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一连跑过七条小巷,跑到了南江旁的沿江路上,确认交警追不上自己后,才停下步子,茫然地在江边的绿化带上走着。
在他的一生中,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茫然和心痛,甚至一时间觉得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
路过一家五金商店时,范飞忽然看到了柜台上的一样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他走了进去,掏了六十块钱买了把斩骨菜刀,用纸盒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塑料袋里。
范飞提着那个塑料袋在南江的堤岸上坐了好一阵,一直在看着茫茫的江水发呆。
直到忽然闻到一股菜香味,又抬头看到望江楼的酒楼招牌,范飞才惊觉自己的肚子很有些饿了,于是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家酒楼。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用餐的吗?”看着⾝上沾着不少泥灰的范飞,站在门口的迎宾姐小不自噤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迎上前来问道。
“嗯。”范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请问您有几位?”
“一位。”
“哦,那请跟我来吧。”服务员把范飞带到了一张小桌前,示意他坐下。
“我要一个包厢。”范飞皱眉道。
“呃…”服务员顿时有些无语了。
现在的酒楼都不收包厢费,而且望江楼的包厢也没有最低消费,把一个包厢给范飞,显然是不划算的。
不过服务员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范飞便开口了:“我一个人,点八个人的菜,够了吗?”
“够了,足够了,正好三楼还有一个小包房,请跟我来。”服务员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估计眼前这个小伙子或许是个有钱的主,于是带着范飞去了三楼的一间小包房。
望江楼的包房名字很别致,都是以历代名人作为包房名,范飞进的这间包房名叫“屈原”
范飞果真点了十道菜,七荤两素一汤,只是却重复点了两道红烧猪蹄,让服务员的心中嘀咕不已。毕竟每份红烧猪蹄都是两只大猪脚,范飞只有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两盘红烧猪蹄的。
“我吃一半扔一半,不行吗?”服务员写单的时候有些迟疑,被范飞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行行行,那是您的自由,先生,稍等片刻,菜马上就上。”服务员连忙点头微笑,然后赶紧退出了包房。
服务员下楼后,赶紧找到中年老板说了一下这件古怪事情,最后来了个推断:“这伢子不是来吃霸王餐的吧?”
在省城飞沙市,年轻小伙子被叫成伢子,年轻女孩被叫成妹子或妹坨。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姓郭,肚子溜圆,如同八个月的孕妇,外号郭大胖。
郭大胖听了服务员的话,冷笑道:“他敢?我郭胖子这酒楼开张了七年半,还从没有人敢在我这吃霸王餐!燕子,你放心地给他上菜,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名绰号叫燕子的漂亮服务员于是放心地去下单,十多分钟后,她端着两盘菜进了屈原包房,发现范飞正反坐在一张木椅上,看着窗外的滔滔江水发呆。
“先生,菜来了,请问需要酒水或饮料吗?”燕子轻声问道。
“需要,来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再来两包蓝芙蓉王。记住,要真货!如果是假烟假酒,我砸了你们的招牌!”范飞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
燕子打了个寒颤,赶紧跑下楼去告诉郭大胖,又猜测道:“郭老板,他要这么贵的酒,你看…”
“嘶…”郭大胖也忍不住倒昅了口凉气,心里犯起了嘀咕,毕竟这两瓶酒加起来近两千块了,如果真碰到吃霸王餐的,损失就大了。
“给他上!”郭大胖沉昑了半晌,咬牙道。
来的都是客,在买单之前,没有理由不満足客人的需要。就算真碰上吃霸王餐的,大不了送到出派所去,让他的家里人赔…
燕子于捧了两瓶好酒、两包好烟上了三楼,不一会,她就有些慌张地跑了下来,在郭大胖耳旁说道:“老板,刚才那伢子说,菜上齐后,任何人都不能进他的房间。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动静,都不许人进去…你看…”
“嘶…”郭大胖昅了口冷气,皱眉沉昑了一会,猜测道“这伢子不是失恋了吧?行了,不管他!你把菜上齐后,就别进去打扰他,不过要在门口听一下动静。”
燕子于是继续去上菜,但过了一小会,又慌慌张张地跑了下来。
“又怎么了?”郭大胖皱了皱眉,沉声喝道。
“老板,那个客人…那个客人…”燕子似乎受了惊吓,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慌什么?万事有我!”郭大胖怒道“深呼昅,说,到底怎么了?”
燕子深昅了口气,终于定下神来,趴在郭大胖耳旁轻声说了两句话。
“什么?他用菜刀切猪脚?”郭大胖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啊,他说我们的红烧猪脚煮得硬了点,不好咬,所以…”燕子答道。
“菜刀哪来的?”郭大胖沉声问道。
“不知道…我没敢问。”燕子都快哭了。
“芙蓉,你赶紧去厨房问一下,看有没有丢菜刀!我带人去会会他。”郭大胖咬了咬牙,对另一个服务员说了一句,又赶紧叫了另外两个青年,和燕子一起上到三楼,进了屈原包房。
包房里雾腾胖的満是烟味,就像刚着了火似的,把不菗烟的郭大胖呛了个半死。
范飞已喝得面红耳赤,正在口齿不清地接听一个电话:“…花和尚,老子…现在在喝酒…你别吵我…好了,就这样…”
在餐桌上,摆着一把镗亮的斩骨菜刀,上面満是油腻,还粘着些猪皮。
见到郭大胖进来,范飞眉头一皱,把机手往桌上一拍,就想发飚。
“兄弟,一个人在喝闷酒啊,呵呵。我叫郭胖子,是这家酒楼的老板。每个包房的客人,我都要敬上一杯的,来,我敬你一杯,赏个脸吧。”郭大胖瞟了瞟那把菜刀,迅速地堆出満脸的笑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出去!”范飞伸掌在桌上一拍,冷声喝道。
郭大胖自讨没趣地退了出去,然后就听到房门被反锁上了。
郭大胖和燕子心惊胆战地在包房外偷听着,房內一直没传出什么动静,直到十分钟后,他们才终于听到房里传来了一些说话声,甚至还有耳光声…
“我让你攀⾼枝,我让我攀⾼枝,呸,自不量力的东西,蠢猪!”
郭大胖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终于听清了一句话。
“看来真是失恋了,还是被富家千金给甩了!”郭大胖心中顿时有了底,低声对燕子说道。
“老板,他会不会杀自…”燕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菜刀不但是可以砍人的,还是可以用来杀自的。
郭大胖闻言一惊,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一个酒楼,最怕的就是出现食物中毒和顾客伤残的事件,至于杀自,那就更可怕了。如果有人死在酒楼,一传十,十传百,酒楼的生意很快就会一落千丈,甚至倒闭都有可能…
一想到这种可能,郭大胖心里就直哆嗦,却又不敢进去,因为他怕那把锋利的斩骨刀。
越有钱的人越怕死,这是规律。
“老板,他会不会跳江杀自?这里可是临江,又是三楼。”燕子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郭大胖听到这话,顿时又打了个寒颤,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板?”燕子见郭大胖一直不吭声,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谁要你带他来这个包房的?你做的好事!”郭大胖忽然回过神来,伸掌在燕子头上一拍,又指着包房门上“屈原”那两个字,咬牙说道。
屈原,投江杀自的主,而在屈原包房里这一位呢?
燕子顿时委屈得想哭。
“砰砰…砰砰…”
就在这时,包房里忽然传出了响亮的敲击声,似乎有人正在用菜刀剁着什么东西。
“快进去,要出人命了!”郭大胖顿时吓得面无人⾊,赶紧嚷了一声,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备用钥匙,一把打开了房门。
三男一女一起冲了进去,然后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