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不光是个脑力活动,还是一件体力活动,秦汉武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看着面前的画架,摆上的白纸,以及在地上断掉的秃笔,皱着眉头,从⾝边抓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弃稿,一把往对面的画架上扔去,头上的汗顺着额角一点一点往下掉,啪嗒啪嗒沾湿了地面。)
国中画,什么叫国中画,在百度百科中是这样解释的:汉族传统绘画形式是用⽑笔蘸水、墨、彩作画于绢或纸上,这种画种被称为“国中画”简称“国画”我国传统绘画(区别于“西洋画”)。工具和材料有⽑笔、墨、国画颜料、宣纸、绢等,题材可分人物、山水、花鸟等,技法可分工笔和写意,它的精神內核是“笔墨”
而国中画所最能表达的恰恰是国中人⾝上的那一种东方哲学,这是和西洋绘画完全不同的一个范畴,国中画在內容和艺术创作上,反映了华中民族的民族意识和审美趣情,体现了古人对自然、社会及与之相关联的政治、哲学、宗教、道德、文艺等方面的认识。国中画強调“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和深厚的传统文化內涵;融化物我,创作意境,要求“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达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由于书画同源,两者在达意抒情上都強调骨法用笔、因此绘画同书法、篆刻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华中民族文化的国中画是具有“诗¢、画”等华中民族文化特征,这是中国中画的根本;其最⾼境界就是诗情画意。
所以秦汉武此时揣摩的不光是这幅《二郎巡山图》的笔意,更要的是想想当时刘松年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是在想什么,所决定的意向是什么,一笔一划里面所想的是什么。
这幅《二郎巡山图》的另外半幅原画之中,有一处,用重墨写出了六杆松树,白皮黑针、苍杆嫰叶,主⼲挺立于画面中下部,枝叶攒聚于上方,黑白虚实,相映取神。在苍松之后,先生淡勾红梅数丛,灵秀可人。一实一虚,一质一yan,相得益彰,像这样的细微之处,秦汉武必须在这半张画上也把他们好好地表现出来,甚至最重要的就是画上的那个二郎显圣真君究竟是该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这半幅画上,所有的基调其实都已经定好了,前面跟随的梅山兄弟脸上的表情以及那些小兵的模样,充分表现了画家对当时的那些污吏无视朝廷危机,仍然是我行我素,庒榨百姓的场景,画家心中的那一种悲愤郁闷,在这半张画上必须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在这半张画上刘松年用的是一改许久之前的那些画家们常用的先勾勒,再皲擦、后染点的固有程式,用一管长毫石獾、猪鬃笔或长锋jī毫笔,软硬兼施;或先蘸浓墨,或先用淡墨,或先用⾊,或先用墨,随心所欲;大笔在宣纸上匆匆掠过,或卧锋横扫,逆锋直推,或左拉右拖,抑扬顿挫,上下翻飞,一气呵成,没有一个废动作;转瞬之间,结构清晰、立体参差、开合有度、错落有致、层次分明、浓淡相生、虚实结合的山水架构跃然纸上;观其墨迹,有浓重的焦墨,有清淡的浅灰,勾擦洇渍,纠缠翻搅,浑然一体;看其墨线,有似书法飞白的流动,有像雕刻凿刀的凝重,有的细如丝,有的悍似铁条,这绝非像画工笔画那样刻意为之,纯属妙手偶得、信笔拈来;他除了在最后整理时用小笔中锋勾画点景人物、景物之外,很少中锋用笔,基本上以擦、扫为主,每支笔的笔锋、笔肚、笔根全都用遍,尤其皴擦之后用笔尖轻扫形成的山石结构线,灵动自然,恰似天成;细究其皴法,除少量的点皴、线皴之外,多是独具特⾊的面皴,笔墨辛辣,这也正是秦汉武所愁的地方,对于这样的笔墨秦汉武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掌握好,而这样的远山近人的画最重要的便是布局,究竟每个人,每个物的位子究竟是应该在哪里,必须要把握好,只要有一丁点的失误,便要把整幅画毁掉,而更叫人担心的不是在于画上,而是在纸上,这样的靠人工来杜撰出剩余的半幅,和面对原画临摹根本就是两件事情,而旁边总共有三张宋朝的宣纸来让秦汉武挥霍,如果弄掉了一张之后,就意味着这纸就没有了,所以秦汉武必须在三张纸之內,把这张《二郎巡山图》给补完整。
秦汉武手按在地上看着面前地上杂乱的东西,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烦躁,从口袋里摸了很久终于摸出了一包已经⾁捏的皱巴巴的烟盒,放在嘴边一根之后,菗了一口,⾝子躺倒在了地板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天花板,叹了口气,然后又菗了一口,突然一阵晕眩,感觉面前的天花板开始旋转了起来,头上的电灯开始往下垂,面前的纸张一张一张的在面前飞的转动,还有地上的那些秃笔,好像全部变成了利箭,一只一只在秦汉武的面前旋转,秦汉武伸出手想用力抓住,却感觉连带着自己都开始旋转起来,手中的烟头好像变成了一阵红光,在天上旋转摇晃,然后便是如同北极长久的极夜之后的第一缕阳光一样,在眼前突兀的刺下,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头顶开始直直往下一直蔓延到了脚底板上。
面前有火光划过,有人哭,有人闹,还有各样的颜⾊,有血一样黏稠的液体在面上缓缓流淌,而他感觉他的面庞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看着面前生的一切,鼻子好像透不过来气,好像面前的一切都是曾经很熟悉的东西,只是现在却是没有一点触摸的能力,面前生的事情,面前的人,都是那么的熟悉,而为什么感觉脸上热乎乎的。
秦汉武喉头突然哽咽了,似乎终于明白了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终于明白了他现在想到的是什么,突然明白了自己这十年来一直在逃避什么,也知道了为什么乱葬岗的那个老家伙为什么会每天喝那么多酒,写那么多字,为什么一直不给自己说关于十年前究竟是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直说是只要自己想想起来的时候就能想起来。
眼前的东西终于不再开始晃动,也终于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的愤怒,也终于将脑海中的那些不想想起来的东西响了起来,也终于把手心抓破,抓出了殷红的血,也终于知道了关于刘松年那样的情绪是怎么样来的。
満目河山空念远,念去去,再看看⾝边那些人的嘴脸,如何不是一心的仓惶和不知所措,如何画不出那一幅《二郎巡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