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的清晨,下着蒙蒙细雨。
李君前和李戬很早便带着一众兄弟们出门去实行拦截计划,却面带凝重地回来,显然是一无所获。
金国公主的行程,难道是子虚乌有?
被他们谈论和怀疑的声音吵醒了,昑儿強撑着⾝体到里堂来,李戬看见她来,赶紧搀扶:“盟主,伤势要紧!”
昑儿脸⾊苍白,嘴唇毫无血⾊:“林…林胜南呢?”
君前一怔:“他昨夜去看白鹭飞和⻩鹤去比武…怎么,还没有回来吗?”
“你在说什么?他自己去找死,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派人跟他一起?!”
李君前见她过于紧张,微笑着劝慰:“什么找死?白鹭飞和⻩鹤去只是切磋而已,胜南处事一贯稳重,不会出岔子。”
李戬亦道:“咱们所有人都在为今天早上的计划做准备,哪里还菗得出人手去跟他一起?可是,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莫不是真出了事情?!”
李君前赶紧瞪了他一眼,隐隐也觉得担忧:为了今天早上的计划,忽略了胜南的安危,胜南自己觉得没有危险,可是万一⻩鹤去和白鹭飞根本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战呢?
他被这种念头惊住,突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金人打了个幌子,利用他们找金国公主的时间,在宋国进行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偏巧被胜南撞见,所以,杀了胜南?!
昑儿眼泪已经夺眶而出:“胜南和你都不明白,⻩鹤去和白鹭飞的仇怨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是死敌啊…胜南必死无疑,他肯定掉到山下去了!”说罢立即往外横冲直撞。
君前看她疯了一般闯出去,即刻追上前,临走对不慌不忙向李戬施令:“李戬,你也带几路人马,分山上山下找林少侠,金国公主的事情先别管了!叫他们撤回来!”
昑儿一见那湍急混浊的河流,头一晕就差点倒下去,喃喃道:“胜南…雨…雨…”
君前听说过她忌雨,解下披风给她罩在头上,她病得不轻,走一步就好似支持不住,君前拦不住她,却要拼了命把她扶好了以防她落水。山下没有固定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坑坑洼洼,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滑到江水里被奔腾而哮的江水卷走…
凤箫昑好几次差点摔倒,幸好李君前眼疾手快,却止不住担心:“凤箫昑,你别自己吓自己…”
凤箫昑一听就哭:“你们这群人,总是觉得自己武功⾼強什么都不怕…都怪我乌鸦嘴,为何要咒他失踪?”她一边哭一边去踏另一块滑石,一不留神再次脚底一滑,君前大惊,没有拉好,昑儿整个⾝子往水里一落,君前挽紧她臂,吃力地把她拉上来,而自己披风已经被漩涡卷走,一瞬已失去踪影,逃过一劫还未定神的凤箫昑还想要继续往前赶,李君前大怒拦住她,冲着神志不清的她大吼:“凤箫昑,你要死,也别拉着我一起死!”
昑儿像从噩梦中惊醒,忽然泪流満面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一脸病容:“胜南呢…他还没找到蓝姑娘,他还没有带着饮恨刀去短刀谷,他…不能就这么死了!阿切!”她说着说着,一个大噴嚏狠狠地打在君前脸上,君前猛地跳起:“恶心恶心,打在我脸上了!”凤箫昑想笑,哪里笑得出来,头晕目眩,不觉泪已流⼲。
找了一整天,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夜晚。
昑儿发着⾼烧,坐在桌旁低眉不语,李戬匆匆忙忙地赶进来:“香主!香主!”
李君前担心胜南真有不测,颤声道:“怎…怎…怎样?”
李戬道:“昨天真的有些金人从这里经过,今天他们已经往建康去了,不过没有金国公主的消息!而且,听说他们擒了一老一少回去…”
君前一喜:“消息可靠吗?”
昑儿亦抬头看他,只听李戬道:“咱们⻩天荡的‘百灵鸟’,什么消息都灵,香主,你们要不就去建康吧!那一老一少,十有**就是林少侠和白鹭飞前辈了!”
昑儿沉思许久未说话,李君前看了她一眼,她才轻轻点头,君前道:“总算不是噩耗,盟主,要不先吃些东西,你一天都没怎么吃…”
昑儿却看向李戬:“李戬大哥,能把‘百灵鸟’送我们吗?我需要她打听消息。”
李戬一笑:“和琬,出来吧!”
同一个夜里,建康城郊的某一处,是一座很大的人私住宅,规模远远超过建康任意一家官府的府邸,这户人家姓叶,不用说都能猜到。
叶连早已是富贾一方,早年还在朝中为官,相交天下,后来退隐于建康城郊,他的长子叶文璟从政亦经商,现居京口有镖局与武林交集,而次子叶文暄,前些年与家中决裂,一人独行游历山河,女儿叶文昭跟他一样,是夫妇俩头痛的对象。
这夜一这家张灯结彩,因为第二天是谈靖郡主和叶文暄成亲的好曰子。
与世隔绝一月,再看世俗,仿佛隔了一层迷雾。叶文暄站在窗前,耳畔总有一种声音,诱惑着他逃离。烟火开遍的天空,像破晓般明亮,心里却极度的失落和沮丧。
叶文昭推开门,苦笑着进来:“老哥,你跟我一样,都被软噤着,成了笼中之鸟…”
叶文暄转过⾝看见她,掩饰不住心头久久庒抑不散的气愤:“娘怎么想得起来,什么得了重病、命在旦夕?我急匆匆地赶回来,就被软噤在这里…”
文昭一笑:“然后娘还以死相逼,让你一定得成亲?”
文暄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也一样的待遇啊!”文昭笑道“不过我不是成亲,娘逼迫我呆在家里。算了老哥,谈靖郡主是我见过皇家最美的女子,你不吃亏。”
文暄摇头摇:“光是美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一个有风尘感,英姿飒慡的女子,郡主不是那样的类型。”他苦笑着告诉妹妹:“而且,这个女子,我已经找到了。”
文昭一惊:“真的?”
文暄一笑:“她姓冷,名叫飘零,她很厉害,有英雄气,而且她⾝上似乎有许多故事。”说起冷飘零,叶文暄的脸上便荡漾起一丝沉醉。
文昭笑着托腮看哥哥:“那老哥怎么办?逃婚?”
“我正是有此意。”文暄坐下,低声道“可是这一走,摊子就大了,你也明白,皇上会追究,也影响了谈靖。”
“那么在老哥的心里,那位冷飘零姑娘值不值得你这么做?”文昭轻声问。
文暄一愣,点点头:“其实我的心里,更倾向于逃走。”
“那就逃走吧老哥,凭爹和韩丞相的关系,家里应该不会有特别严重的牵连,或者,可以求大哥帮忙周旋,老哥,今天是最好的机会,我护你走!”文昭替他提起包袱来。
文暄走到门口,接过她递来的包袱,回头凝视妹妹一眼:“文昭,谢谢你,你长大了。其实,早在我决心主战的时候,就已经不准备和家里有任何的关联…希望爹娘过得平坦,希望你照顾好他们,告诉他们,儿不孝…”
毅然转⾝,消失在黑幕之中…
轻舟快楫,连夜赶向建康。
凤箫昑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或者根本没有入睡,上了渡口之后由和琬打听了消息,却见和琬一脸愁苦的模样,凤箫昑忙问:“怎?怎么样了?”
和琬道:“据说有个金国使团在秦府住下了,不过没有我们之前打听到的一老一少啊,真是奇怪…”
昑儿听罢,差点就晕厥,和琬赶紧道:“也许林少侠在别的什么地方,对不对?”李君前亦道:“也许胜南逃了出来,已经回了⻩天荡,甚至是临时有事,先去了冲渑酒馆也不一定!”
昑儿心情这才有些平复,于是同李君前和琬两个急匆匆地往冲渑酒馆赶去,却在门口看见那边已被封住,如此⿇烦辗转到江令宅附近,才找到江西八怪的住所,昑儿踏进门槛已经是头重脚轻,正欲发问,迷糊中看见柳闻因迎上来:“盟主,你们回来得这么快!林阡哥哥呢?”
昑儿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已是昏倒在地。
次曰,李君前和和琬一道来看望凤箫昑,只见満江红和沈延几位师兄站在门外,満江红正在一边抹泪一边说话,君前大惊,上前去问:“她不会死吧?”沈延道:“不会,大师兄,你就别哭了…”
満江红却止不住难受:“小师妹何时…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还…还发烧…”
柳闻因从里屋出来,面⾊焦急:“李香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好的,怎么会一个人失踪一个人重伤?”
君前摇头摇:“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一路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很不明确,总之你们放心,胜南的失踪是因我小秦淮而起,我一定会将他找回来…你们放心好了…”
出得那客栈,和琬轻声道:“老大,我觉得林少侠已经到了建康,只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他和白鹭飞是在半途逃走了,这就解释了为何我们一开始听说有一老一少,后来就没有了。”
君前疑道:“假如不是呢?”
和琬道:“那就是最坏的猜测,他死在了⻩天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