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程怀宝心中却明白,无名玄妙的直觉虽然是飘渺且不可猜测,但以往的事实已经证明了无数次,就是这种直觉,从未出过错,且在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能救他们的命。
无名率性的耸耸肩膀,这是他与程怀宝的习惯动作,轻笑道:“小宝终于学会感觉了,可惜小宝的感觉不准。”
程怀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的摇头摇道:“算我怕你了。”
两兄弟悠闲的聊着天,忽然小钟脸上微见慌张神⾊的从车队队首行了过来,急道:“无大哥,小宝贵人,我们不能再往南边走了。”
程怀宝仿佛吃了老鼠屎一般的神情,显然对小宝贵人这四个字深恶痛绝。
无名则微有些好奇道:“为何不能向南走?”
小钟道:“我方才走到对手忽的心有所感,随手起了一卦,时运行水,南方属火,如此水火相克,将应一场刀兵之劫,若听我的,最好向东,东方属木,水木相生,可保一路平安。”
程怀宝嗤笑道:“鬼话连篇。”
小钟急道:“真的,无大哥你相信我。”
无名点点头,轻声道:“小钟不要急,我相信你说的。”
程怀宝嗯了一声惊道:“木头你发烧了?竟相信神棍的鬼话?”
“我不是神棍,小宝贵人!”
“死神棍!再叫老子小宝贵人,你可就真的要应一场刀兵之劫了。”
眼见两个冤家又斗起嘴来,无名好气又好笑的低喝一声:“小宝、小钟闭嘴!”
程怀宝与小钟怒视对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将脑袋扭到旁边。
惊觉到车队还在向前赶路,小钟又急道:“无大哥,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前方必有刀兵之劫。”
无名淡然道:“小钟,我们有急事,必须尽快赶到,若听你的向东绕路,怕要误事了。”
程怀宝则嘲弄道:“刀兵之劫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连鬼门关都闯了好几遭了。神棍就是神棍,永远成不了大英雄大豪杰。”
小钟显然有些小孩心性,气恼之下嘴巴噘起老⾼,闷闷不乐的跟在无名⾝边。
他无法理解无名与程怀宝的想法,世人中有哪个不是趋吉避凶的,听说有刀兵之劫,躲还躲不及,怎么他们还要硬闯上去?
难道无大哥口上说相信只是敷衍自己吗?
他心中这么想着,更是郁闷起来。
无名忽的扬声将赵志南叫了过来,低声吩咐前方有敌,小心应对。
赵志南惊异的望了无名一眼,却没有出声询问,恭敬领命后,立刻开始安排起来。
程怀宝挑着眉道:“木头你没事吧?神棍的一句胡话也至于弄得草木皆兵?”
无名眉头微蹙,随即学着程怀宝的模样眉头轻挑道:“小宝敢跟我打赌吗?”
程怀宝稀罕道:“木头也会主动跟人打赌?就冲木头的第一次,不管赌什么,我都跟你赌了。”
无名没理会程怀宝的调侃,淡然道:“若被小钟说中了,前方真的有刀兵之劫,便算小宝输,小宝要向小钟郑重道歉,并且以后再不许欺负小钟。”
小钟惊异的望向无名,登时将方才的郁闷忘在了九霄云外,失声道:“无大哥…”
无名淡然一笑,挥手止住了小钟后面的话。
程怀宝琊笑着望了小钟一眼,又看向无名道:“木头你竟这么相信神棍的胡言乱语?嘿嘿…有意思,若是我赢了呢?”
无名淡然道:“随小宝提条件。”
程怀宝眼中一亮,心中打着小算盘,奷笑着道:“如果我赢了,以后木头你要听我的,所有的钱都要交给我来掌管,唔…还有以后别老是禽兽禽兽的扰了我追美人的兴致…(滔滔不绝中)”
盏茶工夫后…
程怀宝终于将他的长篇大论画上一个句号:“基本上就这样了,如果还有什么遗漏的,以后再补。”
小钟的下巴已经砸在脚面上了,他从没见过这么能说的,说了这么久竟连气都没喘一下,叫人不佩服都不行,同时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以后决不要同这位长舌贵人做口舌之争,简直是螳臂当车一般的愚蠢之举。
望着程怀宝那副小人得志的得意面孔,无名伸出一只手来,淡然笑道:“赌了。”
有便宜不占八王蛋,自觉占尽了便宜的程怀宝生怕无名会反悔,忙不迭与他击了一掌,一双鬼祟的眼眸中已开始幻想未来奴役无名时的美妙时光了。
小钟悄悄揪了揪无名的袖子道:“无大哥,你为何要同小宝贵人赌这么不公平的赌约?”
无名淡然一笑道:“我相信小钟,赢定了的赌约为何不赌?”
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被人信任,小钟的心里暖暖的,忽的把头垂了下来,小声道:“谢谢无大哥。”
但随即他又纳起闷来,既然无大哥相信他的话,知道前方有刀兵之劫,为何还要往前闯?这不是明摆着去应劫吗?
难以理解…
生在神算世家的小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不过他也没有伤脑筋多久,便又想起了另一桩事,一脸急切神情对无名道:“无大哥,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无名微微一怔也没多问,便将自己的手掌伸了出来。
小钟慌不迭凑上前去,哪晓得这一看,当场便蹦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望着小钟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无名纳闷的看了自己手掌一眼,奇怪道:“小钟怎么了?”
小钟无意识的讷讷道:“怎么会没有掌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小钟方才忽然记起在酒馆中看不出无名的面相,故此才想看无名的手相,哪里想到无名这只通体白皙,仿佛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一般的手掌掌心竟然连一道掌纹皆没有。
小钟莫说见了,便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世上竟会有没有掌纹的人。
“掌纹?”无名蹙眉想了想才若无其事道:“原本是有的,后来掌心的⾁被磨掉再生出来后便没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钟哭丧着脸道:“无大哥你…你是不是人啊?人怎么可能没有面相与手相呢?”
程怀宝噗嗤一笑道:“什么叫没有,根本就是你这神棍无能。木头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妖怪?”说到这里他忽的一愣,望了无名一眼后喃喃道:“妖怪?或许也说不定。”
无名没好气的给了程怀宝后脑勺一巴掌,微恼道:“没有便没有,也没什么要紧。”
小钟的大脑已完全陷入呆滞状态,两眼发直,嘴巴微张,口中无意识的反复叨咕着:“没有命运的人…人又怎么没有命运?难道无大哥真的不是人…”
又行了半个时辰,平安无事,程怀宝可来了劲,嬉皮笑脸道:“刀兵在哪里?我们的刀兵之劫在哪里?哈哈…木头你输了可不许赖账,我真的期待起明天来了。哈哈…”无名静如止水一般,毫不理会程怀宝的撩拨,嘴角微微向上,扯出一个平和的浅笑,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情。
转过一处山坳,陡变突生。
“当当当…”
随着空中一连串刺耳的铜锣脆响,忽的从两侧山头上冒出数百条手持刀兵的恶汉,狂疯呐喊着顺着平缓的山坡狂冲而下。
盗匪!
且是一股实力強大的盗匪!
琊笑瞬间凝固在程怀宝的脸上,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的喃喃道:“⼲你娘的…”
由于早有防备,面对十倍于己的盗匪蜂拥而来,赵志南不慌不忙的大喝道:“围成车城,弓弩四射。”
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权,转头去看无名,一路相处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无名才是真正的首领。
无名淡然点首,紫眸中尽是信任的目光,声音微扬道:“这里交给赵堂主了,我与小宝听你调遣。”
程怀宝长出一口郁闷之气,无可奈何的撇嘴道:“老赵好好⼲,可别让我们看了铁血神武营的笑话。”
无名与程怀宝这一正一反两句话,不啻是最佳的战前动员,赵志南只觉热血上涌,猛地将长刀拔起,斜指向右前方的敌人⾼声喝道:“铁血神武!”
听到这刻印在骨髓之中的军号,一众原属铁血神武营的铁汉们尽皆热血沸腾的齐声应喝道:“有我无敌!”
伴随着这声齐喝,是有如火山爆发般爆裂至极的恐怖战意。
无名与程怀宝惊异的对视一眼,毫不例外的在对方眼中发现了同样狂热沸腾的战意,显然他们俩也已受到了这股气氛的感染。
程怀宝喃喃道:“乖乖,我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想痛快地冲杀一场的冲动,铁血神武营果然名不虚传。”
无名没有说话,不过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紫眸却已明白无误的告诉别人他心中的战意之強。
自看过无名没有掌纹的手掌后一直蹙眉苦思的小钟猛地回过神来,显然没经过这等腥血搏杀阵仗的他,望着密密⿇⿇顺山坡上狂冲而下的彪悍恶匪,魂都快吓飞了,连自己有一⾝⾼強的武功皆忘了,一抓无名的袖子惊惶道:“无大哥,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打不过,快逃吧。”
无名挺拔的⾝形纹丝未动,声音不⾼却充満了坚定不移的气势道:“小钟,勇气与冷静,是战胜危险的依仗,逃跑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放心,一切有我们,伤不到你的。”
他们说着话的工夫,攻击已然开始。
不愧是出自大明最精锐的铁血神武营,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二十余条铁汉没有一个人面上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紧张与慌乱,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完美的执行了赵志南的命令,在十数张強弓劲弩的掩护下,迅速将十辆大车围成一座利于防守的简易车城。
除了无名、程怀宝与小钟外,所有人皆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弓弩,对着大呼小叫狂奔而下的強盗便是一通攒射。
能与蒙人力拼骑射战而胜之的铁血神武营,弓弩使得简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深得快准狠三诀,一排排箭矢在数息的短暂时间下,连续射出,几乎看不到明显的间隙,射出的每一箭都象足了魂勾夺命的阎王帖。
只一瞬间,盗匪群的前锋仿佛割麦子一般倒下了一片,血染山坡。
小钟看得目瞪口呆,再回想方才无名的话,心中忽有所悟。
匪群中一个⾝⾼过丈有如鹤立鸡群的壮汉猛然暴喝道:“点子扎手,散开队形,给老子杀光了这群子婊养的混帐!”喝声之响,仿佛炸雷一般。
匪群听令,队形登时散开,看来竟仿佛一群久经战阵的悍匪。
无名的目光立时停留在了这名显然是匪首的大汉⾝上,此时冷静与狂暴这两种极端对立的气质竟怪异而又完美的融合在他的眸中。
这股盗匪也真是彪悍,短短数息时间经过几轮箭雨已折损五六十人,却仍悍不畏死的狂攻而下。
盗匪中最显眼的除了方才大喝的匪首外,还有四个⾝穿劲装的大汉,口中暴喝连连,⾝法速度奇快无比,手中兵器在⾝前舞出一片光幕,将射向他们的箭矢扫得漫天飞舞。
在这几个⾼手的带领下,这群亡命之徒终于顶着箭雨冲近车城。
目测出两方距离只剩下十丈左右,赵志南当机立断扔掉手中的強弓,子套长刀,大喝一声:“铁血神武!杀!”“有我无敌!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