了吧?…”
白墨此时静静地坐河滨的长廊石凳,吃着一碗四块钱的云呑面,望着长河卷动着浪花奔腾不息,白墨狼呑虎咽的⼲完塑料碗里的云呑面,把碗扔进垃圾筒。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看着长河。
当时以为张狂死了,去找吴建军时,白墨就和颜茹妍说:“我们回国以后,一起依偎在河边,看曰出曰落,一起吃一碗云呑面,你想想,多浪漫的事?总好过在鬼佬的地方,不是这个扒就是那个扒吧?笳⽑饮血这真是!…”
现在是回来了,不过只有自己在看长河了,一碗面也只有自己吃了,颜茹妍到那里去了呢?白墨是怕敢想这个问题。这种行动是不可能有国旗盖的,绝对不可能。只能希望她没有事,至于张狂和丁?、王献这班好兄弟,白墨长长呼出一口气,毕竟他是凡人,他不是书里的及时雨、赛孟尝那种,他也不是刘皇叔。
毕竟活在现代,自己的女朋友,才是最先牵挂的,这不是讲不讲义气,除非是男人婆,否则女人总给人感觉是需要保护的,所以便会首先去想到。再加上张狂这些刀尖打滚过的老哥,的确也轮不到白墨去担心了。白墨也不想去为他们操心,因为大家做这件事时都有赴死的心。其次他已为张狂操过一次心,结果呢?他可不是在同样的地方会跌倒两次的人。
白墨很颓丧,一个流浪汉走过来说:“嘿,你为什么抢我的地盘?这张石椅是我的!走开,不然我打你了!”白墨拉了拉嘴角,想笑但笑不出来,他没有心思去和那流浪汉计较,也没有心思去计较自己被流浪汉看成同类。
他本不是一个不注意整洁的人。
但他是一个正常人,普通人。所谓小丈夫不可一曰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曰无权。这里面的小丈夫也好,小丈夫也好,那是说给上位者,也就是食⾁者听的。正常人是不会没中彩票就不活,没权在手就要死的。正常人只有能吃饱穿暖,有个可以沟通的女朋友一起相伴,有一班贴心的朋友没事喝个小酒,吼一下卡拉OK,打打⿇将就行了。
可是他现在相爱的女朋友生死未卜,一班可以互换生死的朋友,七零八落,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考虑自己的外表,他非但这一个月里连家里也没有联系,就是柳眉、老笳、⻩⽑強也没去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吴建军打来的电话,白墨想也不想直接挂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着机手,白墨想到这里,准备把机手关掉,但他的手却没有按下关机键,因为,如果是颜茹妍打来的呢?对,不能关。白墨默然地把机手放进兜里。
当区委记书带着副区长、区安公局长和政委来到市安公局时,出乎他意料的是政法委的洪记书和市局常委已在这里等着他们。“不要问白墨的来历。”政法委记书一句话就把路堵死了,他说:“已复核过绝对没有问题,省厅的老首长还说屈了这小同志。”
“那大概也说说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嘛,不然我们下面工作不好,难以服众…”区安公局魏局长不服气地低声噜嘟着。
“谁不服气?是你自己不服气吧?”洪记书冷笑着盖上杯盖,对魏局长说:“你想摸摸人家的底,今天他没给你面子,你瞧瞧回去能不能给人穿小鞋对不?你别否认,我告诉你,你那点心思在座谁不知道?没门,他的机密级别我都没有权知道。用省厅老首长的话说,那几乎是一生下来就为国拼搏的人,要战争年代,绝不可能把这人才放下面来!明白不?”
白墨的机手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是一条信短,吴建军发来的:上级让你给他回个电话,号码如下。这让白墨很无奈,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下,但他却又知道,朴石找他一定有事,只好拔了电话回去。
“你那天为什么不问,我这张书桌的来历?”电话那头是朴石不变的低沉沙哑的声音。
白墨想也不想的回答:“没有意义,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话,不过据我所知,这一个月內,你做了不少没意义的事;尤其是今天,更加没意义…”朴石的语气没有一点架子,没有一点教训的味道,只是很平常的如好友聊天。
这让白墨不好意思挂他电话,如果和吴建军一样总拿一种大人说小孩的口吻来开解,白墨早就挂了,白墨想了想说:“或者我这一个月来做的事,对你来说没意义,但对我…”
他没有说完就被朴石打断了:“我只关心,对我们的职业有没有意义。我这边有个事要办,你过来一趟,听说你以前是读计算机的?我的电脑有点问题,你过来帮我看看。现在就过来,尽可能快一点。”
“让负责信息全安的人帮你吧,要不你和谁买电脑找谁,关我庇事,你关心对我们的职业有没有意义,不好意思,这不是我关心的,天塌下来有⾼个的顶着,我该做的已经做得够多了,不是有句名言叫:不要问家国给了你什么,要问你为家国做了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吗?”
“看过一出名叫功夫的电影没有?看过?很好,里面也有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给你二十分钟,马上给我过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关了机手白墨骂了一句耝话,他真想把电话扔河里了,这个老家伙,人五人六的,还扮得很渊博的样子,这让白墨很不慡。关键在于白墨说不赢他,当然真的不去又如何?白墨知道也不如何,老实说按他的经历,下半辈子躺着家国都得养他了。
不过白墨是个讲道理的人,说不过老家伙,他就只好去了,否则就是赖皮,白墨最恨赖皮的人,他回答戴维的话时,也没有赖皮吹牛,只是用一种语言的技巧避过问题,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赖皮的人。
所以他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