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儿道:“别说你了,我这眼睛练暗器这么多年,这目力应该比旁人強,我都没看出来呢,还是他告诉我这张燕燕的骰盅底座上有机关,这机关十分隐蔽,如果不告诉你,就算把骰盅放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只要按动机关,就能让骰盅里面的骰子翻⾝变点数。我哥告诉我那机关就在骰盅底座雕刻的龙头眼睛上,让我发暗器打坏了那龙头眼珠子,而小雪姐两次都押对了,这赌神又没办法搞鬼让骰子翻⾝变点数,自然就输了。”
“是啊?也就是说,后面两局实际上是真正赌运气喽?”云露道。
“当然!小雪姐赌运好,秋池哥胆子大,所以咱们就赢了。嘻嘻。其实,这两局中只要有一局赢了,咱们就会赢。毕竟她要十陪一,只要不作弊,她输不起。”宋芸儿很是⾼兴,转头问杨秋池:“对了,哥,刚才一直没空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这张燕燕作弊出千的?”
杨秋池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当然是观察喽。”
“怎么观察的?”
“用眼睛看喽!”
“废话,当然是用眼睛看的了,难道还用鼻子闻啊?我是问你怎么发现这机关的?其实你让我用暗器打烂那骰盅底盘花纹的龙头眼珠,我这才估计那龙头应该是机关。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了吗,用眼睛看嘛!”杨秋池微笑道。
其实杨秋池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里面的奥秘确实不能说出来。当时他怀疑这张燕燕作弊之后,也看不出是怎么做的弊,于是故意说坐累了站在一边凉快一下。他们先前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杨秋池就将自己的型微数码相机揣在了⾝上,想着既然要抓老千,相机可能会用得着。
他这相机有⾼速摄影功能,他站在一旁后,悄悄拿出来隐蔽拍摄,然后借口上厕所,在厕所里将用慢速播放,终于发现有几次张燕燕伸手开骰盅掠过骰盅底座龙头时,都飞快地按了一下。由于动过飞快,且非常自然,而赌坊里照明只有几盏灯笼,光线比较暗,若非⾼速摄影慢速回放定格观测,根本发现不了。
杨秋池估计到这龙眼睛就是操纵骰盅里骰子翻⾝变点数的机关所在,回来之后,将宋芸儿叫过来,让她用暗器打那龙头。宋芸儿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张燕燕拿着骰盅在空中摇晃的瞬间,悄悄掰了一小粒碎银子作暗器,凌空击中了那骰盅底座的龙头眼睛。
由于骰盅正在摇晃,骰子哗啦啦的声音盖过了击中底座的声音,而光线黯淡,又在运动中,也就没人能发现宋芸儿发暗器了。不过也幸亏是宋芸儿,换成别人,这等⾼难度是难以完成的。
由于杨秋池发现作弊的是依靠数码相机,这玩意当然不能告诉宋芸儿她们,所以杨秋池便耍赖不说。
宋芸儿撇撇嘴:“哼!不说拉倒!稀罕啊,如果我姐在这里,一样能看得出来…”
冯小雪见杨秋池听了这话脸⾊顿时黯淡下来,扯了扯宋芸儿的衣袖。宋芸儿也回味过来了,暗自责怪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她们正好路过先前遇到的那⺟女两⾝边,宋芸儿忙转开话题,说道:“这两⺟女儿孤寡⺟的真可怜!”走过去,蹲下⾝问那小姑娘:“几岁了?”
小姑娘认出他们是给她⺟女馒头吃的恩人,脸上満是感激,小声回答:“四岁。”
“真懂事,叫什么名字?”
“叶冰岚。”
“好淡雅的名字!”宋芸儿赞道,心想能取出这样名字的人家,应该不是普通农户。又道:“这名字真好听,谁给你取的啊?”
“我爹。”
“那你爹呢?”
小女孩嘴一瘪,眼泪滚出了眼眶,轻声菗噎着说:“死了。”
宋芸儿忙伸头给她抹去腮边的泪珠:“冰岚乖!不哭啊!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
“啊?那你们从哪里来啊?”
“浙江定海”
“来这里做什么呢?”
“到京城告状,可衙门的人不理我们,还把我们赶出城来了。我娘带我要饭,没吃的,娘又病了…”
宋芸儿转头望了一眼依旧斜躺在墙角的那少*妇,见她精神萎靡不振,似乎病了。便伸手过去,在她额头上一探,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好烫!”
杨秋池刚才听这小女孩名字里有颗“冰”字,由此想起了柳若冰,噤不住对这对⺟女升起一种亲切之感,现在听宋芸儿说那少*妇病了,仿佛看见柳若冰正在某处伤心欲绝之下,发烧病卧床上一般。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抢步上前,蹲下⾝伸手探查她的额头:“烧得很厉害!芸儿,你抱她,咱们送她去看郎中。”
宋芸儿伸手要去抱这少*妇。少*妇挣扎着摆手:“不…不要!大爷,我没事…”
宋芸儿听了她称呼自己为“大爷”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抱她,忙一把扯下帽子,一头秀发飘了下来,低声道:“大姐,我是女的!”
少*妇定睛一看,这才无力地放下了手:“多…多谢姑娘…”
宋芸儿将她拦腰横抱在怀里,月婵拉着小女孩,找人问明了郎中药铺的方位后,很快找到了郎中。敲开店门,郎中把脉之后,马上开药吩咐药童煎熬。
药喝下去后,少*妇昏昏沉沉的神情稍稍清醒一些了,望着杨秋池他们,用孱弱的声音表示感谢。
杨秋池问:“方才我听你女儿说,你们上京城告状来了。究竟怎么回事啊?我京城衙门里有些熟人,或许能帮上忙。”
“真的?那太…太好了,冰儿,快磕头谢谢恩公大爷!”
那小女儿正要跪倒磕头,被杨秋池一把拉住了:“她小名叫冰儿?”
“是啊,她是冬至的时候生的,那天下大雪,屋檐下挂着冰凌,她爹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有什么不对吗?恩公。”
想起柳若冰,杨秋池神情黯淡:“没…没什么…,…你们要告什么状呢?”
“我相公死了之后,我夫家和娘家的家产都被没收充公了,我和冰儿生活不下去了,找官府衙门想讨个说法,但从地方到京城,都没人理…”
“你相公是做什么的?”
“是…是定海县定海守御后千户所的镇抚,名叫叶军強…”说到这里,这少*妇脸上显出一抹愧⾊。
杨秋池有些纳闷,问道:“你相公既然是千户所的镇抚,那是从六品武官,是朝廷的人,什么原因要拿你们的房产充公呢?”
“几个月前,倭寇袭扰定海县城,我相公是守城官,在家中杀自死了。定海守备说…说我相公贪生怕死…,临阵脫逃…,害怕追究,所以畏罪杀自了,然后下令把我夫家还有娘家的家产都充公了…”
杨秋池皱了皱眉,和宋芸儿等女相互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救助的是一个在抗倭战斗中临阵脫逃的败类的妻女,噤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少*妇看出了杨秋池他们的不屑,不知道是惭愧还是⾼烧的缘故,一张脸通红:“他们充公了我夫家家产,我没什么话说,但他们把我娘家的祖宅和家产也充了公,将我们全都赶了出来,我父亲又气又急,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就没了…我想不通,我已经嫁给了我家相公多年,我相公就算有什么错处,也不该将我娘家的房产充公啊,所以我带着冰儿到处告状,想要回娘家祖宅和家产。因为没有这些家产,我和冰儿就没办法活下去了…”
杨秋池已经趣兴索然,对这少*妇道:“按理说,出嫁随夫,你已经嫁出去了,你夫家的事情不能株连你娘家,所以,守备大人下令将你娘家产业也充公,的确不对。只不过,你相公抗倭不力,临阵脫逃,那是死罪,没有株连你们⺟女已经是万幸,还在乎这点家产!算了,你的事我不想管,等一会会有人找你们登记,天亮前会发给你们一笔扶助金,然后投奔你们亲戚去吧。”
杨秋池站起来,转⾝出门,冯小雪歉意地瞧了一眼她们⺟女,带着月婵低头跟了出去,云露往地上轻啐了一口,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