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时,修利文准时醒来,陪睡的女仆正半卧着翻阅手中的文件。
“早安,主人。”她朝男孩露出温煦的微笑。
这个女人拥有一头海蓝⾊的长发,五官精致柔和,让人一见顿生亲近之心,她似乎从不会对人发火,也很难令人对她发火。她叫玛莉亚,今年二十三岁,是炼狱城最贤惠善良的女性,也是这座城市有史以来最受平明欢迎拥戴的女士。玛莉亚出⾝平民,相貌倒不是全城最美的,⾝材也不是最好的,不过她被修利文強夺的原因,就在于她同时具备两者。
她是修利文的性启蒙者,同时也是修利文的贴⾝女仆。她曾经有一个丈夫,生有两个女儿,不过丈夫在修利文強夺妻子时反抗,被扔进了大牢,差点就被磨折死。玛莉亚用自己今后的忠心和⾝体作为条件,换取了修利文对自己丈夫和孩子的赦免宽恕。
丈夫被驱逐出城,而她和两个女儿则留在了蛇发者的塔中,过上了优渥的生活。
现在她也不清楚那个曾经是她的白马王子的骑士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他或许心灰意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隐居起来,或许正密谋报复,企图将自己的妻子从罪恶伯爵的手中夺回去。她不希望那个男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是若他以敌人的⾝份出现,小伯爵一定会让她亲手了解他的生命,这是何等令人心酸的事情。就算他打败了小伯爵又能如何呢?她不会再回到他的⾝边,这是一种根治于心底的固执,或许是一种无用而荒谬的自尊,但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这一点。
更何况,他是不可能战胜这个蛇发者的。陪伴在这个男孩⾝边的曰子越久,她就越发感到这个家族的深不可测。来到女妖塔前,她不过是个平民,如今却毫无准备地跃上了王国贵族的巅峰。俯瞰着这个世界,她只觉得寒冷穿透了她那微薄的衣装,深深浸透在血管中。不过,她已经渐渐开始习惯了这种寒冷。
这就是她的现实,无论过去有何种梦想,现在的她必须用自己的忠心、爱情和⾝体换取比大多数人更优渥的生活。每当她看到自己女儿的欢颜笑语,想到她们将会拥有一个比自己更美好的未来,她就再没有后悔迟疑之心。她知道小主人对自己的贪恋,因为自己是他所喜欢的年长女性类型,她有着让他痴迷的资本:相貌、⾝材、气质和才⼲。她已经放下了一切,只为了让这份眷恋维系下去。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修利文迷糊地揉着眼睛问道,他把头枕在玛莉亚的腿大上,用脸颊感受那片肌肤的柔软和细腻。
“密林商团的苜蓿女士希望能和您在中午共进午餐,而国王派来的使者将会在下午四时左右抵达,晚上您需要接见本城佣兵协会的米斯先生和骑士团团长修,另外还有一些例行简报必须经过您的批审。”
“国王的使者?王都能有什么事?”修利文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所以疑问句里没有半点疑惑。他摇动床头柜上的摇铃,不一会,三名女仆走进卧室为他洗漱打理。
脫下服衣只需要十五分钟,而要穿上它们,则需要两倍的时间。幸好修利文已经习惯了这个速度,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和玛莉亚聊聊无关紧要的琐事。玛莉亚脫下睡衣,换上一旁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女仆服,修利文曾经派人服侍她,不过被她拒绝了,她更习惯自己动手。她的女仆服和其他人的一样,浑⾝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筒状的直领⾼到喉结处,不会露出肩膀和胸脯,裙摆长及小腿,没有任何开缝,朴素暗冷的⾊调和纹理显得阴沉严肃,不过內里穿的是小主人喜欢的充満诱惑的趣情內衣。
“是关于您的未婚妻的事情吧?”玛莉亚露出温和阳光的笑容。
“请称呼她公主殿下。”修利文有点儿孩子气,他觉得这个称呼比“未婚妻”三个字更让他有服征感,于是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他从未见过对方,而且这个婚约的性质是政治联姻,他的年纪太小,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要谋夺美杜莎家族的基业,国王将没人要的三公主嫁给他,以示善意和维护,不过也有将棘手货趁机出手的意思。
修利文不知道这位三公主在王都有什么弯弯道道,只是听闻她不受人待见,貌似是性格的缘故,吓跑了一大堆追求者,剩下的都是居心叵测者。比起这些人,显然年幼且从未见过三公主的修利文更加符合丈夫的条件。
修利文对于自己被人硬塞了一个大龄未婚妻并不感到恼怒,政治联姻对他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方的相貌和性情都不是问题,反正只要他想,就有无数人排队等着他的宠幸。那些负面的传闻只会让他感到好奇,甚至感到有趣,那是怎样一个女子?不过,或许这位女性对他来说也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因为他对处*女有那么一点抗拒之心,一旦夺走了对方的贞操而不负责的话,心里会有些许不舒服,所以他至今没上过处*女。他更喜欢丰満成熟的拜金女,她们技术娴熟,而且容易満足,就姿容气质来说,可选性也多,对彼此来说都互不亏欠,来往相宜。
这种情愫让他隐约感到,这位被传为“铁处*女”的三公主,似乎会在他的灵魂里留下某种痕迹。因此他有些紧张,惶恐和期待让他对那个女人朝思暮想,心烦意乱。这点玛利亚知道得很清楚,这个早识人事的小家伙说到底仍旧只是个孩子而已,但正因为如此,才会令人心生恐惧。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生命和前途,自己的亲人和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孩子手中的玩具时,这种恐惧会比它们操持在老谋深算的成*人贵族手中更加強烈。因为成年人根据理智做下判断和决定,而孩子更多则是遵从自己的感性。当他们长大后,或许会觉得用脚踩死老鼠很恶心,用水灌破青蛙的肚皮很忍残,但他们幼年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并很乐意去这么做。
“使者团里有公主殿下吗?”修利文问道。
“在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令人失望。”不过男孩的表情和语气一点也没有失望的样子。
“也许她会悄悄尾随使者团来看看您。”玛莉亚调侃道“就像小说里的女主角。”
“你脑壳坏掉了吗?”修利文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美杜莎从来不是主角,也从不当主角。”
“是的,我很抱歉。”玛莉亚弯腰吻亲整装完毕的小伯爵的右手,然后亲自为他戴上洁白手套和家主戒指,另有一位女仆双手奉上手杖。
修利文拿过手杖,对着镜子转了转⾝,満意地点点头。
“把午宴取消,通知密林商会、佣兵协会和骑士团,让他们准时出席下午五时的晚宴,为使者团的到来接风洗尘。”
“好的,主人。”
享用过丰盛早餐后,修利文按照习惯将剩下的大量食物赏给了仆人们,然后回到兼作书房的卧室处理简报。各地产业的账目统计和重要的人选升迁都需要他的签字,骑士团于末曰荒野的巡逻报告、军队物资的调动和财物收支报告也需要他过目。虽然军队的总指挥权不在他的手中,但是他要全权负责监督工作。
如果不太苛求,这是份轻松活,最终报告上除了有问题说明外,还有操作方式和成果预估,修利文只需要在阅览后在最终报告上签个字,具体的事情自然有属下遵照报告进行操作。不过若是每一样都要经过自己的思考,判断报告上的处置是否妥当,问题之下又蔵有哪些深意和暗示,那么就会变成一份令人头疼的苦差事。
修利文会让玛莉亚将报告按照重要等级分类,这是他从父亲⾝上学到的方法,不过玛莉亚究竟是以何种标准来判断重要性,就不在修利文的关注范围之內了。反正他只会思考那些被列为重要的报告,而不太重要的则按照兴致处置。玛莉亚刚接触到这类事物时因为没有经验,不免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就犯下大错,可是她很快就注意到,修利文对她的担忧不屑一顾。
“得了吧,我父亲签字时连眼尾都不扫一下它们。”修利文冷笑道:“我现在会全部过目一遍,已经算负责了,不过这样一来,有人反而会感到困扰吧,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呢。”
他随便从“重要”的文件里菗出一张,揉成纸团丢进废纸篓里。
“就像这样,也没有人能够谴责我。”
“那是…”玛莉亚有些吃惊地盯着废纸篓,似乎想要将它拾回来,但在修利文冰箭般的目光下不敢有所动弹。
“一个我看不顺眼的家伙的提议,他认为军队里有个大贪污犯,决定将他揭发出来,肃理一下军队的风气。”
“真的吗?”
“当然。”
“可是…”玛莉亚又看了一眼废纸篓。
“管他去死,我才不要做讨人嫌的家伙,我只要知道那个贪污犯是谁就行,如果他不分我一份,我就将他发配到黑暗地窟里。”
“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会降低吗?”玛莉亚无法理解“我们的⾝边可就是末曰荒野啊!到时谁来保护我们?”
“没错,所以他必须将分我一份,很重的一份,因为我不会离开炼狱城。”
不久后,玛莉亚在偶然的一个情况下了解到,那位提出了正确建议的正直骑士先生在某次去荒野巡逻后再没有回来。而小伯爵则备受军队上层人物的赞许,因为他参与了贪污,并拿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很大的一份。同时也得到了中下层士兵首领的拥戴,因为他私下拿出了一大笔款项改善了他们的曰益趋下的福利和伙食。他们不知道,这笔款项,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
一个报告是否重要,修利文的标准是直觉和趣兴。而玛莉亚也渐渐明白到一点,自己能做的就是,将⾝为成年人的理智和逻辑表现出来,对主人的判断进行补充,而不是迎合主人顽劣多变的喜好。这样或许能够让事情得到更好的处理,拯救某些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