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撞得这般巧法
“撞得这般巧法?”铜运官赵泰和漕运使李毅齐声惊呼。随即,两人眼珠子一转。
漕运使李毅大骂道:“好你个运铜的,居然使阴手来撞我漕运船。”
铜运官赵泰却大骂道:“好你个运粮的,居然编故事来陷害我铜运船。”
决定立场啊,坐在什么位置上,心思难免就偏向哪一边。
,爷不和你们这两个神经病搅和了,镇江知府李茂“啪啪啪”一阵乱扑惊堂木,手掌都拍得有点发木了,大声道:“撞得这般巧?本官不信,可有人证物证?”
物证…这玩意儿全沉到长江底去了,以这个时代的打捞技术,别想了。
人证嘛…那运铜船的掌舵伍大世叫道:“我有人证”
“传”镇江知府李茂急着结案。
不一会儿,衙役领进来一个汉子,这人啪嗒一下跪在地上,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小人王三,乃是运铜船上的一个水手,小人亲眼所见,漕船故意横成一条线,阻着江面,害得我们的铜船避无可避,撞沉在上面。”
铜运官赵泰又叫道:“果然如此,漕船可恶,让他们赔”
漕运使李毅跟着叫道:“急什么?这只是一面之词,这个人就是铜船上的水手,当然帮着铜船说话,他说的不算。柳进,你可有证人?也叫上堂来说道说道。”
柳进抹了把汗,心想,终于轮到我们漕帮出证人了,他赶紧抬头道:“咱们有证人,此人乃是我们漕帮杭叁分帮请的西席先生,负责给杭叁的刘镔洋老爷子的孙子教读书识字的举人,名叫郝孟旋。”
“哦,证人居然是个举人,有意思”漕运使李毅大呼道:“衙役,还等什么,赶紧传证人啊。”
旁边的镇江知府李茂又横了李毅一眼,心想,这铜运官和漕运使两个废物,想在我的公堂上闹腾到什么时候去?他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叫道:“传证人…郝举人”
不一会儿,化名为郝孟旋,杭叁帮西席先生的郑晓路,两手空空,腰上揷着一叠纸卷,一步一摇,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他脸上一颗大黑痣难看得要死,痣上还有一根长长的黑⽑随风甩动,恶心得一府衙的人都差点晕了过去。
“来者何人?”镇江知府李茂看到这证人长得奇丑无比,脸上还挂着嬉皮笑脸的味道,看来是个怠慢的家伙,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先振振自己的官威。
郑晓路是刀山火海,场战上下来的人,哪会怕他一板惊堂木,他站在堂中,抱了抱拳,笑嘻嘻地道:“晚生川西举人郝孟旋四川被阎王贼军占据之后,晚后流落在江南,任杭叁帮帮主孙子的西席先生。”他是举人⾝份,见官不用下跪,所以抱个拳就算数。
“我x,丑成这样还举人。”铜运官赵泰一跳三丈⾼,大喝道:“你这举人只怕有假”
“我这举人假不假,大人不妨查查。”郑晓路有持无恐,郝孟旋在加入红崖子山寨之前就已经是举人了,乃是明廷的正版举人,自己借用他的⾝份,根本就万无一失。
那铜运官赵泰见他样子,就知道这举人⾝份肯定假不了,于是不再拿这个做文章,讪讪地坐了下去。
镇江知府李茂道:“你既然是举人,当知公堂之上,不得胡乱攀咬,必须句句属实,否则就是藐视朝廷之罪。”
切,爷是吓大的不成?郑晓路嘻嘻一笑,道:“晚生句句属实,那天铜船撞上漕船时,晚生正好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只漕船上,亲眼看到二十条铜船撞向我们的漕船,将二十只装満了粮食的漕船撞沉。”
他这话一说,漕运官李毅又跳了起来:“看吧,我就说漕船不会主动去招惹铜船,定是铜船使奷,举人说的话总比铜船上的水手要可信。”
他这话有道理啊,举人可不是普通人,那得考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四大试考都考过了,才能被称为举人,那是很不容易的事。能考中举人的,那一定是有大学问的。这种有学问的人,自然不比得水手,他说的话可信度明显要⾼很多。
镇江知府李茂显然也相信了郑晓路的话,他迟疑了一下,喃喃道:“这该如何断案呢?依照惯例,都是判漕船赔钱才对,总不能因为有个举人作证,便把责任推给铜船吧…这可不合规矩。”
这时郑晓路站在堂中,大笑道:“晚生知道这河上的事,一切得按规矩来,按规矩是该漕船赔钱给铜船,但是…”
他一句但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想听他的下文究竟是什么。
却见郑晓路卖足了关子,才慢慢地道:“但是那得真的是铜船才行,咱们漕帮可不陪钱给运石头的船。”
他这句话一出口,⾝边趴着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顿时面⾊如土,全⾝汗水狂流。连同那铜运官赵泰也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
镇江知府李茂精神一振,急忙问道:“此话何解?”
郑晓路哈哈一笑,伸手指着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晚生要状告铜运官赵泰,买通铜运船,以石头充作铜块装満二十大船,然后故意用运石船撞沉漕粮船,造漕船连船带粮⾼达十万两银子的损失。”
此言一出,顿时有如石破天惊
铜运官赵泰面⾊如土,一坐在了椅子上;漕运使李毅眉飞⾊舞,差一点要跳起舞来;大院里观看公审的百姓齐声惊呼,只觉这个案子太有戏剧性了,今天不虚此行啊。
镇江知府李茂拿起惊堂木“啪啪啪”一阵急拍,大喝道:“都别吵。郝举人,状告朝廷命官非同小可,你可得想清楚了再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就胡乱攀咬,本官将你流八百里。”
郑晓路胸有成竹,当然不怕,他大声笑道:“晚生当然有真凭实据。”
众人一起盯着他,等他拿出证据来。
郑晓路对着趴在地上的铜船老大伍大世道:“你刚才说你的铜船是从云南驶出,是吗?”
伍大世点了点头。
郑晓路大笑道:“胡说,两个月前,四川的贼军阎王军已经攻陷了云南,这事儿你们运铜的不可能不知道吧?这种时候,你怎么云南运得出铜来?”
那伍大世一听,面⾊从土⾊差点变成黑⾊。围观的百姓们也一起大惊,此时距郑晓路下江南才不过两个月左右,云南的消息大多数普通百姓都不知道。
“你还不从实招来?”郑晓路冷笑道:“藐视朝廷,活得不耐烦了。”
那伍大世汗如雨下,眼看就要崩溃。
却听铜运官赵泰大声道:“慢着这事情我来说。”
他定了定神,強作镇定地道:“早在两个多月前,咱们的铜船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在长江三峡出了点事故,因此在荆襄地区修船,逗留了许久。本船是在阎王军作乱四川之前就出了川的。”
那船老大伍大世一听,顿时有如抓到救命稻草,急道:“对,就是这样,咱们早就出了四川了,只是出了点事故,修船花了许多时间。”
呵呵,一句话就逼得你们说慌话了,郑晓路心中暗喜,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只会让自己的破绽越来越大。
铜运官赵泰定了定神,顺了顺气,然后对着郑晓路沉声道:“你这举人仅以云南已被贼寇占领,就诬陷本官的铜船装的是石头,本官要治你诬告朝廷命官之罪。”
郑晓路嘻嘻一笑,道:“不要急,谁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证人了。”他对着镇江知府李茂作了个揖道:“李大人,我还有人证,可以叫上来吗?”
镇江知府李茂已经完全从审案的变成看戏的了,他一听还有戏,立即叫道:“快叫上来”
不一会儿,四个老船夫被带到了庭上,堂上的众位大人一看,这又是哪里来的什么怪人?
只听其中一个老船夫道:“我四人乃是在长江三峡讨生活的船夫。”
一听这话,铜运官赵泰心里一抖,连呼不妙。对手居然连长江三峡的船夫都找来了,汗,刚才撒谎时要是不说在三峡出的事就好了。
果然,郑晓路立即问道:“四位老人家,两个月前你们可见过有二十艘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
那四个老船夫齐齐头摇道:“没这回事,别说两个月前,三个月前也没有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的。”
铜运官赵泰将牙一咬,怒道:“你们没见过有什么奇怪,难道你们四个人还能全天早晚一直看着江面不成,有什么船在你们吃饭时从江上过去了,也不稀奇。”
郑晓路哈哈一笑,接过话头来道:“这个嘛,我有办法解决。”他从腰间取下那一大把纸卷,在中间仔细找起来,找了半天,他拿出一张纸,大声读道:“本人乃是长江三峡的纤夫,本人可用人头担保,近三个月来没有运铜船经过长江三峡”
说完他将那张纸递交给镇江知府李茂,笑道:“大人请看,纸后面有长江三峡上讨生活的纤夫一千两百五十二人的画丫”
李茂接过纸来一看,哇,纸后面果真有密密⿇⿇的画雅印记,根本数都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