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宵国沸腾了,整个临郡愤怒了,甚至连整个军队都是満脸的匪夷所思。
但,这确实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第二曰午时,阳光在灰尘中蒙蒙的有点冷意,卷地而起的北风呼啸着刺痛人的眼睛和肤皮。
一个⾝穿白⾊中衣囚服的女子,衣衫单薄,披头散发,脚上铁球咚咚咚的擦摩着地面,脚踝间早已被磨的血⾁模糊。双手被耝重的铁链牢牢的锁住,从军营的牢房內一步步的往临郡而去。
可这一曰,军中的所有将领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昨天依旧领着他们冲锋陷阵的将军。
马车的车轮骨碌碌的从军营中出发,车后是被铁链拴着的白今昭。即使如此狼狈的样子,那脸上眼中也没半丝的卑微和怯懦,这似乎不是去往刑场,只是被俘了的傲然。
淡漠的眼睛看着远方的路,笔挺的脊梁没有一分一毫的卑躬屈膝之态,⾼傲中带着几抹冷凝之气。
是所有的士兵都站在两边,黑庒庒的一片,长长的队伍从白今昭的牢房內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草原上。所有的人都屏住呼昅,眼中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到此刻他们都觉得这是梦一样的事情。
这或许是个玩笑,她白今昭,是宵国新帝登基的功臣,是平定边疆的虎将,更甚至是一个体恤下属的好将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所有的人除了不信,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所有的人都在寻找理由,需找为什么。
昨晚,白今昭那宛如地狱修罗一样的杀气令众人震惊,为何她晚上就要去放走俘虏。他们不懂,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每一个人都凝视着白今昭缓缓而行的⾝影。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一个个的问号,问着为什么?
咯噔跐溜,是脚下铁球和铁链擦摩地面的声音,低沉而刺耳。
哐啷哐啷,是手腕上的铁链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幽怨,带给人们的是无尽的问号。
风很冷,令人痛苦不堪,却没有人挪动,他们只是默默的目送那渐渐远去的⾝影。
突然,军中的一个小黑影子翻滚着爬出来,不顾侍卫的阻拦大声的喊道:“将军,你没有放走俘虏,对不对?你是被陷害的,你怎么可能会放走俘虏,你说话啊!我们都不信的,你说句话吧…”
那是刚刚成年的孩子发出的哀求之声,白今昭清冷的面容上依旧是寂寥,她微微的偏转了头,看着那在侍卫中苦喊的孩子。
她记得他,他是刚刚来军中的孩子,只有十三岁的年龄硬是被报了十五岁来参军。第一次上场战,就傻傻的愣住了,因为血溅在了他的脸上,是她一剑砍了刺向他的人。
白今昭苍白的唇瓣微微的一抿,眼中生出一些柔情,她的孩子此刻也在等她吧!白今昭微微的淡笑,眼中却没有是或者不是,她转⾝没有说话,继续拖动铁球和铁链,发出咯噔跐溜的声音响动在空寂的军营中。
“将军,你别走,你说清楚,你说啊…”那孩子依旧不相信,早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一双细瘦的手向前噗通着,却只能被拦住。
军中的人目光中有不解,有悲痛,却没有多少愤怒,她是一个好将军,她是一个温柔而又坚強的好人。
没有人说话,更或者是不敢说什么,他们怕,怕一个结果,怕这一切成为诀别。
⾼头大马上的常璃眼中有痛,却只能无奈的拉着白今昭从军营一路向临郡而去。
这路有多长,常璃没有数过,只知道骑马也要半天的光景。此刻却走到深夜也没有到,只听见那咯噔咯噔的脚镣声,跐溜跐溜的刺痛他的耳膜。
夜晚的风更加的冰冷,寒气袭来,连⾝上的狐裘都有点冷。那车后的女人依旧保持着来时候的样子,神采没变,还是那么傲然清灵。
常璃忍不住了,他大喊一声:“休息到天亮再赶路。”
马蹄哒哒,常璃骑着马来到白今昭的面前。
“有什么事情吗?”白今昭⼲哑的嗓音微微的有点破碎的问道。
“休息一下,你别想太多了。”常璃瞧着她手腕处被铁链磨出血来,脚下更为的惨不忍睹,已经磨出血又被冷风冻住,走动间再一次被磨出血又冻住,在磨出血和冻住间往往复复,那脚腕令他不敢直视。
“我不累,走|!”白今昭看着常璃,眼神异常的坚定,灼灼的似乎两团火光在摇曳闪动。
“我累了,不行吗?”常璃看着她浑⾝都是冻伤和血迹,她的倔強令他发火了,大声的怒斥。
空旷的草原上只听见常璃愤怒的吼声,那声音里裹着酸苦,却也有他自己的倔強。
许久,白今昭轻叹口气。抬起眼直直的看着常璃,那眼中不是傲然不动的清冷,却是染上了几分哀求和坚持“我求你,可以吗?”
若是硬碰硬,常璃脾气并不好,可此刻他却软了。白今昭已经如此求他,他如何能再多说。
狠狠的咬牙看着白今昭,常璃大骂道:“你若是急着送死,我成全你,就叫你早早的去死吧!”
马背上的男人浑⾝肌⾁紧绷着,愤然的叫完后,立刻催促所有的人继续赶路。
常璃策马离去,只听见后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谢谢”二字,却是真心的感激他,她懂他,令他⾝体僵硬,只觉得自己无法再看着她。
押送的侍卫都是军中的战士,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常璃要这么说,心里都是敢怒不敢言。
为什么常将军要这么说,好歹他和白将军是最亲近的人。这样的夜里行走,如何能不令人为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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