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
三人穿了夜行衣,趁夜偷偷潜至大船上,破了纸窗往船中看,灯火通明的船里,只有船主一个人在抚琴,依稀是江南小调,琴声甚是悠扬,门开了,走进一个携箫少女来,那少女脸甚熟,似是在哪儿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她带着面纱,更增神秘感。
凤箫昑小声道:“是谁?好像认识?带面纱⼲什么?”君前“嘘”了一声,凤箫昑闭口不说话,这女子进来,一声不吭,只是在摘除面纱之后,背对着他们吹箫和着船主的琴,曲子太长,以至于凤箫昑听得恹恹欲睡,差点倒了,少女在曲罢之后突然发话:“大哥,既然你喜欢那谈靖郡主,为何不早些向皇上说亲,现在倒好,成了我二嫂,二哥又不喜欢郡主!”
三人听得聚精会神、屏气凝息,君前心道:谈靖郡主是谁?和这公主有什么关系?
昑儿小声道:“脑子乱了,难道在金国,郡主公主无区分?”
继续听:
船主起⾝来:“没有办法!皇上已经开了口,我不会为了那些私情影响了家里…”
少女哼了声:“大哥,这样你就错了,你那么爱慕谈靖郡主,为了她还收罗来了那张《**图》来,我怕你以后⼲出什么离谱事情来!”
船主一拍桌子:“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出去!”少女冷冷一笑,夺门出去了。船主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随着也独自出去了。
凤箫昑小声说:“**图啊!那张画应该很值钱…”紧接着跟胜南、君前挤挤眼:“偷不偷?”
李君前一声不吭,胜南苦笑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凤箫昑看他允了,正欲走,君前将她一拉:“你知道这《**图》是何人所画吗?”昑儿一愣:“这有什么关系?”
君前道:“这是咱们宋国有名的画家李唐在南渡之后画的,一出世经人传阅后均大加褒赏,这张图是他最杰出之作,一直在皇宮中或是赐给了哪位王爷。”
凤箫昑道:“画坛上的事情要问问我师兄山亭柳去,我只管感觉赃物在哪里。”
君前道:“这位船主手里能有这张图,你不觉得奇怪吗?”
林胜南脫口而出:“他真的是金人?”
李君前点点头,一脸凝重:“谈靖郡主,也许是他们为了保护公主,另外叫出来的名字。”
凤箫昑一笑:“好了,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我偷了喔!”
当下摩拳擦掌,林胜南抱住刀笑了:“我正想看一看,你凤箫昑‘感觉’究竟有多厉害!”
凤箫昑自信地翘起拇指,指向远处一艘很不起眼的小船:“船上有画…”
胜南、君前均一惊,屏住呼昅往那条船看过去,船上灯火极度微弱,在黑夜映衬之下忽然之间越来越明显了…
没有任何声音,凤箫昑像一支箭,从这艘船上立即消失掉了。 迅速窜到那一艘船上,凤箫昑探了风,奋兴地往他俩招招手。胜南和君前两个均是半信半疑地跟上去,昑儿往前跨了一步,发现船舱之门上有一把年代已久、但是拧得很紧的锁,昑儿不假思索,摸出一枚江西八怪的必备细针,轻轻揷到那锁缝之中,开了锁,推开门,动作一步到位,却就在此时侧面一阵飓风,昑儿大惊,赶紧后退一步,倏忽间面前换作一阵异声,像是利刃所发,昑儿反手一剑接过去,突然发现那自己认为的利刃竟是一根绳,大呼惊奇,李君前和胜南两人见此突变,正欲上前,那少女手中顷刻间飞出两只穿骨钉来,齐齐打向胜南君前,胜南让那暗器,听那风声,就明白,这个对手的暗器功夫,比殷乱飞要強。
可是船的那一边站着的却是一个比凤箫昑还小的少女,她持绳而立,虽然隔得不远,但由于光线太暗,加上凤箫昑三人都蒙面行窃,并没有在这少女面前暴露行迹。
凤箫昑与这少女交了手,才发现她武功不凡,赞道:“武功不错!”这少女虽说是换了套衣衫,还是看得出是方才和船主说话的女子,他的妹妹。
她依旧戴着白⾊的面纱,换了件蓝白相间的衣裳,从装束和饰物上就看得出是贵族女子,过着凤箫昑这些江湖女子梦寐以求的奢侈安逸的生活,她此刻冷对凤箫昑,转过头来还恐吓林胜南李君前:“你们两个最好不要过来!”
凤箫昑一笑:“那么我呢?怎么处置?”
“小偷的待遇能怎样?你自己说,是断手还是断脚?”她很不客气。
“那就让你尝尝本姑娘的脚!”说罢一脚往她踢过去,少女飞⾝而上,手中武器仍旧为绳。
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的武器是绳,但是凤箫昑先入为主,缩小了范围在金人当中搜寻,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人与之对应。李君前林胜南都是见多识广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兵器还能在一个小女褐中收放自如的!
“你是谁,武功和谁学的?”凤箫昑以一个小偷的⾝份这么问,只赢得那少女一瞪眼。
凤箫昑坚持不懈,剑法愈发空灵,心里愈发疑问:“你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号?你是谁?”
少女傲慢地不理睬她,绳剑交锋二十招,空气时而喧哗时而凝滞,绳活剑滑,只是环境有些不像比武了…发生在破旧小船上,两个对手,一个是一阵沉默,一个是滔滔不绝…
胜南笑着听凤箫昑唠叨,这丫头,具备了做盟主的根本条件,话很多,相信再凶险的比斗她也能当笑话一带而过了。
少女一直不睬自己,凤箫昑郁闷以及愤怒,终于发火:“金人都这么没有礼貌么!”
少女一怔,没说什么,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君前在侧看着,知道胜负明了:“这女孩的武功虽然是不错,但及不上盟主…”
正说着,那少女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无法接手,凤箫昑手里的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招式…一剑十式!李君前首度见到这一剑十式,有些惊异:“原来盟主的必杀技除了盛传的‘玉石俱焚’和空灵剑法外,还有这个?”
那少女不得已,一边僵持一边往后面一艘船上跳,她本是败退,这当儿令两个旁观者傻眼的是,少女却险胜了…也许凤箫昑不该趁胜追击吧,她往那艘船跳过去的时候,没有注意,脚被船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往水里面一栽。
胜南君前救援不及,暗叫不好,那少女把她整个从水里拖出来,凤箫昑湿漉漉地爬上船,哆嗦着,还没定神,蒙面就被那少女掀开了,少女看见是她,微微皱眉:“我就猜出是你啊,凤箫昑…”
君前胜南齐齐过来,凤箫昑冷笑:“我很有名吗!连金人都知道我?!”说的时候,声音还略微颤抖,显然是忌水所致。
涉险还不忘吹嘘,胜南真是哭笑不得。
那少女大怒:“你瞎说什么,谁是金人!”她将面纱一摘,昑儿·南两个均是恍然大悟,这女子,不就是在云雾山上经常和金陵抬杠的、叶文暄唯一的妹妹叶文昭!?
李君前似乎也认识她:“叶姐小…不是在建康的吗?怎么会…这究竟怎么回事?”
直到听完叶文昭的叙述,才知道,谈靖郡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也就是传言所述,朝廷要嫁给叶文暄的郡主!
原来说叶家与皇室的联姻,是真的。
“你们联姻皇室?了不起,可是这郡主的来历你们可知道?”凤箫昑关切道。
“知道,我大哥从前在皇宮里,还和她见过面,她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只是⺟亲的⾝份低了些…”
凤箫昑一愣:“可是郡主怎么会嫁给文暄师兄呢?师兄说过,他喜欢有风尘感的女子,这位郡主怕是没有的吧?”
胜南也很疑问:“文暄不是已经同家里决裂了吗?”
文昭摇头摇:“决裂,谈何容易,不光是他,还有我,一直都被软噤着…不说那些了,唉,更可怕的是,我大哥早就爱慕谈靖郡主了!”
“那么你大哥为何不早些和皇帝说去?不然还大团圆!美満得很!”凤箫昑道。
“我大哥不肯,他做事一贯有自己的原则,别人⼲涉不得。我劝了很久,可是他说,不可以在儿女私情上犯错影响仕途和声誉。”
“不过也是。”李君前点点头“这事情是皇帝说了算,要改变也不是你大哥能改变,他不肯犯错,是怕触动你们和皇室的联系根基。”
“也许是…”文昭轻声说“在我和二哥的心里,大哥一直都像个大人,我们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他想得深远。”
据说,叶文暻在政坛上是小有名气的八面玲珑,想起方才在船舱里叶文暻和叶文昭的对话,胜南隐隐觉得这个人城府特别的⾼深,而白天他的借刀服人,演绎的又是一番心机与手段。
政坛上,自古两种人,一种如文暻,浑浊而亦正亦琊,一种如文暄,清澈却时沉时浮。 天又亮了,十月初四。
凤箫昑君前胜南三个回到船上去,看着叶家的船队络绎往建康去,凤箫昑不免有些担忧:“我有点担心文暄师兄,原来传言不是假的,他要娶一个郡主。”
他们和叶家的船,一直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