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浴室明亮的镜子面前想了一会儿,焦扬还是决定将蓝若琳的睡裙套在⾝上。她竭力告诉自己只是服衣,并不代表是别的什么內容。好歹这睡裙还是比较保守的款式,虽说是领口感觉开的还是大了些,但总比披着易明晞的白⾊衬衣出去招摇好。
脚腕已经肿的没法看,蹲下去按了按那里,虽然仍是钻心的疼痛,但是实践告诉她并没有伤到骨头。她放心的站起⾝,自镜子中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确保没有什么差池之后,这才打开浴室的门。
刚一打开门鼻尖便呼进浓郁的香,焦扬不自主的捂上肚子,这才觉得已经有些胃痛。空腹喝酒再加之受到惊吓,她这一晚上精彩的境遇足够让她回味一年。扶着椅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回廊,她刚想要坐上客厅沙发,可是突然腿一软,原本伤了的脚腕根本支撑不住整个⾝体的用力,一声惨叫未出,她已经连滚带跌的趴在了厚厚的地毯之上。
而他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自己惨然倒下,眸⾊平静,渗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疏离与寒冷。仿佛他面前的自己,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
她的痛苦,她的狼狈,她的无助,她的脆弱,他都忍残的视而不见。
焦扬慢慢爬起来,跌在地毯之上并不很痛,她需要的,其实只是站起的力气。艰难的移到沙发,她一声不吭的端起他做好的蛋炒饭凑到嘴边。而易明晞仍是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吃东西。
看着碗中的蛋炒饭,焦扬一下一下将泛着⻩⾊光华的米饭填在嘴里。刚才明明闻到扑鼻的蛋香,可是现在吃起来,竟然完全没有味道,此时的她犹如在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只知道将东西全都吃⼲净,至于味道,至于⾊彩,都成了最不实用的点缀。
羞辱在前,自尊在前,现实在前,那些虚晃的东西,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不经意的,突然就觉得牙齿被东西给咯了一下,细细的用舌尖感受,原来竟是一小片鸡蛋皮。焦扬慢慢的停止住了咀嚼的动作,既不吐出亦不咽下去,只是抱着碗木然的坐在那里,瞬间,泪如雨下。
⾼三的她有一次犯了胃病,连续两天都没吃东西,最后在上课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胃口,饥饿感刹那间被大脑激发到极致,她只感觉到再不吃东西就会要死要活,而且那一瞬间竟然还特别挑口,不想吃别的,只想饱餐一顿蛋炒饭。
N市中一采用的是半军事化管理,不到放学时间任何同学不得出校。易明晞看着她面⾊蜡⻩的样子,只能将她带到小食堂。可是那时正值下午三点,食堂的师傅都菗空休息,哪儿还有什么蛋炒饭。易明晞无奈,与看食堂的大爷说了声,又采用重金贿赂的策略,交给他十块钱,这才被允许入进食堂后方,看到原材料米饭和鸡蛋齐备,只是没有人来做,当下决定亲自下厨做给她吃。
她还记得当时看到他笨手笨脚的沉浸在烟熏火燎中的厨房中,明明手忙脚乱犹为狼狈,但她却觉得胸中全都溢満了完満的幸福。其实易明晞极没有做饭天赋,处*女餐咸淡不均不说,鸡蛋也很不雅观的糊在了米粒之上,观看上去只觉一片藉狼。吃到嘴里,也总是被里面掺杂着的鸡蛋皮给咯着,原本又香又软的米饭含入口中,简直成了辛苦的皮蛋进行曲。
看着她微微皱眉剔皮的样子,易明晞坐在一旁満面忧⾊“不好吃是吧,别再吃坏了肚子,要不然还是出去吃吧。”
她记得当时的自己一脸満足,那些生硬的鸡蛋皮仿佛成了幸福的调料,每咽下去都是一份爱意的知足。
可是现在呢,她一晚上的坚強与辛苦隐忍,竟然在一片小小的鸡蛋皮面前全线崩溃。
焦扬哭的没有声音,或是根本没有感觉自己在哭,她只看到大颗大颗的晶莹液体落在米粒之上迅速不见,一颗,两颗,如同那些消失了很久的过去,划着摇曳的舞步,却最终以狼狈的现实终结。
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而那些憋在心中的疼痛却丝毫未减。焦扬依然抱着那个瓷碗,执着的盯着里面看,像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不是可以在里面汇聚成河。而就在这样的怔愣时候,眼前突然飘来一团白⾊,她抬起头,易明晞竟然夺下了她的碗,猛地一下摔到地上。
哐啷的一声,清脆的猝不及防。
“你哭什么哭!”他突然上前扣住她的肩膀“焦扬,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哭,最讨厌你哭!你为什么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哭,为什么不在我希望看到你哭的时候哭!”
他们的分别,她只给了他两个字便彻底断开了她们的关联。犹记得那曰他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失魂落魄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其实当时已经不祈求她重回到他的⾝旁,但是却希望看到她的泪水。她是那么喜欢哭的一个人,可是却在分手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为他留。她的眸瞳依然黑亮澄澈,可却像是⼲涸了的湖水,他只看到他⻳裂的心痛。
其实就在那曰,他才在无数梦里看到了她哭泣的情景。这一切如同一场最可悲的恶作剧,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易明晞,却卑贱的依赖上了她在梦里凄然的泪水。
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给自己这么多年的追寻找到一个答案,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是值得自己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