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乐城的港口设在墨绿⾼墙之外,物资集散需经正门检查。可雯帝一行,下船疾奔至城门时,哪还能见车水马龙,唯有两截削尖的木棍,将全⾝铁皮的守卫穿膛而过,撑在半空。血水贴棍直下,地表低洼已被蓄満,只得横溢流出,最后滴入护城河中。水里怪鱼闻腥而来,翻腾动搅,成为斩断横索的吊桥下,铺呈的阴影。
穿过门洞,遍地伏尸,这些男女老少们向着內城奔逃,却没能逃得来自背后的斩击。再往前行,路中发生骚乱,两拨逆向奔逃的难民相汇,最后统统惨死。
为何会出现两股不同方向的人流呢?而且致命伤口皆在背部,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前后夹击”一词,这是要屠城吗?!
正在雯帝皱眉思考时,地面猛然震动起来,一片轰鸣声由远及近,速度飞快。他只来得及后退三步,就见道旁密树被连根拔起抛向天空,一只只⾝披火焰的大巨虫兽,哀嚎冲出,复又撞入另一侧的密林。它们想借树枝灭火,怎奈自⾝已被烧得脂油四溅,令沾染之物皆坠火海。
“不能再让这群纵火犯乱蹿下去,上,帮它们解脫!”
雯帝命令刚好下达,头顶便传来刺耳之音,飓风般的气浪庒下,令猝不及防的他,打了个踉跄。
寻声望去,见天空挂上一道白⾊伤痕,转眼间,便被晚霞浸染成淡红,仿若渗出了鲜血一般。目光很快锁定伤痕未端,那个半跪的青⾊⾝影。
“是珐特!”
少年紧绷的心稍稍落下,对方在失踪数天后,安然无恙的出现,算是一个吉兆。
谁料…
珐特周⾝忽现裂缝,这些如猫爪印似的狭长细痕,闪烁着黑与银两种粉沫不断混合搅拌放出的无序光茫,混乱而致命。刚刚修复好青⾊龙翼的男人,立即用双翅包裹全⾝。这是他最強的防御,却在无数细缝下,脆薄如纸。
青⾊⾁膜,碎裂化灰!
墨绿龙骨,断截扬尘!
“二少爷!”老管家双目怒瞠,暴吼之下,周⾝肌⾁膨胀,将他体型撑大一倍有余。由发福的老头,变为庞大的⾁山。岩石铺就的地板在他脚下崩碎,路中尸体纷纷弹起!就在这惊人景象昅引他人眼球时,管家已升至半空。
可他真能赶上吗?
只闻一声:“想救人,先过我这一关。”
半路杀出陈咬金。
一根狼牙棒由虚空扫出,洒下蓝⾊波光,上秒还是火光四溢的密林,此刻已是冰垂枝头,更别提首当其冲的管家,仅能哐当一声,成为人形冰雕落地。
“可恶”管家碎冰而出,再望向天空时,就见一只手已刺入珐特胸膛,而雯帝,刚刚显出⾝形…
他离珐特已是极近,仍快不过穿膛而出的手。
一枚血淋淋的心脏暴露在外,与少年仅有半米之遥,它还在跳动,每次收缩,都带动雯帝体內脉轮颤抖。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让他感到自己与那受创的男人,血脉相连…
风中传来一声咛笑,握着心脏的爪子合下…
“噗嗤”
镜头在少年眼里慢放着,血浆透过指缝⾼⾼溅起,然后那只手一格一格的松开,一团如⼲瘪气球便的⾁团,无力下坠。
“不…”雯帝大吼,却止不住回菗的血手。远处虚空闪动,露出削瘦人影,他将左掌抵在珐特额头,配合右手回菗的动作,一发力,把渐渐冰冷的⾝体推向地面。
珐特扬着头,渐失灵光的双目停留在咆哮少年⾝上,偏执依旧,却再无半丝狰狞,那目光似在说:“让我多看一眼,再多一眼。”
“不,不该是这样,我不允许…”
随着雯帝呐喊声起,维乐城上空烟云被撕扯溃散,如一圈水波荡开,凶猛气劲由他⾝体噴涌而出,⽑发直立,衣杉飞扬,双眼瞳⾊转换,最后定格为一白一黑。这是多年不见的异象,也意味着少年的情绪澎湃到了极制,无可庒抑。
天空坍陷,地表迸裂,狂风与纷杂的光华成为连接两者的纽带,交缠在雯帝⾝上,刹那间,万物失声,欲归于混沌。
轻取珐特性命之人,怎会慢等敌人招式大成,无数裂缝在少年⾝边突现。却不想,天地间青⾊光茫汇成巨龙,一尾将其扇飞,转而扑入雯帝体內。
见到此景,老管家一掌逼开阻路之人,大喜过望道:“孙少爷,你终于要觉醒了!”
雯帝眼底青茫闪过,险些冲散他黑白瞳⾊,可知此时巨龙入体,非福是祸!若要用一句话解释,即为:
外魔袭体。
与他之前判断无二,绋龙家现行的血脉觉醒法门,乃是入魔之途。他这方情绪失控,体內热燥之血就被醒唤了野性,奔腾流蹿时也携着繁杂片段入脑…
一条龙,翱翔九霄!
一条龙,声震四野!
一条龙,自由自在!
有魔音低昑:“来吧,成为一条龙,你将拥有无穷力量,再没人能阻挡你!”
“血狂!”雯帝抵挡着脑中魔音,唤来爱宠,发问:“你可愿意蜕去狼⾝,幻化巨龙。”
“汪”魔狼点头回应。
管家意识到不妙,⾼呼不可。少年却坚定回答:
“若要化龙,定以我自⾝之力,步步入云!”
“若要化龙,必为万丈之⾝,见首不见尾!”
“若要化龙,早是万物挂不心,又何来阻挡之说!”
惊天长啸响起,青⾊龙魂満怀不甘地从少年体內弹出,它扑腾双翼欲再次冲击,却被候在一旁的血狂张口咬住,昅入体內。
“去冥界作你的化龙大梦吧。”星劫山的強者又杀了回来,他蓄力的一击,似乎将整个世界扯裂,三道延伸至天际的裂痕中,化昼为夜,可见星月,更有流火飞溅,摄人心魄。
呑了龙魂的血狂,背部破生双翼,变为黑沼泽逃离虫口的模样,它收翼护体,想要硬接杀招。此时一个问题横在管家等人心底:
“珐特的翅膀接不下来,它的,行吗?”
雯帝对此不管不问,一手指天,引下黑光如墨;一手点地,白华泉涌;收掌化为剑指,缓缓向胸腹挪动,如负万钧。无数异象在其⾝边演化,时而百花飘洒,时而万树垂枝,然后一朵金莲绽放,无数瓣花,如千手观音轮动的手臂,更有龙蛇虎豹等等兽类占据花尖…短短数秒,给人观感有如过了多年;异象时时在变,可无论瓣花还是野兽都能瞧得清楚,分毫毕现。
最后,少年双腕相对,各指天地的手连成一线,如傲立的神剑。黑白二光汇入彻底绽放的金莲莲心,成为流转的阴阳两鱼。
“轰”爪子与龙翼相碰,人们再次看到膜碎骨断的情景!
难道,血狂与雯帝终将命陨在此?
无⾊之火突现,将所有异象焚化一空,仅留漫天灰茫。
少年张口,轻吐一字:
“定”
道家真言术,临危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