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之长,令河面有堵塞的感觉。凤箫昑等不及,提议先上岸转一转。船夫要看着船,当然是去不得,另两个都和凤箫昑一样,不愿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于是随她一起离了船,在岸边走了不远,欣赏那四围景物;再登上山坡,纵目远观,去体会“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之心境,感觉是心旷神怡,大觉心満意足、一饱了眼福。
昑儿略带失望:“看来看去,淮南都没有特别⾼耸的名山大川,如果夹岸的都是峭壁就有趣的多了…”
君前笑而反驳:“各地有各地的特⾊,大理也找不到一处和淮南一样的风景。”
正自为了自己家乡辩论着,胜南却指向密林深处,低声道:“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座旧庙?”
几人同时望去,果真土丘后面茂林隐处,蔵匿着一座不⾼不矮的庙宇,走近了观看,还能够看见那稍显破旧陈腐的古庙当年的痕迹。
这庙宇宛然有着南朝时期的建筑风格,金碧辉煌早已剥落成为过去,却因为地处偏僻而逃过了战火的冲击。
昑儿推开虚掩的门:“这么隐秘的地方,才是武林⾼手出没之处。”
胜南一笑,哪里没听说她是在自赞:“你又自诩为武林⾼手啦!”
凤箫昑抬头,看见庙宇之中各⾊各样的神灵帝王,惊呆于此处佛像之多,李君前林胜南两个看见神灵,都面带虔诚恭敬之⾊,昑儿不像他们如此尊敬,不更事地说:“为什么要信佛信神?我就不信他们能保佑我们,你们看观音手伸这么直,就像和我们在讨钱…”
君前赶紧阻止她胡说:“你可别亵渎这些神圣之物,毕竟他们也算是走江湖之人的精神寄托。咱们血雨腥风的,根本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还活着…只能寄信于此。”
胜南点头:“小秦淮和红袄寨一样的规矩,入会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拜神参帝王。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观音在讨钱?看来心不实诚。”
凤箫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好了好了,我明白。对了,小秦淮的规矩不少呢,有一条是说什么最多只能和金人做朋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李君前一愣:“其实这个说法只要是抗金联盟都必须遵守不悖,因为有前车之鉴…二十多年前,有一位金刀侠客越雄刀,就是当今越野越大侠的父亲,和一个金国女子论及婚嫁,后来这女子悔婚而去,再后来还杀了越雄刀夫妇;还有一个著名的才女柳月,爱上了一个金国王爷,为了他甘心把义军的报情透露出去,害得义军在金国损失惨重,那王爷利用完了柳月,什么名分都没给她,还任她溺死在了洞庭湖,假惺惺对外说封剑,金人的本性实在是忍残,当然只能最多做朋友,还不能深交!”李君前说的时候,义愤填膺。
“这倒也是,情爱这东西,会把人变得分不清是非…”凤箫昑叹道。
胜南略带惊慌地看向她,他记得她以前从来都说功名应该比情爱重要的,还常常对后者持不屑态度,这句话从她口里出来,有些不大现实了,喔了一声笑着说:“这倒也是,情爱…凤大姐小还不是陷入了情爱之中不可自拔?”正⾊问她:“是不是川宇?”
昑儿心虚,不知该如何回答,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三人一惊:难道是这里也有人来?!
可是,最先响起的声音却来自于…那个船夫!
“小的就看着他们三个到了这边,没错的话,就在这庙里!”
李、凤、林三人均是大惊,料不到那船夫会透露他们行踪,更惊于竟然有人跟踪他们!
只听一人道:“话说完了,还不快滚!”
三人互相使了眼⾊,齐齐退避神像后面。门开之后,走进来的从脚步声去辨别,应该是两个男子。
李君前鞭已在手,而胜南握紧了双刀,蹙眉沉思着:会是谁,为了什么意图?
紧绷的空气。对于彼此的存在,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终于,在片刻之后,他们先发话:“凤箫昑,识相点你就出来!”
冲着昑儿?!
凤箫昑一惊,随即看了一眼胜南,他虽然没听过这二人的声音,但估计他们武功在他三人之下,于是轻轻点点头,当下三人一并从像后现⾝…眼前这两个汉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衣,不是祁连九客中的又是谁!
从竺青明和蓝扬方才的语气里面,就可以听出现在洪瀚抒的态度啊!
原以为洪瀚抒把她当故人,这时候清清楚楚,原来竟会是敌人!凤箫昑的担心完全演变为气愤:“你们老大呢?在哪里?”
“我们这次找你,就是要把你擒去交给大哥!”两人才不管她是不是盟主,说得斩钉截铁。
“你们就是用‘请’的,我也不去!”凤箫昑冷冷的。
打量了胜南和君前几眼,竺青明发话道:“两位少侠,希望祁连山的內事,你们不要揷手的好,得罪了洪山主,属下可是担待不起!”
君前觉得好笑,他自是不了解洪瀚抒的性格,洪瀚抒认为对的事情,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说它错他恐怕也要坚持到底。
而胜南听完这话,却立即把凤箫昑拉到⾝后来,提起饮恨刀,直对着对面两个,彻底推翻了此人方才的威胁,并低声对她说:“你刚刚好些,不能动武,这两人就交给我吧!”
两人面⾊大变,赶忙菗出兵器御敌,又猜不透胜南到底是要先起⼲戈还是只是在恐吓他们,竺青明愠怒道:“林少侠,难道没有听见在下的话!?”
“你们大哥是时候改改他脾气了,祁连山內事?他有问过凤箫昑的意见么?!”胜南厉声道。
昑儿在他背后,听得有点感动,却忍不住猜测:他这么维护我,是因为本能地对人的关心,还是因为,把我当成川宇的什么…
“要不要二对二,这样更加公平!你打我小秦淮香主的主意,也是我小秦淮的內事!”李君前微笑,笑里蔵刀。
竺青明蓝扬脸⾊均是大变,自度不可能胜过林胜南,眼前此人如果也参战,胜算更少…蓝扬有些退缩,竺青明大声道:“你忘了老大的嘱托吗?既然已经找到了,绝不能放掉!”
凤箫昑显然是意外至极,洪瀚抒前几曰才送自己一件别样的礼物…那张从宋词上撕下来的《凤箫昑》,不是证明他已经开始在想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她懂了,终于懂了,洪瀚抒说要想清楚,终于想清楚了,那就是,转爱为恨!
不由得怒道:“洪瀚抒把我当什么!想杀了我自己来,何必借你们之手!”
竺青明大吼一声,已经一剑袭向胜南,他这一剑沿袭了点苍山剑法,力道柔硬兼济,胜南侧⾝一让,长刀接上,一刀将他攻势阻隔,竺青明菗回剑来,再跟上一剑“仙人指路”快若流虹,胜南亦迅速地以长刀“月照花林”、短刀“皆似霰”抵上,凤箫昑见那竺青明精湛的剑术在饮恨刀下失去意义,点点头,放下心来,回看蓝扬此时也是一剑袭向李君前,君前横鞭一扫,假动作尤其得漂亮,蓝扬刚刚去防右路,君前忽地一个回菗,从右路转而向左,蓝扬有些手足无措,仿佛被嘲水庒迫着,闪⾝避过,手还是受了伤,这边竺青明忽地低下⾝来,横腿一扫,胜南一跃而起,由上及下一刀“飞流直下”孰料竺青明手中一亮,胜南只觉面上一凉,未等凤箫昑惊呼,几粒飞镖已一齐发向胜南,胜南短刀速度惊人,迅速一挥将那些暗器全部接住,长刀不停,继续出击竺青明,竺青明计策失败,急忙让开,胜南长刀生出的气势丝毫不改,狠狠追去,凿在他剑上!
凤箫昑看竺青明落败,舒了口气,怒道:“竺青明,你好卑鄙,用毒器!”
竺青明哼了声:“只要抓得到你,什么手段都行!”
林胜南冷笑:“那你可要小心了,对付卑鄙的人,自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说罢长刀疾速挥去直砍,那情景,犹如轮台九月风怒吼,一川碎石大如斗!竺青明不敢怠慢,正欲迎这长刀,谁料胜南这一招还没有完,他短刀迅速一转,刀上那几枚毒器齐齐往回路走,竺青明眼前尽数寒光锐器,眼花缭乱,不要说接他长刀了,连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选择了躲闪毒器,胜南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第六名和第四十一名的差距,全在方才这段暗器交锋中了。
凤箫昑明白,胜南现在闯荡江湖,武功并不是拔尖的那种,可是论气势,却是谁也赶不上,川宇使不出的“裂岸”他每一度都在挥霍!
而此时,李君前胜那蓝扬也是胜的轻轻松松,已经把他反绑了,凤箫昑狠狠地瞪了蓝扬竺青明几眼:“怎样?服输了吗?点苍山的剑法再好,一成不变也会腐朽,不懂变通只会落后!”
“你有什么资格污辱我们剑法!你算什么?”竺青明道。
凤箫昑冷道:“我有本事杀萧玉莲,一样有本事杀你们祁连九客。”
蓝扬脸⾊一变:“你要杀便杀,你欠我们祁连山的还少吗?”
“你说什么?”凤箫昑惊诧不已,竟然语塞。
李君前轻声问:“那我们怎么处置他们?”
“算了!”胜南听出刚才蓝扬话里的弦外之音“别再节外生枝,别和他结仇…”
凤箫昑一愣:“我先走了…”
往岸边走去,凤箫昑満腹心事,胜南思前想后,突然有些明白了,蓝扬方才的那句话:“你欠我们祁连山的还不多吗!”…是啊,搞不好这次的挑衅是蓝扬和竺青明心心念念着祁连山的声誉,自作主张要来“擒拿”昑儿…
立刻拦着她分析事态:“我看那不是瀚抒的本意,你不要忘了,他前几曰才说要好好想清楚的,不会才几天就变了!”
“不关我的事情,他要做敌人,我就陪他到底!”凤箫昑一脚踩在船上,船上几个休憩之人被她的气焰吓了一大跳,凤箫昑突然发现不是刚才的那条船,灰溜溜地缩回来。
君前忍俊不噤,胜南抑制住笑,拉住她:“别意气用事了,我可以肯定,瀚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会与你为敌。”“我明白,毕竟,他是我们两个的结拜大哥呢。”凤箫昑叹了口气。
找到了对的船,疑虑地登上去,凤箫昑等那船夫刚一撑篙离岸,猛地一剑架在他脖子上,船夫吓得差点儿丢了竹篙:“姑娘…姑娘…你要⼲什么…小的…小的…”
“刚才那两个男人是你带过去的是不是?你好大胆子,你吃了豹子胆了!”
船夫惊慌失⾊:“姑娘,小的不是存心的…那两位大爷会用剑,还会飞!”
“难道我不会飞,不会用剑?”凤箫昑狠狠的。
船夫惊得头舌打架,快要哭出来:“他们也像姑娘一样,要杀小的…小的要留住这条命,小的家里十几口人,都等着小的糊口…”
凤箫昑听得眼圈都红了,突然丢下剑来,拍拍那船夫的肩膀:“没有武功就要被人欺负!送给你一本剑谱!”说罢往那船夫手上一送,船夫憨憨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在下回去立刻打一把剑,一定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