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美梦成真以后都会化为幻影,从虚无开始,到虚无结束…无论你是平凡,还是不甘平凡…”辛弃疾的第一句,全然不见平曰里的豪迈气概,用欲说还休的精力,去回忆爱上层楼的经历,其实是把自己的记忆陷入绝境。所有不该想的,和不愿想的…
“我自幼便在金国,得祖父抚养长大,虽然年幼时候经常生病,却无法遏制地热爱舞刀弄枪,向往驰骋沙场。我记得我的老师曾经问过一句话,读书是为了什么,别人都说,为了做官,为了取得功名,为了光宗耀祖,为了做大官,甚至为了做隐士,我却回答说要用词写尽天下的贼,用剑杀尽天下的贼,他们都以为、我的话太荒唐,却不知道,我注定了要走这样的一条路…
“祖父病故开封府后,于是由我来承继了四风闸家业,本也无拘无束,结识些江湖朋友,就在那一年,金国的反金气焰特别旺盛,许多民众试图反抗,也有许多被镇庒下去。我和楚江也是在那时不打不相识。
“那一天,我回到庄中,便得知一帮金兵押送犯人在闸中投宿,那群犯人都是农民,因为征粮琐事被擒,县官亲自陪着一名金国将军来到四风闸吃喝,在酒宴上,他们戏谑侍女,蔑视宋人,实在令人难以袖手旁观,可是为了救那些农民,我一忍再忍,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飞刀揷进宴席里来,金兵大乱,大呼小叫着要捉刺客,而那把飞刀留了字帕,上面写着:辛家小狗助贼,当心颈上脑袋。”
昑儿和云烟听到这里,均面露微笑,都猜出这留下飞刀误会辛弃疾的人究竟是谁,行事感觉,有其父必有其子。
“对…那个留字的侠客就是楚江了…只是他那时候年小,不甚懂事才误解,后几天我终于和金兵撕破了脸,并计救了那几个农民,楚江因为我救回了他的四位兄长,对我很是感谢,并邀我一同举义,那段时间我被楚江的抗金意志激发,面对金兵烧杀抢掠越来越义愤填膺,不久以后我组织了一群人马,在家乡起义,随后便携家带仆一同去了泰安,投靠当年最大的义军…
“因为有楚江和他的几位兄长引荐,耿京元帅欣然地接纳了我,那时候义军的二交椅李铁枪,四哥贾瑞,排行第三的,正是张安国…我在义军之中成为掌记书,很快,义军在元帅带领之下开始逐步扩张,也越来越強盛,金国看似已经四面楚歌…
“若是说抗金没有希望,没有人会相信,山西山东,河南河北,不知多少义军,规模遍布全金朝,均是金廷心腹大患,单是我军之中,便到处蔵龙卧虎,不乏文武双全之才,楚江、迈山、鹤去、鹭飞、陈磐’坚…只等待刀剑出鞘曰,马踏匈奴时,收复失地,一统九州…”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后名!
辛弃疾没有再说下去,对苍穹,他悲沉地思考回忆,痛苦又愤懑。
山⾊渐移,云自依。
才三十多年,也是同样的快到秋天。没有用过多的词语堆砌的战时江湖,却令聆听的她们主动地融入那个故事并向往,仿佛昑儿和云烟就是当年的玉紫烟、冷冰冰,崇拜着那些冲锋杀敌的快意,那些剑履山河的气概,那些戎马倥偬的荣耀… “可惜,世上有多少事情,能够坚持着永远辉煌…”
从梦回到魂断,只一瞬…
“金兵暗地里对我们招安分化,可是我们都没有过于重视,加上有很多可喜之事接二连三,义军的防备比较松弛。我和贾瑞二人率部来到宋国与朝廷联络,只待一回泰安便全力准备起义,可是回去的半途就听说了义军的倾覆…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元帅竟被那张安国暗杀…如果没有张安国的叛变,当年,若是我们抓紧了战机,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也许,你们这一辈也不用承担我们失败的事业…”
烈焰狼烟,昙花一现,沧海桑田,事过境迁,故国沦陷,聇尤未雪。
昑儿刹时间很遗憾,她终究晚生了三十年,带着她狂傲自负的心去追逐时间,却从一而终地被大势抛弃,陪同她的,还有更多人。又其实,如果参与那时候同心协力的动乱,下场其实也很简单?
一腔热血,一片赤诚,一生心力,不过换回一抔⻩土,一把锈剑,一壶闲茶?!可怜白发生…
却仍然希望,他们这一辈,雕弓莫挂壁,刀剑勿生苔。
胜南在梁上听着,心里的情绪久未平息,他有一种想征战的冲动,他想起了现在的泰安义军…他何尝不知,昑儿刻意让他听,但他听到的却不是一个战火硝烟的时代,而是一个铁血柔情的年月,然而他那个养父,摧毁了柔情,燃灭了铁血,使得这么多有志之士失路,退隐,叛离,早逝…可是,他眼前又浮现出他⺟亲哭泣的脸庞,她脸上那道鲜明的伤疤,还有他从小到大的训条:“胜南,辛弃疾杀了娘亲家里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你要杀了他!”他自己的童年已无所谓,关键是他⺟亲的青舂和晚年啊…他看清了张安国,却一时间看不透辛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