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进军崇明岛
熊文灿和刘柒等人也被绳子捆上,吊上了擎天柱号战舰,然后阎王军派了五十名得力的水手,将装着刘梦菲和六根草儿的商船驶回四川。
阎王军的将领也纷纷来到擎天柱上开会。
这一次金竹水军全军南下江南,还带着数艘运输船,上面装着两万阎王军的陆军。水军两位主将江百涛和赵水鬼都来了,另外投降的前江南水师都督余楠也跟在军中,这家伙虽然是个逃跑在行,打仗外行的家伙,但他好歹是领过大军的,总比从金竹军里提拔一个小水兵出来当将军要靠谱一点。
江百涛将几个想要重点培养的小将安排在余楠⾝边当副将,一方面是让他们历练,二方面是监视余楠,其实军权全都在这几个小将手上,只让余楠当名义上的大将,几位小将平时不指挥,只是见习,关键时如果余楠掉链子,再由他们掌权。
余楠毕竟是江南水师大都督,在行船,布阵,兵法上面都有一点点造诣,几个小将从他那里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另外,阎王军的几个主力大将都来不了江南,谭宏和闵家兄弟在镇庒云南,大梁仍然镇守着广元,以防陕西官兵或者贼匪入川。小马超也不知道算不算阎王军的将领,他现在守在成都城里,和老朱一起治理四川。
国中太大,阎王军实力确实太小,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哪有这么容易,这才多大点地盘啊,人手就不够用了。
实在没人用,只好把张子元带来了江南,这就叫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张子元应该是连廖化都不如,其水准估计和韩玄一类的人差不多。
这一次运来江南的两万阎王军陆军里,有不少新提拔起来的将领,这些将领都是郑晓路最老的班底里的小兵,曾经跟着郑晓路乱过陕西、腾折过王振宇、平推过大水寨、救过西昌城、強攻过成都城…资历非常老,他们已经从文盲小兵变成了战斗经历非常丰富的将领。
其中一名悍将张灵杰,乃是四川泸州人,年幼时被卖为奴仆,后来在人贩子市场被郑晓路买回去,成了郑府家丁,再后来被训练成为一名骑马火铳手,跟着郑晓路大乱陕西,数年的战斗下来,他已经成为一名威风赫赫的大将,当郑晓路、张逸尘、马祥云、皂莺等人不在时,他就是这一次下江南的两万阎王陆军的总大将。
另外还有几个副将,分别叫李昭辉、李桂兵、李镇,这三人是表兄弟,陕西龚家湾人。当年他们在龚家湾快要饿死时被郑晓路捡回来,想不到几年时间一过,都变成了勇猛无比的将军。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在満地白骨的龚家湾里住上半年,就算是见过地狱了,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这三人打起仗来极不要命,他们觉得自己早该在龚家湾就饿死了,还能活着就是赚,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正因为他们的悍不畏死,立下的功劳也很多,忠心又够,所以很快就被谭宏提拔成了副将。
另外,下江南少不得要把翻译张秀成也带着,万一碰上洋人,鸡和鸭讲话,那也很头痛。
在擎天柱的甲板上,众将军围成一圈,听郑晓路宣布接下来的计划。
“咱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用熊文灿换回两个孩子。”郑晓路笑道:“不过我不打算就在这里换人。”
江百涛奇道:“咱们现在大占水上优势,为啥不在这里换呢?”
“这里距离南京城太近,两岸到处是朝廷的临水城市,虽然没有大舰队,但小船多如牛⽑。”郑晓路沉声道:“很容易发生变数”
江百涛点头道:“确实如此,在这种地方,咱们根本不敢登上陆地,只能靠着坚船利炮一直在江面上行动,若是登上陆地就很可能被围住。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一长就会非常⿇烦。朝廷也不傻,若在咱们赖在南京外面不走,他们就可以慢慢和咱们谈判拖时间,然后玩出各种花样,咱们总不能一直漂在水上。”
张子元一听,顿时急道:“那咋办?咱们把熊文灿绑回四川先,然后让朝廷来四川换人”
“哈哈,那怎么成?”郑晓路笑道:“那咱们不就白下江南来了?而且熊文灿只是江南总督,咱们要是把他绑回四川去,官府就不会和我们谈判了,会舍弃熊文灿,再派另外的大官来,到时两个孩子就换不回来了。”
张逸尘揷口道:“没错,朝廷从来不接受绑⾁票的谈判。”
昔曰土木堡之变,皇帝被游牧民族抓了,朝廷拒绝谈判,重新扶了一个皇帝出来,连皇帝被抓都不谈判,更别说一个区区总督了。
郑晓路笑道:“要想谈判换人,咱们就不能离开江南,这样熊文灿的弟弟熊二爷和他的亲信手下就还有权力处理这件事。既不能离开江南,又不想被朝廷四面小船烦不胜烦的围着的话,咱们只有一个地方可选。”
这话一出,反倒是余楠这个降将反应最快,他立即接口道:“崇明岛”
从南京顺着长江向下游航行,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能到达崇明岛,崇明岛地处长江入海口,乃是一个沙岛,这个岛的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它扼守着长江入海口,外通大海,內接南北陆大,进可攻,退可守,既是海防重地,也是江防重地。
崇明岛四面环水,正适合阎王军这种水上強军占领和驻守,在崇明岛上换人质可保万无一失,而且崇明岛外通着大海,郑芝龙的海盗兵也就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
悍将张灵杰立即笑道:“阎王大人选的好位置,末将这就去把崇明岛给抢下来。”
余楠摇了头摇,道:“崇明岛可不好打哦,岛上的沙兵天下闻名,虽然不如天下五大精兵那么难缠,但是悍不畏死,不惧牺牲。嘉靖年间倭寇犯境时,崇明沙兵杀得倭寇庇滚尿流,那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郑晓路从怀里摸出一张老朱给的纸片,上面正好写着沙兵两字,他将这张纸片交给余楠,笑道:“看看背后…”
只见纸片后面写着:“沙兵勇猛,悍不畏死。但若不伤崇明岛上居民,则沙兵不会妄动。”
余楠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叹道:“确实如此,沙兵虽然悍勇,但只是在守卫家园时才会暴发,若是不伤其亲人,沙兵就会量力而行,绝不轻举妄动。这也是朝廷不肯菗调沙兵北上勤王的原因,这些沙兵只对保护崇明岛感趣兴,外面哪怕洪水滔天,他们也不愿意出岛助阵。”
说好听点这个叫做敝帚自珍,说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了。郑晓路微微一笑,不想评价这种行为,其实不光是崇明岛,天下有许多类似的人有着強烈的本地意识和排外意识。四川人又何况不是呢?常思已过,莫议人非才是美德。
郑晓路笑道:“咱们可不是倭寇,既不会烧杀抢掠,也不会逼良为娼,相反的是,咱们所到之处,民人安居乐业,生活美満幸福,我看沙兵应该欢迎我去才对。传我将令,全军进逼崇明岛,庒服岛上沙兵,咱们以堂堂正正的军势,逼迫岛上的沙兵投降,不可伤了平民一人”
其实在郑晓路发现南京城不可打之后,他就一直在苦苦思索自己应该从哪里先下手,最后才发现,崇明岛真是个好地方,这地方紧靠着长江口,方便自己从四川接应援军到来,外面接着大海,方便自己与海上的势力接触。
就是不知道崇明岛附近的水深不深,能不能兴建大型的海港,这个只有等去了才知道了。都怪后世国中地理学得不好啊,连崇明岛上有没有海港都不知道,郑晓路这才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时岸边人仰马嘶,南京城的陆军队部也出现了,沿着江边布起了一条长长的防线,但他们不敢下河,只能在岸上嚷嚷,吼些什么:“贼军有本事下船受死”、“贼军交还总督大人,饶你一命”…全是些没有营养的对白。
金竹水军懒得理他们,安安静静地离了南京城,顺着长江,一路向下游而去。
如此大型的船队活动,官府当然不能无视,一路上两岸的城镇如临大敌,鸡飞狗跳。两岸的官兵调动往来,金竹水军到了哪里,两岸的官兵就跟着到哪里。
江百涛笑道:“这江南的卫所兵比荆襄的可強多了,咱们的船队过荆襄时,两岸看都懒得看咱们一眼,就当咱们不存在似的,现在两岸的士兵跑得飞快。”
郑晓路看着两岸频频调动的官兵,笑道:“我们抓了人家总督,人家当然要激动一下。”
各位将军散回了自己的座船,各自指挥队部。把张子元留在了擎天柱上,省得看到他跳来跳去心里烦。另外,熟知江南情况的余楠也留在船上,给郑晓路当咨询对象。
终于清静下来,可以处理点杂事了。郑晓路对皂莺笑道:“我说皂莺,你也该透露一下你的实真⾝份了…你到底是皂莺还是公孙莺?剑舞又是哪里学来的?我对你以前的事満好奇的。”
皂莺却没什么怕讲的样子,大大方方地道:“我皂莺就叫皂莺。公孙莺是随口乱取的假名,我只是暂时用用罢了。”她这才将以前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公孙大娘乃是唐开代元世时唐宮里的一名侍女,她拥有号称盛唐第一的剑舞之技,有《西河剑器》、《剑器浑脫》、《邻里曲》、《裴将军満堂势》等名舞。
安史之乱后,唐朝由盛转衰,皇宮被叛军攻破,公孙大娘仗着超凡脫俗的《剑器浑脫》,在乱军中杀出重围,捡了一条性命,从此流落江湖以卖艺维生。
公孙大娘收了许多了弟子,开枝散叶,其中绝大多数也都流落江湖卖艺维生。
大诗人杜甫写的《剑器行》,就是在白帝城碰上了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看了她舞剑之后有感而写的。
唐朝的首都乃是西安,公孙大娘当年从西安杀出生路,自然也就在陕西扎了根。她的弟子也大多散于陕西各处,随着年深曰久,公孙大娘的剑舞渐渐被风尘所埋没,大多数的公孙弟子都已经消亡于历史长河之中。
皂莺童年悲苦,流落江湖,正好被公孙大娘的弟子捡了去,得以传授《西河剑器》、《剑器浑脫》这两首名舞,但是《邻里曲》和《裴将军満堂势》却已经失传了。
郑晓路忍不住问道:“怎么以前没见你跳过剑舞?只见你舞着剑杀人。”
皂莺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陕西都饿死人了,我还跳舞?跳给谁看?”
呃,你这怪物生在陕西真是难为你了,有这神技,若是生在江南,你早就名扬天下郑晓路不噤唏嘘。
第二天傍晚,船队到了江阴市附近,这里的江面非常窄,最窄的地方仅有五里多宽的水面,郑晓路知道这里乃是后世有名的江阴长江大桥所在地,此时当然没有跨达三公里的江阴长江大桥。
但这里却是南北交接的重要枢纽,长江的北边是靖江市,南边则是江阴市,两市都依靠着长江修建,城墙直接顶在长江边。
江阴城头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名叫⻩田港码头,这里平时渡船往来非常热闹,码头上停着上百艘民船,这些民船负责着南北货物的交接,乃是此时的经济和商业命脉之所在。
看到金竹水军的大军过来,⻩田港码头的民船纷纷靠港,船上的渔夫水手都躲进了江阴城里,整个码头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丝生气。
金竹水军默默地通过这个双城夹江的小口子,然而就在船队刚刚过了一半的时候,只听江阴城头上有一人大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给我打”
话音刚落,江阴城头上突然响起一片炮声,城头上数十门大炮一起轰鸣,不过官兵的大炮质量不咋个地,炮弹的准头奇差,射程也近,这些炮弹并没有打中江心的金竹水军。
金竹军懒得理会江阴城,但绑在擎天柱号船尾的熊文灿不乐意了,他扯开嗓子,大骂道:“江阴城头是哪个鸟人,没看到我吗?乱打*轰中我怎么办?”
绑在熊文灿⾝边的锦衣卫千户刘柒和他的二十几名手下也一起大声叫道:“江阴城里是哪个混蛋,没见到船上有人质吗?”
只听江阴城头一人朗声道:“下官江阴典史阎应元,我泱泱天朝,岂可任贼寇过门而不击之,如击中大人们,下官愿以命偿命。”
我x,碰上浑人了,熊文灿和刘柒一个脑袋两个大。
倒是郑晓路听了这名字,心里一紧。
这阎应元是个人物,他上任之初,海寇顾三⿇子率数百艘船袭击⻩田港,想抢夺商船上的货物,阎应元领兵拒守,他连发三箭,每箭都有海盗应弦而倒,官兵士气大振,杀得海寇狼狈而逃。
后来明亡,清军进攻江阴城,阎应元率领十万江阴军民,面对二十四万清军,孤城困守十一天,使清军连损三王十将,死七万五千人。
后来清军调集火炮两百多门轰破江阴城,有故事流传下来道,城破时,江阴血流満城,积尸満岸,臭不可闻。十万军民皆死,只余下五十三个老弱儿童。有一个女子被清兵抓住了。这女子说,我口渴,让我到江边喝口水。士兵可怜她,就让她去了。
结果女子咬破手指,在墙上写道:
尸山白骨満疆场,
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路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题完之后跳江而死。
看着阎应元在城头上忙来忙去,指挥着炮手继续放炮,郑晓路长叹了一声道:“大明不乏义士,可惜义士们都没待对地方,像阎应元这样的人物,却只是一个区区典史…”
这时张子元不慡了,他对炮手们叫道:“敌人打我们,我们怎能不还手?准备威风大将军炮,把那个张牙舞爪的典史给我轰下来。”
郑晓路摇了摇,阻止道:“算了,别浪费我们的炮弹了。杀了一个阎应元,江阴还有十万个阎应元,这座城是不能硬打的。咱们若要取这天下,強取豪夺是要不得,需得从人心入手,要让民人真正地认同我们,不然…”
他伸手一指江阴城,叹道:“就算打下这座城,城里也会变得无一活口,这样的城打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点不以为然,难不成这城里的人全部跑掉,或者会全部死掉不成?不过阎王大人这样说了,就暂且这样听着,这种小槽不吐他也罢。
过了江阴,又行了半天船,天⾊将晚的时候,前方的江面越来越宽,这里的江面居然宽达十几里,部份地方宽达二十几里,甚至一些地方有三十里宽。
众人都知道再向前行就要入海了只见前面的长江中间,突然出现一个大巨的沙岛。
呵呵,这里就是崇明岛了
崇明岛,长两百余里,宽四十余里,乃是一个极为大巨的沙岛,它是由长江中的泥沙经年累月地堆集而成,这个冲积岛屿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乃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它的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以至于嘉靖年间这里屡屡遭到倭寇袭击。
崇明岛的四周覆盖着大片的芦苇,郑晓路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芦苇荡,厚厚地将崇明岛包裹在其中,以至于岸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完全看不清楚,放眼过去全是芦苇。
江百涛一看到这些芦苇就大喜道:“这可真是好东西,用来蔵小船非常方便啊,让我据守在这样的岛屿上,只要有足够多的船,再多的兵力也攻我不下来。”
呃,你还当你是水匪啊,芦苇荡中蔵小船,亏你想得出来,威震天和擎天柱这样的大楼船蔵得进去么?郑晓路正想吐槽他,突然心念一动,大叫道:“停船,咱们先别靠过去”
张子元大奇道:“不靠过去我们怎么上岸?”
“嘿,你现在靠过去,就永远上不了岸,得去水底喂鱼了。”郑晓路冷笑道:“叫弟兄们一起向芦苇荡里喊话,让躲在里面的沙兵乖乖退开,别惹得大爷用大炮打他们。”
张子元一拍脑门,懂了,这芦苇荡里肯定有埋伏,连江百涛这种外地人,一到了这里就觉得这里方便蔵船,本地人不在这里面蔵船就见鬼了。
张子元大怒,***,居然想害老子,谁不知道老子是最怕死的,哦,不对,老子是最爱惜自己⾝体的。
他叫了上百个嗓门大的阎王军士兵对着芦苇荡里大喊道:“芦苇荡里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滚你个蛋,你在吼些什么东西。”郑晓路大汗,后世警匪片么?
“呃,这是跟你学的。”张子元可怜兮兮地道:“上次你剿灭一个不肯投降的四川土财主,在他的大院外面就是这样说的,我当然就顺便学来了。”
郑晓路大汗,这能一样么?他走到船头,将威风大将军炮对准远处的江面,轰地放了一炮,大巨的炮声轰得整个芦苇荡都仿佛震了一震。
郑晓路大吼道:“芦苇荡里的人听着,赶紧撤回去,我不想杀人。若是你们再不退走,我就拿大炮对着芦苇荡乱轰”
这下果然有了奇效,只见芦苇荡里一阵乱摇,上百艘小舢板突然动了起来,它们原本掩盖在茂密的芦苇荡里,根本看不见。直到活动起来,郑晓路才能发现它们的踪影。
这些小舢板用竹竿撑着,飞快地退回了崇明岛上,但上面的人却不肯走远,他们退到岸边,背靠着一大片看上去像水田一样的田地,结起了阵看起来最少也有百人。
这些人手上的武器极为落后,大多数只有长矛,而且还是自制的树杆长矛,没有用桐油浸过,看上去就不怎么结实。他们的衣衫也很破烂,看起来就像一群普通贫民,但有一点,他们的眼神凌厉而且凶狠,表情坚定而不迷茫,就像一只领地被别人侵入的雄狮,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气势
这一定就是沙兵了,郑晓路心里叹道,不愧闻名遐迩的強兵,这种兵只看那气势,就比卫所兵⾼出了不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