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开国帝王,不以后世守成之主,此时倡言亲征,这几名心腹大将却也并不吃惊,只是低头回道:“臣等必定和衷共济,好生打好这一仗,使汉王不必亲征,就可安享太平。”
说到此时,天⾊已是全黑,这海子四周与不远处的宮室內外都已是四处张灯。张伟说到此时,却也是倦极了,只是北伐一事⼲系重大,他却不能不向各将交待的清楚明白,方才能放心。
因向不远处站立警戒的王柱子命道:“来人,就命在海子当中的亭中设宴,我要为几位将军壮行!”
说罢,引领着几人沿着抄手游廊逶迤而行,在湖北上了竹桥,在海子中绕来绕去的走了一回,方到那央中的凉亭之上。此时天⾊早就黑透,在这湖中之上,暑气尽销,一阵阵凉风吹起,将各人的袍服拍打的啪啪做响,众人都只觉清凉舒适,惬意之极。
待侍卫们命仆妇在亭內点燃聚耀烛台,数十支烛光将这湖心亭照的如白昼一般。刚坐了一会,又只见不远处宮灯闪烁,却是尚食局下统的司膳司的官女们端着饭桌纷沓而来。
众人只听得一阵阵吱呀吱呀一阵颤响,张目一看,却是一个个妙龄美貌少女恭恭敬敬齐眉端着放好碗筷酒菜的小小几桌,虽被众人看着,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小心翼翼先将那绘彩几阁放在张伟面前,又一个个在周全斌等人面前放好,方又侍立在一边不语。
张瑞只见这些侍女们一个个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走起路来香风扑鼻,一时间大是意动。眼前的酒菜虽然看起来精致可口,闻起来噴香有味,却又哪里及得这些美人更让人意动**?
他四处张望,只觉自已眼前的这个桌前的摆膳宮女最为漂亮,因噤住诱惑,向她不住猛瞧,直盯的那美人面红赤耳,低头垂首,眼皮都不敢往上抬半分。
他自已只觉得甚是有趣,却忘了此是宮中,这宮女都是汉王近侍,哪里能容他这么无礼?好在张伟此时饿了,并不在意,便是见了也只以为是趣事一桩。只是他虽如此,做臣子的却又如何敢放肆大胆?周全斌与张瑞交情甚厚,此时见了着急,忙向他咳了一声,张瑞茫然抬头,却见周全斌向他挤眉弄眼,这才醒悟,老脸一红,便是要举筷吃菜。
虽然只是小小动静,张伟却已被惊动,抬头一看,见张瑞与周全斌面⾊怪异,张瑞⾝前侍候的宮女面⾊涨红,他心中一动,已是了然于心。
因向张瑞笑道:“秀⾊可餐么?”
张瑞忙站起⾝来,低头认罪道:“臣在汉王面前失仪无礼,臣罪当诛。”
说罢,又嘻笑道:“这事臣是有不对,不过也怪汉王的宮女生的太过漂亮,这才引的臣失仪了。”
“弃圣绝智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庄子的话好生无理!慢蔵诲盗,冶容诲淫,蔵的不好就该偷,长的好看就活该被強*奷?什么道理。张瑞,你自个儿好⾊,还想推到别人⾝上不成?你一向就是这个⽑病,认罪失了你的面子,是以一定还要饶上一句,把罪责往别人⾝上推上一推,你就好过了?哼!其心可诛!”
张瑞原本只是说笑取乐,却不料张伟沉着脸狠训了他一番,原本已经坐下,忙不迭又站起⾝来,低声道:“臣有罪,请汉王责罚。”
见周全斌与江文瑨面露不安,也要站起,张伟大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好⾊!你这家伙,有错就认,然后要改!一个好将军,必定是一个能承认错误的人,若是讳过抢功,欺下瞒上之人,只能逞一时之快,长久必败!所以你带兵打仗我最不放心,因你个性太強,气血太足,到现在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你要记住:骄纵易败!”
说到此处,各人才知道张伟的用意,却是要借着这小事在用兵前敲打一下一向处于顺境的张瑞。周全斌与江文瑨都是心计深沉,性格沉稳之人,是以他十分放心,而张瑞⾝为一军主将,却时时有血气之勇上来就不顾一切的举动,是以借着这个由头训他一通,到是张伟受重教调的好意了。
张瑞正被他训的灰头土脸,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待听到张伟的那些训诫教导之辞,句句都是冲着他的⽑病诚心指教,哪有半分怪罪他的意思。只觉得鼻头一酸,向张伟咽梗道:“臣知道自⾝⽑病不小,若不是汉王赏识臣的武勇和忠心,断然成不了一军的主将。臣知道自已个性太強,经汉王这么一教导,臣确是知道错了…”
他絮絮叨叨只是说个没完,张伟忙打断他道:“成了!我只是说你要小心谨慎,却不是让你变成个胆小鬼。你张瑞就是敢打能冲的勇武之将,难不成你要和全斌学?”
不待他答话,又令道:“来人!将这宮女好生梳妆打扮了,由王妃给些物品银钱做陪嫁,将她送到张瑞府里去!”
张瑞吓了一跳,忙道:“这个,臣…”
“适才还⾊咪咪的盯着人瞧,现下又不想要了么?我知道你的秉性,只要讨了去必定不会委屈人家。如何,此时不要,下次可就别想了。”
描一眼那美貌宮女一眼,张瑞咬一咬牙,叩首道:“臣谢汉王,臣必定以死报效汉王恩德!”
他这么一受,不但自已得了实惠,将美人迎至府中,就连周全斌与江文瑨亦是心羡不已,同时向他道:“当真是福兮祸兮,被训了几句,就得了这么个美人回去,你好福气!”
张伟亦带着周江二人取笑了张瑞几句,待各人笑上一气,方正容箕坐,向他们道:“说正事吧。”
挥手命闲杂人等尽数下去,只留着几个心腹卫士留着侍候,张伟待亭上再无旁人,方开口道:“前番与你们所言,还只是江北明军这一方的情形。満人那边,我已派了施琅出偏师过往辽东,以策万全。四川那边,国轩与孔有德驻兵渝州,与张献忠对峙有年,我已下令,若是明军大股调往中原,张献忠必定有所异动,或是他,或是李自成,必定会跑回来抢地盘。所以我让国轩他们穷攻猛打,张献忠若无异动也就罢了,稍有动静,国轩他们就一力猛攻,将张部李部尽数封在门玉关外,让他们狗咬狗去!”
说到此处,张伟呷一口茶,目视着江文瑨道:“你来说说看,我的方略有何不妥之处没有?”
“不敢。汉王布置并无不妥,只是依文瑨看,却有分兵自弱的弊病。”
“喔?”
江文瑨面⾊如常,侃侃而言,并不理会张伟等人脸⾊,只是依着自已所思说道:“以汉军实力,不论怎打,哪怕以五万人过江,江边的明军也势难抵挡。不过汉王一面让咱们渡江,准备在中原与敌决战,一面又派施总督往攻辽东,挑衅満虏,一面又要国轩猛攻张献忠,甚至还要与李自成部接战,如此这般,不正是分兵四掠,弱已強敌么?汉军再強,最好还是集中大兵,调国轩与龙武卫的主力回荆襄,由襄阳相机直入河南,与我们一东一西,夹击明军主力,若是这般,汉军损失必小,到时候无论合击満清,还是西去灭张献忠,李自成,都行有余力矣。臣所思如此,请汉王慎思。”
张伟満意的一点头,笑道:“长峰不愧我相中的大将之才,一语中的啊!不错,我现下是多方树敌,強敌弱已。一下子在几千里路同时开战,若不是咱们有船只、直道邮传通报消息,军中还养了信鸽,若非如此,连协调通传军情都不能够。如此这般,我岂不是昏聩之极的主帅?”
江文瑨微咬嘴唇,却不做声,只双手按膝,凝望张伟,等着他的下文。
却听张伟又道:“你说是分兵弱已,其实不然。四川的龙骧和龙武若是攻破成都,直入陕西,下西安,入山西,由榆林、宣府、大同、怀来直攻北方,不比在中原缠战的好?中原战事,这两卫不必揷手,你们尽应付的来。国轩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相机直入京师!”
到此时各人方才明白,张伟分三路兵的用意。便一齐躬⾝道:“汉王庙算如此,臣等叹服。”
“不必闹这些虚礼,今儿你们也乏了,克期就要进兵,早些回去安抚士卒,准备军务去吧。”
“是,臣等遵命!”
三人站起⾝来,向张伟抱拳行了一礼,便待离去。张伟长叹一声,只觉得浑⾝酸软,便待坐舆返回內廷。却见周全斌突然转⾝,向张伟道:“汉王,前儿我在参军部轮值之时,收到一厢军卫尉的条陈,其言很是有理,适才却忘了说起。汉王此时乏了,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伟虽是疲累,却免不得打叠起精神来,向他微笑道:“全斌,你不要闹这些,我乏透了,快些说吧。”
“是。那卫尉说道,汉军水师強大,不妨由施将军带着几万军直入天津,仿当年征伐江南时的旧例,只是此次多带強兵劲卒,多备攻城械器,明廷虽然有所准备,却又如何能和咱们的兵相比?若怕过于行险,也该由水师入海州,袭拢明军⾝后,前后夹击,可收奇效也。”
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张伟笑道:“这人到还有些见地,不过京北虽重,却不及満人入关更重要。我不能冒这个险,放任満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入关,是以水师的步兵不能动,一定得去辽东。”
又沉昑道:“至于海州么,到还可行。参军部研究北伐战事时,也曾言及此点,到是我觉得汉军做战该当如泰山庒顶,不必行此穿揷跳跃的战术。然则大家都有此见,到是我太固执了。也罢,就命五千兵出海,由海路攻海州,袭扰敌后。那卫尉是谁?记功,赏爵!”
“那卫尉李岩,声名才⼲都很是不错。可惜只是个厢军将军,指挥不了汉军,如若不然,臣必定要调他到我部下的。”
张伟霍然而起,负手而立,沉思半响后方道:“厢军不入汉军,是因为厢军多半是旧明军队整编,都是将军的人私部曲,虽经改编却有妨碍,汉军內绝不允准将军私其部卒。这个例子任谁也不能开!至于李岩其人,我也知道其名。你写信告诉他,要么只⾝由厢入汉军內,仍当卫尉。要么带着他部下往安庆方向调动,江北一打起来,他便带兵过去驻防,有什么才⼲,到时候使出来!”
说罢,命周全斌等人退下,自已亦回內宮歇息不提。
他将黔省员官奏请继皇帝位的奏折留中不发,全江南上下果然闻得风声,谁不要做新朝功臣,谁不愿意在汉王前留一个出⾝地位?是以此事一出,一时间更是沸沸扬扬,大江南北并京北城內都是知道,汉王张伟必定要从臣下所请,在南京继位为帝了。
崇祯六年十月初,因一切准备已然就绪,张伟不愿为自已称帝登基一事耽搁北伐。在前两次推掉群臣拥立的奏表之后,终于在第三次接受劝进,挑选皇道吉曰先亲祭明太祖陵,遣內阁大臣郑瑄、袁云峰告祭昊天上帝,诸多表面文章做完之后,于皇极殿燕居,群臣至奉天殿恳求方出,告天,奏乐,內阁大臣奉玉玺表章,皇帝冠冕,穿戴换服完毕之后,群臣山呼万岁,舞蹈拜伏,闹腾了几天,方算完了此事。
自此之后,张伟宣示改国号为汉,不提靖难之事,只又命人重写表文,只说百姓苦难,皇帝失德,他张伟要应天景命,解民倒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