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阳光浅浅地透过窗上的薄沙,映着玄桑忧伤的容颜。
她颓然坐在新房床沿,孤⾝只影,翻寻了整夜,终没有在贺喜的族人中找到新郎,眼看醉浅的几人就要醒来,她只好无奈归房,心中担忧、疑惑、愤怒,难以描述。
玄桑呆呆地忖着,没注意一道⾝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真到无意中瞥见地上的影子,蓦然抬头,正是夜一未归的新郎龙叶。
玄桑本想好了很多话,可看到他就忘得一⼲二净,只是起⾝扑入了他的怀中,嘤嘤而泣,一晚上的委屈都化作了断线珍珠般的眼泪。
龙叶的眼神很奇怪,有些手足无措,抱不是,不抱也不是,擦眼泪不好,不擦更不好,忖了忖,还是叹息一声,笨拙地拿衣袖给她擦脸,低声道:“对不起。”
“是我不好,没阴止他们灌你酒。”玄桑看他傻傻的样子,自己倒破涕而笑了“你醉到哪里去了?我长了一晚上都没找到…”
龙叶的表情更是尴尬,良久,道:“我也记不清了”
清晨醒来,独自躺在冰冷的赤岩上,没有花巢,没有**的女人,甚至没有那一大堆空酒坛,唯有一个小小的酒壶狐零零地搁在地上。
莫非是梦?可那一切那么实真!龙叶深深地嗅了嗅,浓烈的酒味中残留着一丝熟悉的芳香,细细找遍了周围,在赤岩下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他捡起了一枚血⾊的瓣花。
心中一阵莫名的痛楚和失落,仿佛丢失了最心爱之物,龙叶将瓣花放在白绢中包好,放入了怀里。
记不清她的脸,仿佛是小桑,又仿佛不是,迷惑的龙叶回到了新房,看到穿得整整齐齐。脸上新娘妆容还未卸下的玄桑,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如释重负。
可是,她若不是小桑,那会是谁呢?龙叶地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孤单的⾝影,是执意不肯替自己主持婚礼怕青鸾吗?
“我去看看罗落殿下他们可起来了。”龙叶说着,出门而去。
嘲水将传说舰冲回了雾岛海岸。
玄炎一个健步,跳上赤礁。
炎舞讶道:“你不走了吗?”
“我去看看鸾妹妹。”玄炎头也不回地走了。
炎舞愣了片刻,突然大叫:“喂,等等我。”跟着跳上了岸。回头“小冥,你先去把传说舰蔵好,再来追我们!”说着狂奔追去。
傍晚,玄炎带着炎舞和琊冥找到了重建的血族领地,很快被带去了见玄桑。
“小炎见过九姑祖!”玄炎一眼瞥见龙叶,大惊,但还是风度翩翩地先向玄桑行礼。
玄桑眉头一皱,这个“九姑祖,”按辈分来说正确地很,可今天听起来怎么特别扭,觉得自己像是个早该入土为安的老太婆。
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她将目光投向了龙叶。
同乎同时,玄炎也看向了龙叶,对着这个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敌,他颇为无奈。“你怎么在这里?鸾妹妹呢?”
玄桑忽略了他话中的深意,反倒开始做起了介绍:“这是你”颇有些难以出口“九姑家丈。”
“九姑祖丈?”玄炎和炎舞同时惊呼。炎舞是纯粹地惊讶,没想到这么老的人几天没见竟然嫁人了,功夫还真的不是普通的盖地,玄炎地表情则要复杂的多,他愣愣地盯着龙叶,突然开口邀道:“不知九姑祖丈可愿与我出外一叙?”
玄桑皱眉轻叱:“小炎子,你⼲啥?”
玄炎躬⾝一礼,以示告罪,随后依然挑畔地看着龙叶,语气中充満了敌视“怎么,不敢吗?”如些咄咄逼人的玄炎估计青鸾看了也会觉得陌生吧。
龙叶笑道:“好。”竟然无视玄桑眼神有阻止,与玄炎步出新居。
两人来到了不远处的小山坡,站在顶上,四面尽收眼底,也不怕被人偷听。
“有什么话,说吧!”龙叶道。
玄炎沉默了片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问道:“你跟我九姑祖成亲了?”
“嗯。”龙叶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明明问的时候就预料到了答案,但玄炎依然很吃惊,情敌成亲了。他应该⾼兴,可不知为何,他有眼前却闪过了青鸾受伤的表情,随即心中腾起的竟是一团怒火。
“那我鸾妹妹呢?”玄炎寒声道。
“你是说青鸾?”龙叶皱了皱眉。
玄炎以为他在假装,转⾝冷笑:“别说你不记得她。”
龙叶苦笑道:“我真的不记得她,但,但…”
“但什么?”
“很熟很亲切…”龙叶说着。突然一又黑眸反过来打量玄炎“你很关心她?”
“是!”玄炎地心中涌过一阵苦涩,但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爱她?”
“是!”玄炎的表情有些受伤,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龙叶沉默了片刻,平静地道:“你能将我们的故事告诉我吗?”记忆中的空白时间跨度太长,他也察觉到了。
这一刻,玄炎有些犹豫,龙叶失去记忆并娶了九姑祖,正是青鸾失恋需要安慰的时候,如果此时能够乘虚而入,自己未尝不会没有机会,而且,这样也不会搅了尊敬的九姑祖的喜事。
可是,玄炎做不到。想想青鸾伤心地样子,他就心疼。这时候,那傻丫头伤心欲绝了吧!
于是。玄炎开始讲述青鸾和龙叶的故事,从少龙山寨讲到雪莲花谷,从紫竹王宮讲到谷幽隐居,当然,他地讲述非常不完整,讲的基本是他亲眼目睹,少部分却是听说的。
可龙叶听了依然动容,他没想到青这个所谓地“朋友”竟然与自己有如此深的感情纪葛,难怪她断然拒绝了充当婚礼的主持人,亲手主持爱人与别人的婚礼,这让她情何以堪啊!自己和小桑这分明就是在她受伤的心灵上再狠狠地扎上一刀。
那么,昨晚上,是她在借酒消愁吗?那处赤岩弥漫着如此浓烈的酒味,她究竟喝了多少?龙叶的心颤抖了。
玄炎讲完,看着远处玄桑奔来,苦涩地笑笑,道:“故事讲完了,九姑祖来了,我走了。”无论结果如何,他无颜再见素来尊敬的九姑祖。
等玄桑到达,只看到龙叶一俱边茫茫然地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炎子呢?”原本,她并不想打扰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可是在新房里她的心慌得厉害,总有种不祥预感,于是匆匆赶来。
“她走了,他也走了…”龙叶喃喃着。
“小炎子走了吗?还有谁走了?”看着龙叶有些陌生的眼神,玄桑的心一紧。
龙叶回头,凝视着眼前的绝⾊容颜,记忆的空白太多,只记得和小桑相逢,相识,相恋,订婚的过程,故而当她提起结婚之事,他根本就没有犹豫,想着这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虽然对失去的那段空白也曾有过怀疑,但小桑说过去了的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所有,答应了,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像丢了魂,但并没有说出,怕小桑忧虑。
玄炎的一番话,让他涌起了怀疑,自己只记得相爱订婚,如果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千年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完婚,小孩都该九百岁了吧?莫非有什么变故?
“千年前,我们为什么没有完婚?”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中了要害,玄桑脸⾊顿时变得惨白,僵直了⾝躯。
他记起了吗?玄桑微微颤抖,手本能地捂紧了召唤龙戒,心中无边的苦涩和悔恨将她彻底淹没。
龙叶看她惨白的脸⾊,心中一软,叹息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不在一起,对吧?”
玄桑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龙叶依然笨拙地用衣袖擦去她的泪水,面后低低叹息了一声,柔声道:“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对不起,我走了,你保重!”说罢,迈着沉重的脚步向着远处走去。
几天前,青鸾曾向玄桑打听雾岛上的医神,当时他就在一旁,据玄桑所言,所谓的医神就是水蕴殿下,但与罗洛不同,她并未见过,记得青鸾当时细细问了路线,或许她是去了那里?
看着龙叶的⾝影渐行渐远,玄桑绝望地哽咽,低声呼唤着:“叶哥哥,叶哥哥…”却迈不开追随的脚步,过去的已然过去,那么失去了的也已然失去。
“你随风而去,留下我孤单的话…没有你的生命没有⾊彩…我痴痴地望。痴痴地望,痴痴地等你回头”赤红的山顶上随风飘下凄凉沧桑的歌声。
龙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