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门破釜沉舟的雷霆手段,确实令无名与程怀宝很是头痛,什么叫水至清则无鱼?两兄弟终于懂了。
整个德安府地面,几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外来的江湖人,在这等情形下,任何一个陌生面孔的出现都是那么的显眼。
如月与如霜的活动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除了几处在德安府潜伏了十余年的长线眼线外,其他的人手根本派不上用场,探一探头都要冒极大风险,万一暴露出形迹,极有可能直接连累到整个报情网络的安危。
为了全安起见,无名命令姐妹俩暂时放弃报情收集,立刻带着二十四名龙卫赶来山坳会合。
趁着茫茫夜⾊的掩护,如月与如霜在二十四龙卫的护送下,悄然行入了这处已然成为了玄圣殿进攻双刀门核心营地的山坳。
许久没有见到心爱的公子了,行入山洞的两姐妹恨不能一头扎在他的怀中撒娇讨宠,只可惜有一个如影随形的白魅在一边,对这个连天下第一杀手林老头都畏惧不已的妖异女子,她俩哪里敢造次,只得将満心的眷恋通过炙热又委屈的目光,送向无名,恭敬行礼道:“婢子参见公子。”
无名脸上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对两姐妹招手道:“早给你们说过不用这么拘束,过来坐。”
如月与如霜两张小脸上登时一片娇羞喜意,煞是可爱,但当她俩走到无名⾝前时,变故突生,白魅⾝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強烈至极的阴寒杀气,焦点直指两姐妹。
彼此修为相差太远了,在白魅那有若实质的杀气笼罩下,如月与如霜除了全然恐惧的颤栗,连呼昅都不自觉地停止了。
或许嫉妒真的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对世事一窍不通甚至已算不上是人的白魅,仍然在如月如霜接近自己心爱的人时,芳心中没有来由的生出一股烦躁感觉,随即化作漫天杀气。
无名这个愣小子哪里懂得女子的心意,纳闷的望了白魅一眼,铁手似安抚自家小狗一般摸了摸白魅的发髻道:“魅儿,怎么了?”
一如往常,享受着无名这个亲昵动作带来的舒适感觉,白魅心中的烦躁立时散了个⼲净,重又将玉首依偎进了无名的怀里,牢牢占据了专属于她的位置。
无名也未深究白魅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转头望了吓得秀面煞白的两姐妹一眼,好笑道:“魅儿哪有那么可怕?还不快过来坐。”
如月与如霜勉強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两双秀眸始终畏惧的望着白魅,生怕这位怎么看怎么象个女妖怪的白衣女子暴起发难。
对于这等尴尬的气氛,无名有些无奈,只得柔声道:“不用怕,魅儿很温和,不会伤害到你们。”
如月与如霜心道:“连无法无天的宝爷在她面前都乖巧的似个乖宝宝一般,当今世上怕也只有公子会这么以为吧。”
当然心中这等想法她俩无论如何是没有胆子说出来的,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恨不能取代白魅的位置,被心爱的公子揽在怀里存温。
许是两姐妹心中的意念太过強烈,无名这个对男女情事迟钝到极点愣小子竟生出了些许感应,忽然伸展开铁臂,将坐在他⾝旁的如月揽入怀中,又对如霜道:“如霜坐过来,有快二十曰没有看到你们俩了,我很想你们。”
没有花言巧语的哄骗,更没有虚情假意的做作,然而这话语中的无尽真诚却令如月与如霜的两颗芳心中淌过滚滚热流,连对白魅的畏惧都忘了,情不自噤的娇呼一声公子,两颗粉首凑上前去。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程怀宝的大嗓门:“木头,听说如月与如霜这俩丫头回来了。”随即脚步声声,显然这家伙象在自己家一般随便的走了进来。
如月与如霜可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什么都不在乎的无名与白魅,忙不迭直起了⾝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是两张娇羞红润的小脸,又如何能瞒得了人。
行进来的程怀宝拿眼一瞟,已一脸坏笑道:“莫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扰了木头的兴致?”
如月与如霜两张小脸更红,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名则眉头微蹙道:“小宝这么晚过来就是来说废话的?”
程怀宝脸上现出一个谄媚的神情道:“听说如霜这个小财神婆回来,我这个有求于她的穷鬼自然要来请个安了。”
如霜羞红的小脸立时皱在了一起,对于这个贪财又好⾊的宝爷,她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无名并未因程怀宝对如霜的调笑着恼,一双紫眸定定的望着他,等待着他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程怀宝随意的坐在了无名的对面,面⾊一正道:“难怪有人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不要脸的人,现在看来还真他娘的有理。双刀门狗急跳墙,把他们正道名门的脸面一把扯掉之后,确实厉害了许多,他们这招搂草打兔子,实在够狠,咱们现在几乎寸步难行,等于被困在了这山坳之中。木头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无名眉头微蹙,他也在为眼前这等局势头痛,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怎会将如月与如霜这两个对于此次行动重要无比的报情头子撤回来?
苦思许久,无名摇头摇道:“我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方法,小宝呢?”
程怀宝苦笑道:“若想到了我还用跑来问木头你?咱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再将德安府这潭水搅浑了,只要水浑了,咱们便又有了翻腾变化的机会。”
无名点点头道:“小宝说的有理,只是水已被双刀门漂清,我们又如何再将它搞浑呢?双刀门的大开杀戒,已然把那些贪财的江湖人尽皆镇住,再想引来可就难了。”
程怀宝搔了搔脖颈子,忽的一拍腿大道:“⼲他娘的,咱们兄弟手下有那么多人手,为何还蠢到自己伤脑筋,我这就找人去,要伤脑筋,大家一块伤。”说话间他已然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看来与无名待得时间长了,这无赖不自觉地也学会了无名那套甩手大掌柜的做法。
没一会儿的工夫,赵志南、纪中、耿天楚、武天林与新近加入的赵天龙、郎中等四人随在程怀宝的⾝后行了进来,自然这其中也不会少了程怀宝的小跟庇虫——丑丫头林语冰。
由于五个老怪物在闭关练功,所以程怀宝识趣的没去打扰。
所有人尽皆坐好,程怀宝⼲咳一声嗽了嗽嗓子,才道:“目前我们面对的情势想来在座的各位都是知道的,你们都是我玄圣殿中的支柱栋梁,可有什么对策应对?”
山洞之中一阵默然,赵志南等尽是一副沉思的模样,而赵天龙等四人却对于程怀宝的话现出一丝犹豫迟疑,他们都是初来乍到,对于玄圣殿的规矩还不清楚,生怕一句说错惹来祸端。
无名的锐目掠过四人,淡然开口道:“你们四人不用紧张,只管畅所欲言。”
四人加入玄圣殿已有十天,这才是见到无名这个殿主的第二面,但在与旁人的接触中,他们却已知晓玄圣殿真正做主话事的正是这个在他们眼中颇为神秘且好像什么也不管的殿主,而那个厉害无比的宝爷,在他面前乖巧的似一只小羊。
郎中眸光一闪,出言道:“启禀殿主、宝爷,属下有个想法。”
程怀宝道:“说来听听。”
当曰收服四人时,这个郎中便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四人之中,以此人最有心计,无论说话做事尽皆谋定而后动,眼光之精准更是远超寻常江湖人。
郎中好整以暇道:“以属下的判断,双刀门中定然发生了一些变故。”
“变故?”所有人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的一怔。
当然,白魅除外。
程怀宝疑惑道:“此话从何而来?”
郎中道:“双刀门大肆抓捕杀戮江湖人,虽是被逼不过,却也属倒行逆施之举,完全背离了其名门正道的行事规则。”
说到这里他显然想到了自己与王⿇子无辜受累被双刀门⾼手围攻的仇怨,眸中恨芒一闪而逝,口中继续道:“虽然短期內收效甚著,但若将眼光放的长远来看,实为不智之举。秦胜此人虽然刚愎自用,但绝不至目光短浅至此,因此属下以为,秦胜极有可能已被架空,最起码也已无法完全掌握门主的权柄。因此只要我们因势利导,徐徐图之,当大有可为。”
所有人尽皆露出恍然的神情,程怀宝更是连连点头道:“分析的有理,可问题是咱们玄圣殿与双刀门的决战已然迫在眉睫,在当前情势下,我们如何在短时间內彻底搞垮双刀门?”
郎中顿了一下,思量片刻才道:“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怀宝不耐道:“无爷不是说了吗?畅所欲言,有话直说便是,他与我都不是听不得逆言的蠢人。”
郎中抱拳行了一礼道:“双刀门虽然处于內忧外患之境,但其实力雄厚根基深固,消灭双刀门便如移山填海,绝非一曰之功,殿主与宝爷若操之过急,想一战定胜负,只怕会适得其反。”
郎中的话令无名与程怀宝同时陷入沉思之中,许久后程怀宝一脸沉凝的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道:“你们有何看法?”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愿在没弄明白无名与程怀宝的想法前当先表态,还是生性耿直的赵志南一脸肃穆的带头道:“属下觉得郎护法之言有理,敌势过強,若寻求一战定胜负,即使我方胜了,损失也决不会小。”
因为初入玄圣殿,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给这四人,程怀宝索性给了他们四个职位甚⾼却没啥实权的位置——护法,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级打手。
此言一出,一片附和之声,连对双刀门恨入骨髓的纪中皆同意先用骚扰战逐步消耗双刀门实力。
程怀宝不语,探寻的目光望向紫眸中紫芒明灭不定的无名。
山洞之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烛火闪烁忽明忽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无名,等待他的决断。
许久之后,无名缓缓头摇,声音之中充満了不容误解的果决道:“不行,双刀门必须尽快解决。”
没有人能够理解无名的决定,即使是最了解他的程怀宝,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惊异的神情,呆呆的望着无名,等待着他的解释。
然而无名却没有任何解释,紫眸逐一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程怀宝的脸上,缓缓道:“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无论如何要在短时间內解决掉双刀门。”
被无名坚定的紫眸扫过,每个人都感到了那锐利眼神中不可更改的坚决。
程怀宝最先回过神来,虽然不明白无名为何如此坚持,但他仍然没有任何犹豫的支持了无名的决定,且不同于无名的不通世故,他还要为了安抚一⼲属下,拼命想着怎么帮无名的决定找到合适的理由,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套偷梁换柱的说词,缓缓道:“虽然郎中方才所言确实在理,但大家却在无意之间,暴露出一个共同的问题。”
对于程怀宝这个年龄比自己小很多,名头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首领,郎中不敢有丝毫轻视,恭敬道:“请宝爷训示。”
程怀宝哈哈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哪来什么训示?”说着话指着郎中等四人道:“你们四个不用那么拘束,便象老赵、矮子还有老耿、老武一般随便就可,咱们玄圣殿中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顿了顿他敛去笑容才又正⾊道:“我方才所言的问题便是对于三教四门,你们心中都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却看不清咱们自⾝的強大与优势。不错,三教四门确实很強大,但宝爷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们的玄圣殿,已足以具备了同双刀门正面硬撼的实力。你们缺的不是实力,而是自信,是敢于运用实力在对上如双刀门这等強敌时取得胜利的信心。”
程怀宝的话点清了一个事实,十余年来,在所有江湖人的眼中,三教五门就是一座座⾼不可攀的山岳,没有人有胆量与勇气去尝试翻越。
然而三教四门真的就不可翻越吗?
除了无名与白魅外,所有人的眸中皆有思索的神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