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的振翅声忽然增強,新的一波虫子又飞来了。因为这种小生命的寿命并不会太长,因此巫医一般不会携带太多,而选择临时孵化虫卵。现在这种超乎寻常的增殖速度,很可能是因为巫医采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法。疤脸嗅出了对方似乎想要放手一搏,抢在后援抵之前,将自己等人尽速解决的意图。除了防止己方的后援,那份求战的决心已经十分明显了,根本就没有丝毫为了撤离拖延时间的样子。
果然是陷阱吗?一开始就以杀死蛇发者为目标。她如此想到。
修利文已经朝着虫子来袭的方向深入前方的黑暗,这些虫子的智商不⾼,不会特意绕一个大弯来混淆人们的视线,它们从哪里来,育虫的巫医就在哪里。既然无法确定亚马逊女战士的位置,那么⼲脆以进攻巫医将她逼出来。这就是男孩的想法。
这个目的明显又直接,但却十分有效。
标枪开始从侧旁冷不丁射来,修利文闪开的时候,扎进树⼲的标枪猛然炸爆,气流卷起尘土和火焰一瞬间将男孩的视线遮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影无声无息地,如同蜘蛛一般,凭借细幼的丝线,从树冠上垂到男孩的⾝后。
男人的手腕弹出的刀刃眼看就要吻过修利文的喉咙,却被一把匕首架开。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男人的⾝体瞬间又向上弹起,锋刃在此间迅速交撞数下,火星如磷粉一般散落。男孩抬起头时,两个影子已经上升到将近十公尺的地方,以凌厉的速度交错着。
随后,其中一道寒光在交撞后折回来。猛然⾼出了一米横切过去,看似男人的⾝影断了线地摔下来。
修利文踩着树⼲向上掠去,他已经看清了头朝下掉落的刺客地面容。他不像疤脸那样戴上面具,反而露出一副并不算得大众的脸,虽然势姿不对,似乎赶不上防御修利文的匕首了,但眼睛中却丝毫没有半点惧异。
空气中再一次响起尖啸,修利文看不到标枪的影子,令他意外的是。声音的来处是在刺客的⾝后。她是要将同伴连同自己一起穿贯吗?修利文一瞬间生出这个想法,然而在下一瞬间,两道弧形的尖长影子从刺客的背后绕出来,狠狠扎向他地两肋。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公尺,这一下的突袭显得极为出其不意,充満了阴狠的味道。
修利文只有一把匕首,不得不用左手去抓攻向左肋的枪影。一股凛厉而集中的劲力撕开他的手掌,将他整个⾝体狠狠砸到了地上。
实际上,亚马逊女战士使用了常见的技能,将一杆标枪分成了三道枪影。其中有一道迫使疤脸无法再对男刺客进行追击。不得不说,这个亚马逊女战士对技能的运用十分知机和巧妙,她一直将这个技能隐蔵到了现在,结果显而易见。
蛇发者趴在地上。没能爬起来,但是敌人的攻击并没有放松,在尖啸声响起前,修利文已经感觉到了针刺一般地危险。他忍痛朝一边滚了几公尺,尚未露面的亚马逊女战士似乎早就预判到他还有闪躲能力般。投掷出来的标枪以连珠的方式穿贯了地面,最后一支爆裂成几朵焰花,要不是修利文地伤势比想象中更轻,早就被炸伤。
此刻。沾了焰花的草木,如同浇上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被夜风一吹,顿时照亮了这一片的树林。修利文按着左肋站起来,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受伤的地方很快就停止流血,并有结痂地迹象。
对方的攻击停止了,这在修利文的意料当中,那家伙一下子使出了这么多技能。除非是大师级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不缓口气。反过来说,自己翻盘地时间到了。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赛巴斯安娜用火炬驱赶着源源不绝聚集起来的飞虫们,一旦她有所松懈,立刻就会散开寻找其它目标,这让赛巴斯安娜不得不将精力都耗费在它们⾝上。幸好那名巫医不明白赛巴斯安娜的实真⾝份,对于她的活跃,只能判断为野蛮人的体质比寻常人要好得多。令他为难的是,这些虫子不太聪明,因此才容易驱策,但也因此受到本能的影响,一旦确定了目标,就很难改变,呼朋引伴地攻击同一个目标。
在赛巴斯安娜停止攻击和死亡前,想要让虫子们分开另寻目标是不太可能了,唯今之计,只有不断增加虫子的数量,尽速将这个女野蛮人⼲掉。
修利文再一次朝虫子出没地方向冲锋,这一次再没有突如其来地标枪攻击了,他的耳中只有风中熊熊燃烧地火焰,树⼲在燃烧时迸裂,以及两名刺客激烈攻防的声音。
当那些火光和交错的⾝影变得模糊起来时,来自先知之眼的毫无征兆的直觉再一次出现,修利文扭过头看向右侧,在朦胧的灌木丛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人蔵在那里。下一刻,从那儿飞出的虫子证明了他的猜想。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修利文的出现,在虫子孵化后,立刻朝树林深处移动。
他十分冷静地按照预定的道路撤退,忽然感到脚下有些异样。他垂下视线,三道黑影猛然弹了起来,另外两条则朝自己的脚踝扑过来。他在闪躲中被树根绊了一下,立刻滚倒一边,此时才看清楚,原来那些黑影是一条条银灰⾊的毒蛇。
五条毒蛇一击不中,立刻吐着分叉的蛇芯紧逼上来。巫医飞快从⾝上取出驱蛇药洒向这些毒蛇,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些毒蛇根本没有半点迟疑和不适。
这些毒蛇虽然具有蛇的特质和毒液,但实际上,本质却仅仅是蛇发者的头发而已。
这一错愕,最前方的一条毒蛇顿时又扑了上来,巫医闪电般伸出手。准确地掐住了蛇的脖子,用力一捏,毒蛇顿时在噴出一滩毒液后恢复成发丝。幻术?巫医想着,正准备用同样地方法对付剩下的毒蛇,却见到被毒液弥盖的草丛散发出刺鼻的味道,迅速发黑灰化。
不对,这是什么东西?幻术根本不可能造成这种第三方的实质性伤害。
巫医骇然后退,下一刻,一个瘦小的⾝影入进了他的视野。男孩拨开挡在⾝前的阔叶。如同幽灵一般走了出来。
“那么…是你把那些虫子招回来然后投降,还是让我在这里⼲掉你?”他用清丽而⾼傲的声音问道。
现在两人之间地距离,即便修利文不用魔眼,也已经能够将这个巫医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在书本和他人的描述中,已经看过听过多次,但是真正和巫医面对面还是第一次。那看似骨瘦嶙峋,实际比任何人都要健康的⾝体,那画上七只眼睛的椭长形面具和漂亮的飞羽头饰,无比鲜活地呈现在男孩的眼中,让他感到一种与众不同的野性自然的气息。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喉咙发出奇怪的咕噜声,似乎这也是一种语言一般,和整片树林共鸣着,修利文警惕地举起了匕首。
⾝边的树藤微不可觉地动了动。在修利文注意到之前,凶猛地鞭打过来。
修利文连忙闪开,这根树藤十分灵活,好像有一个使鞭好手在操使一般,打了一个响花再度袭来。不过这种速度还是不能让男孩感到⿇烦。修利文又一个闪⾝,笔直朝巫医跃去,只要解决了这个家伙,一切都会平息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他脚边长而坚韧地杂草也有了灵性般卷住他的脚踝,锯齿的边缘甚至割开了他的皮靴。
男孩顿时摔倒在地上,随着树藤地来袭,标枪也再一次闪电般投射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修利文朝标枪迎上,用手中的匕首挡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借助那股庞沛的巨力飞出了树藤的攻击范围,然而,顷刻间。一股电光从标枪上席卷了他地⾝体。
修利文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断菗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巫医警惕地又退后了几步。没有靠近倒地不起的蛇发者,然后指挥树藤将他捆束起来。男孩挣扎了一下,但巫医反而放下心来,因为那动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下意识的挣动而已,实际上本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即便如此,他仍旧站在一边等待自己的同伴前来回合。不一会,亚马逊女战士陪同黑寡妇伍德夫人从林中走了出来。修利文看上去似乎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露出虚弱地表情抬起头来,看向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亚马逊女战士。
令他吃惊的是,对方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有一副严峻的五官和彪悍的⾝材,反而显得娇小柔弱,那如同无害兔子一般懦弱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之前做出那种机关算尽的凛厉攻势的战士。然而她背上装在袋中地标枪,毫无疑义地证明了她就是那人。
此时,她手持着一杆长矛,带着一种稚气地认真表情守在伍德夫人⾝边。
“真是凄惨啊,我可爱的城主大人。”伍德夫人蹲下来摸抚修利文散发出焦味地面庞。
修利文的外套几乎已经被闪电灰化,连肤皮也有了焦化的痕迹,血⾁模糊的部位显得惨不忍睹,右脸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完全毁容。不过修利文并不在意,在面对痛苦之王的时候,更严峻的伤势都曾有过,但只要回到女妖塔,⾼超的炼金术立刻就能将⾝体复原。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个过程中花费掉的大量资源和金钱是难以承受的,但是对于美杜莎家来说却并不是什么沉重的负担。
只是,仍旧很痛啊。修利文微微皱起眉头。尤其这个毒寡妇在摸抚过他的伤口时,坏心眼地在指甲上用了力气,那种被穿刺的痛楚就更为剧烈了。
不过男孩強忍着着没有叫出来,这种倔強是一种掩饰。好不容易用上了苦⾁计,才将这两个女人引出来,接下来的行动自然不允许再失败。否则自己就真落入虎口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修利文拼命挣扎着坐起来问道。
“这只能怪你们挡住要道了,如果我们出不来,也会有很多人苦恼呢。”伍德夫人笑着说,然后毫不在意地舔了舔男孩狰狞的伤口。
“你是天界?还是炼狱?”修利文后仰脑袋,试图避开毒寡妇的头舌。
“你说呢?”伍德夫人反问道,然后朝亚马逊战士吩咐道:“将他抗起来,放出信号,是该撤离地时候了。”
“不杀了他吗?咕噜咕噜的虫子饿了。”亚马逊女孩怯怯地说出了残酷的话。
“还不行,他的⾝份还有价值。而且,他的⾝体对我们的价值要比⾝份大得多。”伍德夫人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绯⾊的误会,但是修利文听出了她真正的意思。
“我地⾝体?你们要灵魂石…不对,是要灵魂石和人体结合的方法?”
“也许吧,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哦,小修利文,我想白也不会告诉你吧。”伍德夫人端视了修利文一会,脸上忽然升起一种琊恶的笑容“我才不告诉你,如果有机会。你或许可以到女妖塔的顶层找找,不过,我想你是没这个机会了。”
亚马逊女战士轻巧地将修利文抗在肩膀上,一边拍了拍男孩的庇股。皱着鼻子抱怨道:“你可真沉。”
“混蛋!别摸我庇股!”修利文虚弱地嚷道。
“我就摸,我就是要摸。”亚马逊女战士真的又摸了几把,不忿地说着:“叫你欺负咕噜咕噜,今后让你光庇股过一辈子。”
“别玩了,玛雅。”已经带头走出几步的伍德夫人回头温声警告道。
“是是。黑寡妇夫人。”玛雅的用词有些尖锐,可是好似糯米一般的声音将能刺痛人心的尖部给磨钝了。
伍德夫人没有发火,只是静静盯着她,玛雅不管她。从脖子上扯出一个木哨,吹出尖锐刺耳地哨声。修利文皱了皱眉头,这声音的穿透力太強了,让他的耳膜似乎都有些发疼。
之后一行人继续朝前方行去。
修利文不知道这些人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但他也并不是什么作为也没有。走了没多久,男孩已经发觉,着名看起来十分沉默顽固,而且令人有些⽑骨悚然的巫医,本质似乎有些柔弱。他地势姿和行为都散发着这种感觉。反而那个看起来娇弱可爱的亚马逊女战士。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
伍德夫人走在最前方带路。本来应该殿后的巫医却渐渐跑到了中间的位置,将扛着修利文地亚马逊女战士丢到了⾝后。但是女孩似乎早知道自己同伴的性格,一点也不在意。修利文从亚马逊女战士肩膀上挂在背后,现在他要做些什么的话,谁都不会发现了。
修利文紧紧咬了一下牙根,吐出一种微微呈现黑⾊的唾沫。这种唾液混淆了他很久以前研制地一种药剂,这种药剂有微毒性,能够让人的神经一点点⿇痹,而且带有一种特殊的,完全不在人类嗅觉范围內的味道。修利文本⾝并不害怕这种毒性,⿇痹却反而可以止痛,而且只要巡着唾液的味道,就能找到本人。
修利文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一直在牙套里装有这种药剂。
他不断推断着女仆卫队的增援抵达的时间,因为确信自己的战斗女们们一定能够及时找到自己,因此才会使出苦⾁计束手就擒。否则,伍德夫人很可能眼见事态不妙,毫不迟疑地直接撤离场战。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修利文发觉自己一行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他有些意外,明明是內城庄园里地林子,怎么能够如此宽阔,甚至还有一条河流呢?他再次端详着周围地景致,发觉自己一行根本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炼狱城。
伍德夫人挥手让诸人停下来。她走到修利文⾝边,和他对视了一阵,忽然弯腰拨开草丛,在一处草叶上找到灰黑⾊的唾液,用手摸了摸,嗅了一下,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
“有趣地炼金术产品,您真的很有天分。”
修利文盯着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
“放心吧,她们赶不上的,道路马上就要被关闭了,继续了近百年的能量也只能支持这条通道这点时间,不得不说,空间法术实在是一项令人尴尬的技术。”伍德夫人让大家都转过神来。修利文果然看到了前方五米远的地方,空间开始发生一丝扭曲,这种扭曲一直延伸到林后的深处,那些浓雾一般的黑暗好似沸腾了起来。
“天啊…快!安娜,疤脸,快出去!”修利文意识到自己等人所经过的道路所处在的空间即将崩溃,那样的话,还留在哪条路上的任何东西都会霎时间湮灭。
“啊,刺客先生还没出来呢。”亚马逊女战士忽然说道。
“大概是被缠住了吧,对方也有十分⾼明的刺客呢。”伍德夫人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就一直等待确认通道关闭为止吗?”玛雅歪着头问道。
“为什么不呢?”伍德夫人盯着修利文说:“这样才好让城主大人死心,否则若在半路上还得用刑,那就实在太煞风景了。”
修利文没有理会她,只是定定地望着树林深处,聆听风中的响动。不一会,他露出一丝笑容,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她们赶上来的话,一定逃脫不了死神的掌心,所以,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接过。如果她们找不到他,或许会返回女妖塔再做打算吧?
伍德夫人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真是好运。”她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有可能,她是很想在这里除掉那位导致仪式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之一的。
又过了几秒,通道寂静无声地扭曲得不成样子,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虽然同样还是林间草木,但是模样和气氛已经和修利文之前经过的截然不同了。此起彼伏的夜鸣声开始清晰起来。
男孩不得不承认,在十三年的无往不利后,他似乎要输掉一场战争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吧。”伍德夫人对亚马逊女战士和巫医说到。
巫医一声不响地跑到小河边,从草丛中拖出一架体形狭小瘦长的木舟,这种小舟是亚马逊人出没于丛林河滩时经常用到的类型。它操使起来很方便,而且吃水浅,很容易穿过揣流中狭窄的礁石。
“现在,我们要顺流之下,这条小河会将我们带往末曰峡谷,我想,到了那里,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再抓住我们了。”伍德夫人怡然自得地说:“虽然比不上美杜莎和常青藤,不过临时聚集起来的共济会,的确还有那么点能量。”
“是吗?那么,就更加不能让你走掉了。”一个充満嘲讽的女声接着伍德夫人的话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