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但他的穿着打扮却不普通,竟是锦衣卫中的人。瞧他的气派,在锦衣卫中的地位不低,再瞧与他同来的两个人,不少人心中都是一惊。这两人的打扮其实很普通,但是他们相貌实在太出众了,又加上腰间所挂的那枚“金龙令”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是朝廷新近设立的“金龙会”武将。
当下,不少人起⾝离座而去,有的径向內院,这家店酒兼作客栈的营生,有的冒着风雪离开,其中不凡武林中人。
方剑明见了这两个人,微微一怔,暗道:“金龙会的人怎么和锦衣卫联袂到这里来了,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小二见是锦衣卫,战战兢兢的,急忙上来迎接。
三人落座之后,两个金龙武将的目光将店酒扫了一眼,见到方剑明时,都是怔了一怔。左首那位三十上下的青衫男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多看了方剑明⾝边的两女一眼。
方剑明早就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这两人的姓名,这青衫男子是来自逍遥派的叶开怀,至于这逍遥派是个什么派,江湖中还没有人知道,另外一人是飞叶斋的贾飞羽。这两人都是武林大会上比武产生的十大⾼手中人。二人一同出来办事,可见他们要办的事非同小可。
那中年人坐下后,大声叫道:“小二,外面还有不少人,端些酒菜出去。”
小二道讨好的道:“官爷,店里还有空位,外面风雪很大,不如…”
中年人眼睛一瞪,道:“你懂些什么?我们还要赶路,动作⿇利点!”
小二自讨没趣,那里还敢多嘴,应了一声“是!”匆匆下去弄酒菜去了。
须臾,酒菜上齐,小二跑了几趟,将大碗大碗的酒菜端到了店外。
方剑明见了,心头暗奇,想道:“官府的人一向耀武扬威,不知道外面的是锦衣卫还是金龙武士,他们居然没有进来躲避风雪,实在有够希罕的!”
但这不关他的事,他也懒得理会,喝了几口酒后,对两女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白依怡笑盈盈的道:“急什么啊,我还没有吃饱呢,我保证你能赶得上泰山武林大会的。”
方剑明眉头微微一皱。
白依人瞧她吃得不亦乐乎,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似的,心中无端的生出一种爱护,对方剑明道:“方大哥,就让她再吃一会吧。”
白依怡道:“这才是我的好姐妹!”
说完,朝方剑明扮了一个鬼脸,十分得意。既然有白依人为她说话,方剑明无话可说,只好陪着她们用餐。
就在这时,门帘突然掀开,飘进不少雪花,走进三个人来。这风雪非但没有减弱,还越来越烈猛。
方剑明从脚步声中听出这三个人是⾝怀武功之人,其中两个,尤为深厚,抬头看去,怔了一怔。这三个人来的未免太奇怪了吧。
走在前面的两位一⾝布衣,都上了年纪,后面一个,是一位青年,肩头挂着一个包袱。两个布衣老者竟是锦衣卫的四大副统领中的于东海和孔伯端,后面的青年是于东海的侄子于问荆。他们虽然没有穿官服,但方剑明曾经见过他们,想不认出也很难。
于东海眼光直视,并不打量店中的情形,对小二道:“伙计,给我们开两间客房,将酒菜端到客房里来!”
小二道:“好的,三位请跟小的来!”带着三人到后院去了。
三人从一出现,直至离开都没有朝中年人那一座看去。中年人见是他们三人,神⾊呆了一呆,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待见他们没有朝这边看来,知道他们是在回避,本来想起⾝打招呼的,只好作罢。
只见他低声对两位金龙武将说了些什么,起⾝离座,到后院去了。过了一会,他才走了出来,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大筷菜,同两个金龙武将匆匆出了店酒。
马蹄声响,响彻街头,犹如雷动,也不知他们赶着去办什么事,如此匆忙。马蹄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风雪之中。
方剑明早已得知于东海被撤销了锦衣卫统领之职,于问荆也被⾰出了武官的⾝份,但是没想到孔伯端居然也不是锦衣卫的副统领了,不然的话,那中年人见了他,万没有不上来行礼的道理。
白依怡吃饱之后,白依人结了帐,三人就要上路。
方剑明刚打开大门,一阵寒风吹来,飘进无数雪花,白依怡赶紧把门关上,小脸蔵在头套中,红通通的,道:“好大的风雪,我们暂时不要赶路了,这么大的风雪,没有马车,叫人怎么行走?”三人退了回来。
方剑明想了一想,便开了客房,本打算等风雪停止或者小了之后再走,谁知这场大雪一直下到⻩昏才停,三人只好住宿在镇上。
夜晚,方剑明躺在床上,只想尽快的入睡。他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要到梦中询问木头叔叔。
不幸的是,不管他怎么睡也没有睡着,脑中总是白依怡临死前的情景。想起她临终的遗言,要他照顾白依人,这付担子显然不轻。不知怎么回事,他对如今的白依怡有一种奇怪的排斥。他想把此时的白依怡当做梦里的绿衣仙子,但绿衣仙子虽然调皮活泼,但心性并不是像小孩子那般,无论他怎么假设,也无法让自己相信。
至于白依怡,那就更不可能了。
雪虽然停了,但寒风仍然狂刮,呼啸着在院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听到衣袂破空之声,寒风声虽大,但此时方剑明的武功已非昔曰,堪堪听到了衣袂破空声。
正在他猜想这些人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倏地,狂烈而又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马蹄声中,传来两声惊天的长啸。
群马来得好快,转眼就将小镇包围,好像早就埋伏在小镇的四周,只听一个汉子的声音⾼声喝道:“将这家店酒给我围起来!”听这声音,竟是午间在锦衣卫中任职的那位中年人的嗓门。
方剑明翻⾝下床,穿好服衣,拿了天蝉刀,打房开门,只见对面不远的一间屋子上,如标枪一般站着一个人,相隔这人不远的屋顶上也同样站着一个人。
方剑明凝目望去,依稀认得这两人正是贾飞羽和叶开怀。
这时,有人走出来,嘴里不⼲净的骂道:“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深更半夜还要不要人觉睡?知不知道老子…”话未说完,一道冷风扑面,想躲那里还能来得及,嘴上狠狠的挨了一把掌,掉了两颗牙齿,杀猪般大叫。
一人冷冷的道:“不想死的就给我闭嘴,再给我哼一声,我再给你一巴掌!”此人正是叶开怀。那人尽管疼痛难当,却是再也不敢出声。
房门打开,不少人都走了出来,这一次没人敢出声。
方剑明走到隔壁,刚敲了两下门,白依怡和白依人就走了出来,大概是得了白依人的嘱咐,白依怡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睁大了眼睛,好奇而又奋兴的瞧着。
就在这时,一群锦衣卫走到了一间客房外,一个锦衣卫喝道:“里面的人出来!”
话刚一落“轰”的一声巨响,屋顶瓦片纷飞,从屋中冲起九条人影,向四面八方掠去,站在屋顶上的贾飞羽与叶开怀焉能让这些人逃走,齐声长啸,闪电般扑出,施展绝技,出手如风,不要十招就将九个人逼落。
九人落地后,手中长剑展动,剑光映着地上的白雪,人影走动,竟组成了一个阵势,剑气纵横,将叶开怀和贾飞羽拦在了圈外。
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午间出现的那个中年人带着一群锦衣卫闯进院中,将场中团团围住,刀剑齐出,杀气腾腾。
这九个人一律黑布包头,脸上只露一对眼睛,看体态竟是女子。院中打斗激烈,一间客房內相对而坐,正是于东海和孔伯端。
于问荆站在窗边,向外探看。
于东海的声音道:“荆儿,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人啦,你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孔伯端笑道:“我就怕你还当自己是朝廷的人,不然这九个人就要倒霉了。”
于东海重重的叹了一声,道:“我虽然愚忠,但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认清自己,认清朝廷。孔兄,其实…”
孔伯端打断他的话,道:“我在宮中做事多年,早就看惯了官场的伎俩,倘不是因为当年的一句承诺,早就不⼲了,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脫⾝。这次回到老家之后,我们就做一个闲云野鹤,何不自在?”
只听于问荆的声音传来,道:“叔叔,孔伯伯,这九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个个如此了得,尤其是为首的那位,武功之⾼,似乎还在我之上!”
于东海道:“荆儿,不要多问,看看就是了。”
于问荆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方剑明,失声叫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孔伯端听他说的奇怪,问道:“是谁?”
于问荆还没回答,场中的激斗到了最后关头,只听三声“轰轰轰”的巨响,叶开怀与贾飞羽全力施为之下,将九个黑衣蒙面女子震伤,自己也被对方的剑气逼出了圈外。
那中年人脸上一喜,叫道:“将她们拿下!”
叶开怀和贾飞羽刚退,对方的剑气正消,二十个锦衣卫向九人扑了过去。九个蒙面中的一个尖声长啸,长剑一振,剑气向四下排开,陡然飞⾝跃起,向西南面的屋顶飞扑而去。看样子是想逃跑。
众锦衣卫纵⾝跃起,正要相拦,谁知八个蒙面人腾⾝跃起,将他们拦住,兵器碰撞之声,不断入耳,双方展开一场厮杀,惨叫声随之而起,顷刻间倒下了十数人,內中便有两个蒙面女子。
那蒙面女子要走,叶开怀和贾飞羽怎可罢休,随后跟上,眼看就要追上了那蒙面女子,却听“嗤”的一声轻笑传来,两人脸⾊一变,长啸一声,朝地面一伏,就这一伏的功夫,那蒙面女子掠出了店酒外,长剑一舞,所向披靡,刺死三个锦衣卫,起落之间,如飞而去。
叶开怀和贾飞羽腾⾝跃起,朝后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中狐疑,向蒙面女子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蒙面女子在雪地上飞驰,恨不得一步赶到目的地。自己虽然找到了“东西”但是也被朝廷的人发现了,一路追杀,从京师一直逃到这里,几次死里逃生,这次好不容易有人来接应,谁知却被锦衣卫与金龙会设计,险些一网打尽。
想起为她殿后的八个姐妹,她心中大痛。
寒风割得肌肤生疼,她不怕,她只怕前面还有敌人。她盼望还有人来接应,但是又不希望如此。万一这又是锦衣卫和金龙会设下的圈套,岂不是自投罗网?
倏地,一股不祥的气息从前方传来,她心头一跳,⾝形一转,朝左面踏雪疾飞,还没冲出十丈,一股強大怪异的气劲向她打了过来。
她运起全⾝功力,长剑一劈,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掀起大块的雪土,她只觉虎口生疼,长剑险些脫手飞出,心中惊骇,落地后长剑一横,护在胸前,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芒喝道:“什么人?”
这时,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发现自己闯入了狼窝之中,狼虽然没有现⾝,但一定隐伏在黑暗中。
怪笑响起,一条人影向她走了上来,怪声怪气的道:“小丫头,快把东西交出来,咱家可以免你一死!”
她心中一凛,厉声道:“你们是东厂的人!”来人逐渐逼近,看他的穿着打扮,竟是一个太监。
太监露齿一笑,鬓发虽然斑白,年岁不小,但牙齿白得亮人,宛如狼的利牙,怪声笑道:“小丫头,把东西拿出来,不然咱家就要让你灰飞烟灭!”
她冷笑一声,道:“有本事的话自己来拿!”
太监怪笑一声,陡然飞⾝跃起,向她扑了过去。她长剑舞动,在⾝前布下一道剑网,让对方攻不进来。太监攻不进去,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光芒,右手五指一张,根根如铁,使出“大內阴爪手”抓向剑影。
只听“当”的一声,太监的手指碰着了剑⾝,正要扣住,谁知对方剑法古怪,竟然没有扣住,心中吃了一惊。对方那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剑向太监刺去,太监朝后到翻,⾝形宛如鬼魅,转眼消失在黑暗中。
她一剑不中,陡然听见左首有衣袂破空之声,只当是敌人,一剑刺出。
来人叫道:“是我!”长袖一卷,将长剑荡开,她退了两步,来人的⾝形晃了一晃。
就在这时,场中闪电一般落下两条人影,同接了她一剑的人站成三角形,将她围在中间,內中一人喝道:“我们一起离开,看谁能挡得住我们?”
话声刚落,怪笑传来,七条人影向场中扑到,将四人紧紧围住,这七个人都是太监,內中一位正是刚才退走的那位。
先前那名太监冷笑道:“嘿嘿,终于钓到大鱼了。说,你们是什么人?”
前来迎接她的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长相都很普通,长丰得齐整,但颜⾊却诡异得很,一个是红⾊,一个是绿⾊,一个是蓝⾊。大概是因为修炼了什么古怪的武功才会将头发变成这样。
“东厂的走狗,没有什么了不起!”红⾊老者冷笑。
一个太听监得火起,翻腕一掌拍出,劲风狂扫,一股阴柔之气向红发老者打去。红发老者长袖一竖,向外一卷,只听“砰”的一声。那太监向后退了一步,红发老者的⾝形晃了一晃,仰天大笑一声,道:“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