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祥现在⾝体十分虚弱,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几乎遮住了整个清瘦的脸面,下巴尖尖,不用细看就是一副病态。其实很久之前王稼祥就负伤了,那是在第四次反"围剿"时期,王稼祥正在江西乐安县一个四面环山的谷冈村的庙里参加战前政治工作会议。突然听到空中响起机飞轰鸣声,紧接着敌机扔下了炸弹。主持会议的王稼祥听见炸爆声,立即安排大家快到外面隐蔽!他头一个冲出大门,仰头察看空中盘旋的机飞,就在这时,又一颗炸弹落了下来,王稼祥随着炸弹的炸爆声倒了下去。当人们把他抬起来时,地上已流了一滩血。他的伤势很重,弹片从右下腹打进去还穿诱了结肠,嵌在右面骨窝上,由于没有及时治疗,伤口生右下腹局部性腹膜炎,右肠后面骨脊內侧有脓肿。限于条件当时只切开引流,并未把弹片取出来,腐骨也未清除,因弹片洞穿了他的大肠,只得用橡皮管接通部腹进行排怈。伤口经常流脓,每天都要换绷带。
长征开始后,王稼祥躺在担架上跟随队部转移,与也是坐担架的*交流的机会多了起来,在担架上和篝火旁的朝夕相处,使*和王稼祥互相越来越了解,并有机会分析在江西所生的事情,以及长征途中的情况。⽑谈到战术上的错误,特别是导致广昌惨败的错误,他的论点给王稼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渐渐消除了王稼祥的困惑和疑虑。
王稼祥打了一个盹,伤口的痛劲过去了,他的精神恢复了,突然想起刚才讨论的问题,急忙又向*问:“老⽑,既然去湘西有敌人堵截,我们该怎么办?”
*微微摇头摇:“怎么办?明知道有埋伏,只有傻瓜才去钻蒋某人那个大口袋哩!”
王稼祥沉昑了一下问:“不钻怎么办?你认为应该向哪里进军?”
*举起手指向西边激动地说:“那边是贵州,敌人力量薄弱,只有改变进军方向,取消会合二、六军团的计划,乘黔中空虚,进兵贵州,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
王稼祥进一步问:“你怎么知道贵州兵力空虚?”
*举起手中一张报纸**给王稼祥听“你听好了,报纸上说红匪窜扰湘西,黔省一片惊恐,黔省主席王家烈已四处求援。你看贵州军阀何等胆小,我们还没去,他已恐慌不安,绝对不是红军的对手!我军应该避开強敌,乘虚而入西南地区,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徐图展。”
“老⽑,你把这个办法想仔细些,让大家讨论讨论。”王稼祥奋兴起来。
朱德总司令站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朝着湘江方向不住的遥望,盼望着在视野里出现更多的落队战士。因为已经有几个晚上没觉睡,他的眼睛布満血丝。不过被初冬的冷风一吹,加上敌机在头上不断地盘旋,倒是把瞌睡虫都赶跑了。过江后他主动协助收拢清点队部,一天下来,焦虑的心情更加沉重。八军团基本全军覆没,九军团只剩下三千人左右,而作为全军后卫的五军团只有一个师过江,三十四师和六师十八团被阻隔在东岸,从昨天下午起竟然与主力失去联系,看来是凶多吉少!
太阳渐渐偏西,天就要黑了,由于年龄大了,连续几天休息不好,朱德感到十分疲惫。他骑着一匹同样疲惫的瘦马,在队伍里慢慢朝前走着。忽然,看见前边有个小红军坐在路边,那个小家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脸,一双大眼睛,两片薄嘴唇,鼻子有点儿翘,两只脚穿着破草鞋,一⾝明显有点大的军装穿在⾝上。
朱老总下马走到他跟前,说:“小鬼,你上马骑一会儿吧。”
小红军摆出一副満不在乎的样子,盯着朱德憔悴的瘦脸,微微一笑:“总司令,我的体力比你強多了,你快骑上走吧。”
朱德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先骑一段路再说!”
小家伙非常倔強地说:“你骑马都不如我跑得快,不信就比一比!”他说着把腰一挺,做出个准备跑的势姿。
总司令神情虽然相当严肃,但从他的嘴角、那些皱纹,都可看出他慈祥的本性。“好吧,我们两个就一块儿走吧。”
“不。你先走,我不是累,我是在等等我的同伴呢。”
朱德无可奈何,让警卫员牵好马,自己过去一哈腰把小鬼抱起,直接把他放到马背上:“我以总司令的⾝份命令你,骑马前进!”
这个红小鬼终于被朱老总说服了,没有办法只好骑在马上朝前走去。朱德同志跟在后面想着心事,心情老平静不下来:虽然央中红军主力已过江,但是全部折损过半,后卫队部也失去联系,仍然岌岌可危的形势促使他作出决定:是时候找恩来同志谈谈了!
队部当晚就在越城岭山区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的油榨坪集结休整。有一个临街小院子,这个院子里有一栋木结构房屋,屋前有几级石台阶。进门是一个小厅,然后是一间中堂,中堂两侧的屋子是王稼祥与洛甫的住室。喜欢清静的*单独住在一间阁楼上。*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宿营,无论是住在财主百姓家,他都不愿意睡人家现成的床铺。警卫员都知道*的这个习惯,所以一到住地就立刻借来两扇门板替*搭好床铺,铺上稻草,然后打开耝白布床单,灰夹被子。
由于几天急行军的颠簸,王稼祥的伤口又炎了,痛得他勾偻着腰,是医生和警卫员把他扶进屋子的。进了屋,医生扶他躺下,便取出器具准备为他换药,他是央导领人中唯一的重伤员,因为腹腔內的一些弹片和腐骨无法取出。长征途中,王稼祥部腹一直流脓,只好揷上一个橡皮管子,使脓液排出体外。由于没有消炎药,只能用盐水消毒,才能保证伤口不被感染。每天换药时往往疼得大汗直流,每换一次药等于上一次酷刑,医生虽然小心翼翼地替他取出橡皮管子,但因为管子深入腹內,连着伤口粘着⾁,一拉扯钻心裂肺般疼痛。王稼祥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滴。当管子取出来的时候,一些便大也跟着从伤口里流出来,王稼祥看到后故意风趣地说:"你看,这玩意儿跟管子感情还够深的!”
*静静的站在旁边用⽑巾擦拭着王稼祥头上冒出的汗水,不时蹦出几句幽默话语,转移他的注意力,等换完药后,又呑下起止疼作用的一小块乌黑⾊鸦片烟。不多会工夫,感到⾝上的痛楚便减轻了许多。王稼祥安静下来后,*才有空就着油灯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