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尉迟雪在床边叠被褥,看扶风有些神不守舍的,柔声道:“扶风…”扶风没听清楚,尉迟雪连声叫了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姐小…”
尉迟雪一脸凝重:“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心不在焉?”扶风支吾着:“没…没什么…”尉迟雪小声道:“我嫁到秦家来,真是个错误么?”扶风不知怎么答她:“姐小,可是,建康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羡慕您啊…”尉迟雪眼中开始泪水打转:“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有什么值得羡慕?我喜欢的是千秋,没有变,川宇爱着的,其实是凤箫昑呢。可是凤箫昑是江湖中人,老爷会不会同意…”
扶风噘起嘴:“老爷自己不也常常娶江湖女子?”
尉迟雪摇了头摇:“当年的夫人已经隐姓埋名,再也不过漂泊生活了,和现在的韩莺一个样,而且不是贫寒门第,可以算门当户对。”
“韩莺不算贫寒门第?”扶风一愣。
尉迟雪一笑:“老爷追究过她的出⾝,你绝对想不到,这女子虽然小偷小摸惯了,却是江西一户富家的。可是凤箫昑呢?她是实实在在的江湖草莽,绝对不可能安心地离开江湖…”
只听有人推门而入:“是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啊!”扶风和尉迟雪均大惊,回头看凤箫昑一脸笑容地进来,尉迟雪笑道:“你怎地会来?”
昑儿一笑坐在她⾝边:“碰巧路过秦府,顺便看看你们主仆二人。”
扶风奉命去沏茶与她,昑儿看见扶风远去的背影,笑道:“尉迟姐姐,你的侍女可不同一般呢,看她的面相是大富大贵的标志啊。”尉迟雪笑答:“那么我呢?”
昑儿笑道:“是江湖草莽的标志啊…”尉迟雪大急,笑着搬起玉枕来砸她,昑儿赶紧躲闪。 晚上,天有些冷了,昑儿走了一段路,实在冷得不行,看见一个有火光的地方,立刻扑过去。
越走越近,昑儿蹑手蹑脚地过去,打开门,忽然被面前一幕,吓得钉在原地: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女子背对着她,往一个药壶里撒着白⾊粉末,看情形不是下毒是什么!?而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死敌,韩莺!
韩莺工作完毕,拍拍手准备开溜,一转⾝,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她吓了个半死:“凤…凤箫昑!”转⾝过去想打翻药壶,但是凤箫昑一把握住她手腕:“你好大的胆子!”韩莺冷笑道:“凤箫昑,这次是我栽跟头了!你给我等着!”
昑儿大怒:“从未见过你这般毒辣的女子,你,你下毒害谁?尉迟姐小?秦夫人?她们都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常常在背后议论我家世背景,说我引勾秦老爷的这家女人,个个都讨我厌,个个都该死!”韩莺恶狠狠地说着,露出⾊厉內荏的本性,边说眼泪边打转。昑儿已动恻隐,竟然想要放过她。
正迟疑着扶风气喘吁吁、神⾊紧张地跑过来,一见韩莺在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韩莺冷冷笑道:“扶姐小也来啦,这一次我人赃俱在,随便你们怎么得意去!”
昑儿冷冷地说:“扶风,去找你们家老爷来,家里面养着这么一个祸害,你们老爷真是个老⾊鬼!” 雨水,像透明世界里的粘稠,轻轻流过屋檐,却不自觉地停滞住,再温柔地坠落。
透过微薄的幕层,可以看见遥远地方一处又⻩又旧的灯,在雨水之后微微泛着惨白,只能听见雨碎在地面的声音。
雨落进韩莺的衣领,紧紧贴在她⾝上,她的全⾝服衣湿透,沉重地坠着。手,也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也不应该做,做了也没用,却还是要做,一直到不能再做了为止…
天才微亮,雨却越下越大,走着走着,忽然间腿双一软,瘫倒在某一户人家的墙角,倚在一隅,痛哭流涕。
藩漉漉地贴在脸颊,一⾝淤泥,她好恨。没有人管她,没有人爱她,也没有人关心她。 瞬间,她的世界忽然停止了下雨。
许久,才抬起头来,诧异地发现一把伞正为自己撑着。
蹲在这一圈灰白⾊的⼲地上,她不想回头看这个撑伞的人是谁,可是,却再也躲不过那个火热的目光。
“小师妹,你,你饿吗?大师兄,请你去吃饭。”
満江红傻傻地说着,韩莺満腹委屈,忽然更加难受,情不自噤哇一声哭出来。
満江红轻轻地将她扶起,揽在怀里:“小师妹,大师兄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不要再哭了…”
“我不哭,我不哭,我不回头,我不在意…”韩莺泣道。
“小师妹,和我回家吧,好不好…”満江红小心翼翼地说。
韩莺拼命地头摇:“不,不,我不要见到凤箫昑,不要见到她!”
満江红面带温柔地拍拍她的背,安慰着说:“好,不见她,不见她,我们这几天,不见江西任何人…”
在心里,小声地告诉韩莺:小师妹,这世上,原本就处处凶险,处处也真情;处处陷阱,处处也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