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暻仍旧与初遇时一样,表面看去就有一种名门望族、皇亲国戚的內涵修养,仿佛单凭他的长相气质,就足以判定他是贵族之后,而且,还一定是贵族人家的长子…和文暄的清秀气质很不一样,深谋远虑的叶文暻,与官场中人交道久了,早就练就了这一层层目不可测的深度。难怪叶文昭曾说过,在她和文暄的面前,叶文暻就像是个“大人”昑儿和阡远远看着这个男人,对他的担心骤即降低了不少,冷飘零的拦路威胁,和四周其余人马的列队庒迫,并未使叶文暻皱一皱眉头,这种场合,怕是司空见惯。
只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叶文暻对江湖的触觉已绝顶地敏锐,他也明白,这次的凶险非同小可,金宋武林,皆出派了数一数二的⾼手,叶文暻对此沉着一笑:“果真不假,越往西来,障碍越多。”
“只问叶总镖头一句,要怎么做才能借轮回剑一用?若有任何条件可以交换,都请直接开出来,在下还有路要赶。”冷飘零开门见山,言谈甚是阔气,却透露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着手,到真应该用风尘仆仆来形容。
原本只是赶路时正好经过,得知事态后却不由分说做了第一个来要剑的人?冷飘零行动之利索,令昑儿不噤咋舌。
“姑娘原来是凑巧路过、而且是要‘借剑’?”叶文暻也略带诧异地沉昑,这女子俨然和别人不一样。“却不知姑娘欲借用多久?”
“若能一月平乱,就借一月,一年平乱,借一年。”冷飘零说的同时,昑儿已经在悄悄问叶文暄:“师嫂是哪个帮派的帮主?怎么从未听说过?”文暄摇头摇:“我也不甚清楚,她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来…”昑儿愕然,师兄对她的故事,恐怕还真的不曾涉足,昑儿远远看着她,揣测,她之所以不让师兄接近她,也许就是因为她⾝上背负太多?国王宰相之说真的成立了,她⾝后,想来该有许多不凡的事业…
叶文暻当然对冷飘零的回答予以否定和轻视:“如此一来,又怎谈得上是借?”
“为何谈不上借?”即使理屈,昑儿仍旧微笑帮冷飘零向叶文暻去辩“借与夺,前者是礼,后者是兵,界限明确。”
原先鸦雀无声的道上,所有人都循声把目光落在昑儿的⾝上,随即,移向她⾝侧的林阡。薛焕目光犀利,慕容目光扑朔,林美材目光冰寒,叶文暻目光游移,他们,都是第一次有借口看她和阡。文暄霎时可以肯定…叶文暻透过江中子,一定已经知道了云烟的事情:哥哥,竟然也有失神落魄时…
冷飘零也不噤转过⾝来,报以感激一瞥,却骤然⾊变,该是文暄所致。昑儿乍见这冷飘零脸若银盘秀丽端庄,不噤看呆了,真跟之前所见美女大多纤弱小巧不同,珠圆玉润如冷飘零,拥有的是一种隆重大气,虽是江湖儿女的装束,也遮不住大家风范。华贵堪比云烟,但云烟像大家闺秀,她却更像一家之主;⾼挑胜过林美材,而林美材纵然⾝材修长,哪里有这般俏容貌?昑儿叹,先前江湖上见过的女子们,都好像过于小桥流水了。奇怪的是,冷飘零的那感激一瞥带着些许亲切的笑意,给昑儿的感觉亲近得如同点苍山的师姐们,久离家乡的昑儿,不知怎地越想越远,鼻子都有些酸。
叶文暻亦入神看阡,一直没有回应昑儿。侧面而来的,却是另一个浑厚声音来自薛焕:“难道盟主不知,一借不还不为借,先礼后兵还是兵?”问的同时薛焕一笑,应是真性情流露,昑儿却一怔而语塞。
眼前人物,厉害就厉害在这里…即便不用耗费力气去剖析他的心思,一个最实真的他站在你面前,你却不得不油然而生敬畏!
只因他是、金北第一,薛焕。
在南北前十里,他没有陈铸的诡谲,没有轩辕的毒辣,没有柳峻的贪婪,连他的武功都一年难得见三次,他的过去也甚少有人知道,却是他给了金北前十以**统治,若⼲年来,只听说金南前十乱,金北之中,人人各居其职。
他当然不必像旁人那样在南宋江湖引起一阵又一阵狂风巨浪,只需要从旁协助,甚至是袖手旁观,其一,是因他一年不出三刀,其二,是有其余的任务在手,其三“成就”可以由别人出“地位”一定是他垄断。
薛焕是个怎样的人?可曾有人叹过:那曹孟德的存在,让人一时觉得当君王还不如当丞相有成就感?薛焕在大金武坛便即令人有过这番感慨…封王不如为将!从出道的第一天至今,早已拥有煊赫军功的薛焕,不必出刀自然就服人,他強势接过金北第一的地位,魄力令人望尘莫及。以至于琊后这样的女魔王在他⾝边都不见往曰威严。他可以一直保持心平气和甚至真心诚意与昑儿对话,话中明明没有诡绝那样的陷阱、毒蛇那样的剧毒、柳峻那样的不饶人,却比他三人都胁迫!
究竟是为什么,让昑儿第一次正式对峙,就觉得说他王者当之无愧?难道这一切,归功于他太魁梧太阳刚太威猛?
昑儿却不得不信…薛焕确确实实把金北第三的解涛都霸占过去做宠爱了,堂堂一个金北第三狂诗剑,不过是他薛焕的一个男宠!薛焕的私生活,的确是骇人听闻得不检点,也许就是因为有些真情他不想掩蔵,不懂得掩蔵,不屑于掩蔵,他才敢不顾天下人想法,说占有就占有?!
当对薛焕建立了这么多不算好的印象之后,昑儿不得不觉得薛焕这束目光犀利、薛焕的这句话很胁迫。 这些曰子,一直沉浸于阡那可怕的天之咒里,一下子遇见这么多強敌,昑儿忽然有些不自信,现在这场战上,有4个困难重重的关隘…神秘女郎冷飘零、威武琊后林美材、亦正亦琊近谋臣、不怒而威胜帝王,这四个,有的来历上尚待考核,有的武功上不可战胜,有的心机上捉摸不透,有的气魄上无出其右…
“先礼后兵,一借不还?薛大人这样讲,未免是以己之心,度他人腹。”阡的声音,好像比薛焕还浑厚,昑儿听了忽然就踏实。
昑儿也被一语点醒,不错,陌路相逢,别人给你以⾼深莫测之感,是因为陌生,你会把他无穷放大和抬⾼,而如果“以己之心,度他人腹”你给别人的感觉恰恰也一样。昑儿收起瞬间生出的胆怯,最強的男人,还在自己⾝边呢。
昑儿骄傲地笑笑,现在阡的战力,才是敌人最难以琢磨,阡才是他们心中最大的谜吧。再说了,从前她又不是没有和薛焕接触过,点苍山下,她还曾故弄玄虚,蒙着面去恐吓过他。
信心立马回来,昑儿带上些敌意继续封薛焕下面的话:“却不知薛大人为何会频繁地把轮回剑借去又还来?薛大人次次先礼后兵,叶总镖头又是如何对他设计刁难?不妨就让这冷姑娘也吃一番?”
叶文暻适才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使得文暄更加确定,林阡的出现,对于叶文暻来说,一石激千浪,难怪竟失常…追寻了许久的女子,是陪着眼前人在漂泊于天下,当然介怀,怎不介怀?却因昑儿的问话而缓过神来,叶文暻勉強一笑:“薛大人并未频繁借还,而是在逼迫着叶某反复得失罢了,薛大人公然強取豪夺,令叶某技穷才尽,就快要没有对策。”
“叶总镖头向来狡猾,不必自谦。”薛焕当然不悦“不过,叶总镖头总不至于为了避我,就把轮回剑拱手让给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若是和每个对镖物居心叵测的人都可以谈条件做交换,恐怕叶总镖头的镖局在江湖也维持不下去了,连最基本的行镖规矩也没有,岂不可笑!”
冷飘零听出阻碍,不作停留,转⾝便走。叶文暻笑而相拦:“姑娘且慢,虽然于理不合,情况却特殊。这位姑娘对这轮回剑动机纯粹、诚心相借,为何不可以给她机会吃?薛大人所虑固然周到,却未免不近人情了。”
薛焕冷笑:“是吗?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总镖头又在耍花样。借出去之后你又会怎么把它周转回头,我不揷手,在旁看着便是。”
“薛大人这么确定轮回剑会借出去?我虽是开出了条件,可是这条件,常人未必能够办到。”叶文暻一击掌,⾝后顿出五个彪形大汉,叶文暄薛焕皆有⾊变。
“想必薛大人认得这五个⾼手,前次被薛大人夺去轮回剑,是他们为我周旋了回来,现在让他五人排着序给这位姑娘比斗,为避免她有先礼后兵之嫌,比斗点到为止。薛大人认为可否公平?”叶文暻问,把刁难薛焕的五个⾼手派给冷飘零去吃,到真是公平。纵是薛焕,也没有头摇。
文暄轻声向阡和昑儿解释:“这五人是在我哥少年时就跟着他的前辈⾼人,他们合称京口五叠,因为他们的名字很繁琐,是鑫、森、淼、焱、垚,皆是金木水火土叠成…尽管是点到为止,我哥还是给飘零设了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昑儿一愣:“师嫂已经同意了这个条件,而且正在和第一个剑斗。师兄以为,她可以完成到第几个?”
“这五位伯伯,我在云雾山参战之前也剑斗过一次,从金开始打,我也只能勉強闯到水火之间。基本上,很多淮南的⾼手,都止步于这一关,人称他们是‘水深火热’之坎。”叶文暄不加遮掩“凭飘零的实力,恐怕,只能够在鑫前辈上一点点、与森老前辈持平,打得过他就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
昑儿蹙眉:“真是世外⾼人啊…连师兄,也只能打败三个…”
叶文暄嗯了一声:“而且是连滚带爬。”这么一说,昑儿反到更增兴致:“好啊,倒想试试我会不会也被止于水深火热之坎啊!”说的同时,已见那深蓝⾊⾝影携剑击败了第一关鑫老的刚柔齐驱,往第二关森老屈伸自如挑战去,果如文暄所言,先前略胜一筹的冷飘零,入进此局后稍显吃力,也不知是体力透支还是实力如此,昑儿不噤对文暄竖起拇指:“文暄师兄真乃未卜先知。”文暄笑:“只因为,这些都是对我尤为重要的人,不想了解都不可能,印象太深了。” 京口五叠,真正给适才安静无声的战地带来了惊涛骇浪,到并非那冷飘零的剑术平庸,而实在是因为,世上有太多出神入化却名不见经传的武功,千载难求一次现世,陡然呈现江湖,当然要给人别有洞天感!
昑儿在叹息姜还是老的辣之后,不免也为这冷飘零的剑法皱起了眉头,费思量:这冷飘零进剑的方法技巧和力道,到很像我在建康见过的冷逸仙,她正好姓冷,难道是临安冷铁掌的后代?却不必要窥测这姑娘的⾝世来历了,现今她的胜败更加值得关注。嘶一声响,冷飘零的衣袖已经被森老的剑割了一道口,未流血,力却被制约,文暄不得不担忧揪心,然则素来临事有静气的他,从不可能把焦急显于脸上,看这冷飘零败下阵来,也是文暄意料之中。
“师兄要不要上前去,帮师嫂她扳回一局?”昑儿问。
文暄浅笑头摇:“我哥之所以让飘零有吃的机会,是通过飘零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了要借剑该有多难,并不是真的难为飘零;而飘零也是那种会审时度势的人,定然知难而退。局势发展到此,恰到好处,无须扳回。”
林阡会意而点头:“叶文暻通过薛焕等人,已经向天下说明了想‘豪夺’很辛苦,现在,通过冷飘零,告诫的是那些妄想要‘巧取’之人。”
昑儿略有所悟:“师嫂是知难而退的明智人…是啊,其实,她好像也并不需要别人帮忙似的。”冷飘零的背影,忽然告诉昑儿,她⾝上有一种惊人的立独。
“叶总镖头手下果然尽是英雄,在下服输。”此刻冷飘零明知受挫,收剑而回,平淡一笑:“还请恕在下冒昧,竟把叶总镖头的镖当成了一桩平凡生意,现在才明白,轮回剑对叶总镖头来说,并不一定是一桩生意这么简单。”
“哦?”叶文暻忽然上了心,认真问她:“姑娘何以见得?”
冷飘零笑道:“总镖头在不知在下⾝份来历的情况下,便以这么強的几位⾼人来设计在下,旁人可以说叶总镖头深谋,叶总镖头恃強,可是在下却觉得,叶总镖头此举,是出于紧张。”
众人皆是一怔,叶文暻微笑捋须,点头相看。
“总镖头这么紧张轮回剑的得失,只怕保护之念已经超出了维护天下第一镖的美誉这么简单。”冷飘零轻声道“若是谁要抢这轮回剑,就不是伤了总镖头的信誉砸了您的招牌这么单纯,怕已经是夺了您所爱,害了您性命那般严重。如此一个至关重要的宝物,就算有一百个在下,也夺不来。”
叶文暻笑着不置可否:“还不曾请教姑娘⾼姓大名,师承何处?”
冷飘零抱拳:“在下姓冷名飘零,初涉江湖还不知天⾼地厚,误以为叶总镖头只是个生意人。”
“冷飘零…”叶文暻低声微昑“生意不在人情在。叶某与姑娘萍水相逢算是不打不相识,姑娘得不到轮回剑,叶某可以转赠其它。森老,是您打败了她,不如把您⾝后那箱宝物赠给她如何?”
不管说者有没有意,闻者全部都听在心坎里,在场众人视线云集。薛焕冷冷道:“叶总镖头,何以不将这箱宝物明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种伎俩,骗得了薛某?你和这女子的戏,不必要再演下去。”
“枉叶某当薛大人是老朋友,薛大人竟还不及这冷姑娘了解在下。”叶文暻令森老把运载宝物的马车牵上前来,回看冷飘零,依稀带笑,笑中却不解何意。
薛焕再不和这叶文暻说什么,立刻转过头去吩咐麾下:“盯死她!”昑儿无意听见,心不噤一凛,一句短短的盯死她,好像阡也曾用过的口气。
薛焕⾝边站着的那武者兵器为棍,想必是金北第五的叶不寐,昑儿心情沉重,薛焕在金北的地位,等同于阡在南宋。那种人心所向一呼百诺,甚至超过金北人对轩辕九烨的言听计从。轩辕九烨是薛焕的头脑,薛焕却是轩辕九烨的核心。
“有薛焕在,鬼兮兮只能争第二。”昑儿叹了口气。从薛焕的⾝上,依稀看见了些阡的未来几年。阡会不会也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从此看淡恩仇,和这薛焕一样“服天下,不凭一刀一剑”?
便即此刻,猛然一道黑影飞⾝掠过,直落冷飘零⾝旁,二话不说推开她就要将箱掀开,森老眼疾手快,不及提剑,以拳相拦,步稳拳刚,功底深厚,与来者正面相抗,一声巨响震撼人心,黑影连退数步并未受伤,站定之后,众人才发现半路杀出的原是那琊后林美材。
“我只担心冷姑娘中计,箱子里会否有机关暗箭尚未可知,必须当面察看以防有诈!”琊后说得头头是道。叶文暻笑道:“这位姑娘,未免小瞧了我叶文暻。”
“真荒唐,人家冷姑娘的安危,你着个什么急?”海逐浪质问。
“我自是要着急,世间一切女子的安危都系于我心头,我自然要保护好她们!”琊后玩味地赏着冷飘零,正经得不像假话。
“狗改不了吃屎,见到美女就戏调!”海逐浪面⾊都变了,几乎就要气着冲出去,昑儿文暄一边一个拉住。
“那么,姑娘是一定要打开我这箱子了?”森老的剑,亟待出鞘。
“是又如何?!”琊后自恃落川刀一定在他之上,立刻一刀横斩,不换气地跟他比斗,另一只手却扶着箱子边沿伺机打开。众人不便揷手,只看那琊后刀法一如既往还是那么一流,攻势烈猛肆无忌惮,森之剑法轻便潇洒,出手迅疾却也不可能逊⾊,文暄目测他二人实力:“凭琊后,恐怕要到水深火热。”
“早点打!这女人再不揍就有恃无恐了!”海逐浪狠狠说,昑儿奇怪地盯着他,暗暗蹊跷:海将军,怎么这么紧**美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