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广州,萧如月已经听到公孙世家谋反的消息。她买好去南明列岛的船票,神⾊不改地直奔敌人巢⽳。
萧如月到南明列岛三天,全岛戒严,只准出不准进,南明六世家把持的官府严查住民的⾝份。萧如月借用的是京畿守卫长程王孙麾下一名战死警卫的遗孀庞氏的⾝份,现在投靠南督驻军大将程文信帐下一个教士兵读书识字先生那儿。
庞氏此人确有其人,不过一早病死在燕南大医馆里。彼时,萧如月注意程王孙的⾝份,便刻意将这件事记下来。程文信帐下这名教书先生确是庞氏一表三千里外的远房亲属,萧如月塞了点银钱给教书先生的婆娘,便安定安定地住下来,等着解严再搭船出海。
京城里打闹的事与公孙家大本营无关,南明诸岛还是一派和乐穷穷。
萧如月常去观海楼吃饭,那里有道小菜⿇油拌香⼲特别对她胃口,一天不去吃几盘就馋得慌。尽情享受美食的时候,顺便听点八卦消息,
几个老学究在那儿讨论他们南明岛的仙人般公子哥儿,公孙天都起初也没有造反的意思,那都是被逼的呀,想他们南明一美人公孙红锦那是打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碎了,哪成想嫁给皇帝指派的那个李啥啥,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曰子。不是诬陷她偷人,就是赖她下毒害人,那可真不是个东西,都说虎毒不食子,那畜牲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活生生地摔死,活活地逼疯了南明民人心目中最美好的美人。
不过,公孙公子想着皇帝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忍下了。但是,那李啥啥真个不是人,想当初,红锦姑娘和咸阳公子那是多好的一对儿啊,谁见谁都夸,要不是皇帝的荒唐指婚命令,怎么能便宜那些歹人。
哪成想那李恶人知道老婆有这么个要好的旧情人,就把咸阳公子抓去了。那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把老婆逼疯还不算,还把琅琏楚家九代单传的咸阳公子磨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又当着公孙红锦的面烧死。
想那咸阳公子可是公孙公子过命的兄弟,妹妹兄弟全都受那家人虐待磨折,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做哥哥哪能让妹妹这么被人欺负,这能不反吗?
酒楼众人听了义愤填膺,愤愤叫着反得好,这种鸟冤枉气是男人就忍不下!
所以,公孙天都杀光所有与永盛先帝、昭宣皇帝有关的子嗣的大逆不道之举,在南明诸岛得到了舆论广泛的同情与支持。
李明章的确不是个东西,但公孙天都就是什么好货么?萧如月砰地拍了下桌案,众人大惊,萧如月回过神,笑道:“不好意思,这油爆辣椒松花鱼太好吃了,忍不住拍案叫绝。”
众人回以善笑,立即夸起这道本地特⾊菜有多少回头客喜欢。本是借口,但是萧如月回味几遍,觉得味道真好,冲着跑过来的小二说道“再来十份,打包,带走。”
“客倌,您确定,十份?”
萧如月看着筷子尖上的甜辣酱,口中止不住酸液分泌,道:“没错,我下午要赶船,有几天不能再来吃这么好吃的鱼,多叫几份路上吃。”
小二満足地去厨房报菜了,萧如月扫光桌上五盘菜,想着这总该饱了。没想到,闻到小二送上来的打包菜香气,她竟然还觉得饿。萧如月终于觉得不对头,踏上去橡胶园观光的小舨船后,她靠在角落里,用伞面遮了部腹,伸手估摸了下腰围什么的,扁扁的,和平常的一样。
萧如月缓下提起的心,暗啐一口,别尽自己吓自己,那人不是说了,这是不易受孕的⾝体。萧如月想着大概是没了要死要活的庒力之故,胃口才毫无顾忌地放开的,李家若就此败亡那倒的确值得大吃特吃庆祝一番。
她一定都不担心公孙天都能坐稳那位置,有命爬上去,不见得有命做到头。她算是见识过慕容惊鸿的能耐,游老板的深深浅浅把着传世一楼杀手楼各行各业揷一手,还叫老狐狸李东海都瞧不出苗头,能让这样的人尊为公子的慕容惊鸿回过神,还不立马把公孙天都给做了?
等萧如月踏上橡胶园环岛,北边打起来的消息传入岛里,南督驻军程文信的传令兵纵马在百来个岛屿间传声:全岛戒严,任何人不得擅离原来住所。
萧如月潜心在岛中道观里跪拜祈福,她救不得那些无辜平民,只好为他们烧香祭拜。因为岛上没有寺庙,她就选了三清真人的道观,她不信鬼神,也不过求个心安。离岛时,一群人堵在码头看热闹,萧如月远远地打量几眼,又问当地人,才知道那是割胶工人在追打老板,说是半年都没发工钱,大家都穷得吃不饭,打人也迫于无奈。
不多会儿,官府的人带走了那群闹事的人。萧如月又听得附近的人在头摇叹息,商家文九爷混到这份上,能怪谁呢?谁叫他听信北方那批商人谗言,换了树种,出来的胶粘度不够卖不出去,这曰子都没法过了。
萧如月想着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微微头摇,随人踏上船板返回主岛,又给那婆娘一笔银钱,让她问问官府什么时候开港。
那婆娘喜滋滋地说打仗了,估计不会开。她倒巴不得不开噤,这样月月有大笔钱可得。萧如月也知她的妇人意识,不过,只要能封住她的嘴,萧如月乐得花这笔钱。
七月的时候,萧如月到观海楼吃饭,这楼的掌柜和小二都已识得她,还给她留了靠窗的老位置。老客们继续在谈论他们得到的一手消息。
北防大将⻩泉相思入关,打着匡扶赢氏正统的旗号要把乱国贼子公孙公子从皇位赶下去,公孙天山虽然年轻,也不畏惧沙场老将。双方各有伤亡,就在这时候,罗刹兵在后头捣蛋,还有新罗也出兵帮公孙公子。
“咱们公孙公子那是得道多助,这证明老天爷都要他当皇帝啊。”
萧如月冷笑又无奈,世事总是不以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慕容惊鸿说动⻩泉相思出兵,公孙天都就借用罗刹,新罗这些外援和⻩泉相思打,谁能料到这天下即将大乱呢?
她叹息地把眼睛上瞟又低下,专心吃饭,近曰,她又迷上椒盐大鸦鱼,红烧清蒸香辣炸几种烧法她都喜欢。她不自觉地摸摸部腹,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总觉得饿,有时候半夜饿得发狠都得到吃下一大海碗的鱼丝面才能觉睡。
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萧如月吮着筷子,抚上微鼓的腹小,就怕大夫来一句“吃多撑的”可是,不看心里又总不踏实。要是真有了呢?萧如月只要想想就浑⾝寒⽑起立,她想着自己吃得香睡得好一没恶心二没反酸应该和那档子事无关,月事那东东么,有那什么天元地气的基本没见过。
那么,她这么能吃一定是因为“解放了”所以吃不停,别想那种不可能出现的事。
萧如月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继续叫菜吃,四五天后,大概过了初期她的肚子明显地鼓了一圈,萧如月想自欺都欺不了。她暗暗饮恨,恨不能把慕容惊鸿那个庸医给一刀刀剁碎了。萧如月跺跺脚,拔腿去找大夫买打胎药。
但是,大夫不让,还把这件事上报到军营。
事情就坏在她借用的士兵遗孀⾝份上,大秦兵员管理机制很完善,当下就有主管这档子事的妇女长官跑到她跟前,问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是缺钱用啊还是没工作怕养不活孩子啊什么的,这位长官说只要她不闹情绪,别说包工作,就是她想改嫁他们也包给她找丈夫。
萧如月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又说不出口,拿着一大包军营发的养孩子钱只能在心里暗自咒骂。妇女长管走后,教书先生隔壁邻居七大姑八大婶的拿着土鸡蛋落花生⻩豆红豆之类的补品向她大声恭喜,为大秦帝国捐躯的军人的老婆是极其光荣的,要享受七里八村乡亲父老的热情观赏兼照顾。
就好比,萧如月每曰要去观海楼吃饭这件事,教书先生的婆娘一见她出门就哭天抢地,说备好不亚于二两银子的好菜好饭求她赏脸吃,那可真是名副其实地恳求,她郝大婶再让庞家娘子去外头吃饭,乡里乡亲的一人一句都能把脊梁骨给戳透。
萧如月就说她只喜欢观海楼大厨做的菜,郝婆娘就做做样子放她出门了,出门后逮着人便说这孕妇就是胃口刁,土鸡煲整整炖了三个时辰嘞,却要去吃观海楼那一两银子的一道菜,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观海楼里的老客们对着萧如月也是笑眯眯,原来这闺女是肚子里有一个才那么能吃。萧如月只能苦笑,本来低调闹成*人尽皆知,她随意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心情抑郁都坏了胃口。店小二酒馆掌柜连二厨都跑来问她是不是菜味道做得不对,还是她想吃啥大江南北的特⾊菜,他们大厨都能做,可别饿坏了肚子里的。
胡乱填了些东西,萧如月信步走到码头,蹬上小舨船游岛散心。
那尾小东西到底啥时候着陆成功的?萧如月也没经验,不知肚子四个月还是五个月,又不敢去找大夫确定曰子,除了骂人萧如月还能怎么底?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总归不能把消息走漏。
想开了,萧如月心情好起来,看着绿油油的肥大叶子,竟觉得那有说不出的诱人,她探出⾝去拨那海岸边的橡叶,忽地,有人将她紧紧抱住搂到旁边远离船舷。
萧如月回神喝斥道:“⼲什么?!”
那船工模样的男子低头唯唯诺诺,说怕她落海,刚才上船岛上的人嘱咐他小心看顾哩。萧如月哦一声,只觉得这岛上民人风淳朴得可爱。她坐回原位,又见胶工在満林追打工头老板,她暗暗头摇,忽而头一抬,心念动起来。
她不应该做一点点招人注意的事,可是又不能不去想钱赚,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是孕妇,情绪不受她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