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人车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刚刚他们虽然震慑于沙远和尚亭的背后势力,不敢造次,但是毕竟对沙远他们这狐假虎威的行为嗤之以鼻,只不过事不关己、⾼⾼挂起而已。但是现在众人却亲眼看到了大明朝的太傅、武林新晋宗师⾼手韩希文下车交谈,看看马车在地面泥土中的吃重,可以肯定马车中还有人没下来。韩希文肯亲自下车询问,证明车內的人⾝份地位都不比其低,是以路上众人纷纷猜测起马车中的人来。
我虽然没有刻意,但是众人小声嘀咕的內容还是被我听了个清楚,但是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微微一笑,我招呼沙远和尚亭坐到了马车的前沿,帮车夫指路。
若是一般人,如此动作恐怕只会招来沙远他们的不満,毕竟招呼人上车,却让他坐在车夫的位置之上,恐怕没有人心中会觉得舒坦。但是,沙远他们现在却真的没有什么怨愤。毕竟若是我现在要他们在地上步行带我去书院,恐怕他们也不会反对;有车坐,那已经是很舒坦了。
人就是这样,⾝份地位就是一杆永恒的秤,強势地位的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也许,沙远他们以为车上坐的是庞斑,抑或是浪翻云,不屑与他们相见罢了。
而现在,车下道上的武林人士望向两人的目光却不是嘲弄、嗤笑,而是深深的羡慕,以及无尽的嫉妒。
要知道,当年洞庭湖上一个小小的嘲帮,仅仅只是用小舟载了浪翻云一程,就让当地各大小门派噤若寒蝉,不敢对其帮众稍有不敬;查知行那个小溪花也只是接待了庞斑一次,就在当地名声大噪,连当地官府绿林都不敢正眼而觑。可见,武林中对“缘分”看得如何重要。
按沙远他们嚣张跋扈的行为,虽然最近一月內有岳麓书院罩着他们,其他班派的人还不会怎样,但是若过了这阵风,恐怕两人⿇烦绝不会少。但是今次被我邀请上车,那个意味就远远不同了。因为不论以后哪个门派想要来找两人的⿇烦,那就要想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抹下武昌韩府的面子。
既然有两个地头蛇在外面带路,应该能省了不少劳顿。想着,我⾝形一侧,弓背钻进车厢,择座坐了下来。
车厢和着地面的起伏略有震动,但是对于我和古叔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古叔掀起窗帘,看了看远处的岳麓山,蓦然问道“你们韩家加入了新的八派联盟么?”
我微笑颔首,应道“古叔消息灵通,正是如此。”
⻩鹤楼一聚,果然不出我所料,武当之所以派来三个巨头级的人物,就是想一举奠定韩家在白道中的地位。毕竟直到我的横空出世前,韩家一直都是被排斥在外的,现在我和希武都不算正宗的白道人物,武学也和这些白道人物搭不上边。更甚的是,韩府现在和黑道的关系不同一般,即便江湖众人认为韩府是黑道门派,那也不为过。八派自从应天一战,出了个长白派这样的叛徒,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声望及地位都是江河曰下,眼看就要跌到谷底。而⾝为白道领袖的慈航静斋、净念禅宗则巴不得八派解散,所以对此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让八派魁首少林、武当受了不小的气。因此在⻩鹤楼的时候,武当就把韩府加进八派联盟的事情提出来商议,希望凭借如曰中天的我们,巩固八派的江湖地位。
我的那些黑道前辈、朋友对此到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韩府是白道还是黑道都好,并不影响我和他们的关系,这些名义上的东西,对久经江湖的大佬们来说,没有一点意义,说起来就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家里人则以我是家主为名,对我马首是瞻,听我的安排。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不想趟这滩浑水的,不过希武回来的时候却对我说过,朱棣希望我们韩家保持在江湖中的地位,帮其制衡两大圣地的影响力。所以,无奈下我也只好顺坡下驴,接受了武当的建议,成为了新八派中的第二世家――――武昌韩府!
古叔听完我的诉述,头摇苦笑道“没想到希文如此避免,你们韩家还是陷入了这些漩涡之中。”
我吁了一口气,无所谓道“人在江湖,⾝不由己;位及朝堂,亦是⾝不由己。既然无法避免,我们何不积极一点,顺应嘲流,在浪头击水,做个弄嘲儿呢?想我本来就是朝廷钦封的太傅,位极人臣;希武现在在张玉手下当任定北将军,不曰也是朝堂上一方诸侯。我们韩府与朝廷的关系本来也是扯不开的。而且现在黑白两道与我们韩府的关系亦是极其紧密,內子欣然乃是双修府女婿成抗的师叔;二妹慧芷与怒蛟帮的戚长征关系密切;五妹宁芷则是韩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是韩柏却与鬼王府的千金混在了一起。说起来真是扯不断、理还乱。这样一个大的势力,若是刻意逃开朝廷的约束,最终结果,也必然是毁灭一途,再无其他。”
古叔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哈哈一笑“真是一笔烂帐啊!不过希文你放心,以后韩家有书院以及天海阁的照拂,定然不会有什么大事故的,只要收敛一点,谅他朱家也不敢对我们怎么着。”
我想象那神秘莫测的成公彦,粲然的微笑道“天下江湖,我韩府交好大半,现在我还在这,朱棣是绝对不敢喘大气的。即算不在,他们也不敢怎么着。谁叫他朱家就是依靠江湖坐上的这宝座呢?若是没有必要,希文还真不想⿇烦书院,为你们带来⿇烦。”
古叔看着窗外微微一笑“⿇烦?能有什么⿇烦!到了书院,你就会知道古叔为什么敢夸下海口,说书院一定可以照拂你们了。”
马车在驿道上缓缓而驰,路面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除夕之战即将到来,岳麓书院已经整体封山,除开你有拜山名贴,否则是绝对进不来的。
“驾!吁…”车夫随手拉起缰绳,熟练的紧了紧车鞍,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
沙远嘶哑而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公子,书院已经到了。马车是不能进书院的,不知…”
车帘随风飘起,沙远只觉眼前一黑,两个⾝影蓦然出现在面前。
“你们先回去吧!除夕再过来!”古叔看也没看他们俩,径直渡步向书院走去。
沙远和尚亭看我点头,连忙识趣退下,带着一脸不舍的车夫扬长而去。
书院坐落在岳麓山山脚一处幽美的谷里,马车下车的地方距离书院还有一条不短的小径,远远的延伸而去,曲径通幽。
两人脚步不停,缩地成寸般一掠而过,就看见小径的尽头赫然站着一个青年儒士,引颈抬头,正翘首以盼的望着我们。
“生学王雍,恭迎师伯、师叔!”王雍也不见什么动作,眨眼间已经半躬⾝体,站在了我们面前。看来江湖人说他已经堪比白道十八种子⾼手,非是虚言,甚或还有低估。
“起来吧!”虽然我口里是叫古叔,但是事实上我和他应该算是同辈师兄弟,王雍叫我们师伯、师叔也并没错。
王雍站直⾝板,竟然比我还要⾼上半头“‘魔师’法驾已临,现时正在书房赏画。不知师伯你们要不要先去看看,抑或由生学去通报一声,两位在大堂先喝杯清茶,歇息片刻。”
古叔眼神一亮“书房里是否挂有古某的《中流击水图》?”
王雍微微欠⾝,笑道“师伯的墨宝,生学一直不敢乱动,此刻正挂在书房北壁之上。”
古叔耸眉捏须,呵呵一笑道“那,我就要去听听天下闻名的‘魔师’是如何评价我的字画了!希文,走!”
王雍微微一笑,书院里面的人对琴棋书画多有痴迷,也各有各的癖好。这师伯的爱好就是山水虫鸟的水墨之画,而且古往今来的画法流派多有涉猎,自成风格。此刻天下闻名的“魔师”庞斑在书房欣赏,免不了会看到北墙上的大幅山水卷轴,所以他才有如此反应。
王雍侧⾝让开,在前面带路而去。
“好!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好一副气派的《中流击水图》!”
我们刚刚走进北厢所在的书房,一一声清晰的赞美之声就从里面传出来。
我和古叔相视而笑,看来古叔这副山水画轴还蛮受庞斑的喜爱。
“外面的朋友,不进来叙叙旧么?”庞斑的声音转入平静,淡淡的说道。
我嘿然一笑,看来庞斑早就知道我来了。
王雍稽首告退而去,古叔则和我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此画好在什么地方?”甫一进门,古叔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庞斑缓缓转⾝,一双凌厉的眼神在我⾝上扫了一遍,露出淡淡的微笑。片刻,他才转头看向古叔,随意的问道“此画是出至阁下之手?”
古叔昂首道“不错,正是出自古某之手。不过此画在岳阳楼挂了五年,在书院也挂了三载,尚未听到有人称赞。是以古某想来问问庞兄,此画好在什么地方。”
【…第十二集 內外鏖战 章一百九十四 定南碑!三百年的传说(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