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北,有一座荒废了的戚家庄院。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件凶杀案,戚家上下尽在夜一之间被杀,官府把戚家的东西充公之后,一面追查凶手,一面将这里封了起来。十年过去,凶手没有查出来,戚家庄院也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所在。
自从没有人住过以后,戚家庄院里到处长満了杂草,破败,荒凉,阴森,一到夜晚,都会有大群的野鸟飞来在此相聚,似乎在诉说人间的悲惨。
一座曾死过人的庄院,一群叫声凄凉的飞鸟,还有当地人有关凶杀案的传说,因此,戚家庄院就更加显得恐怖,别说是夜晚,就算是大白天,当地的人也不敢走近。
奇事年年有,唯有今年多,今晚的戚家庄院显得与往常不一样,非但没有野鸟飞来,庄中一座大厅的房檐下还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灯光朦胧,照着厅下左右的两座略有缺损的石狮子,充満了鬼气。这两座石狮子本来是戚家人用来镇琊的,但如今,看上去,给这座庄院平添了几分狰狞。
奇怪,戚家庄院废弃了多年,是什么人在这里挂的“气死风灯”?难道是戚家的冤魂不成?
倏地,一道人影快如闪电,掠过了戚家庄院的⾼墙,直奔大厅而来。来人轻功不凡,五六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大厅不远之处,当他走到两座石狮子前的时候,仔细一看他的模样,⾝穿道装,年纪四十出头,正是向方剑明打听林秀林消息的那个自称赖长空的人。
只见他抬头看了看两盏“气死风灯”朝厅中躬⾝行了一礼,道:“‘忠’字堂堂主赖长空拜见副门主。”
话声刚落,很快,只见一条会影从厅內飞射出来,凌空翻了三个筋斗,落在赖长空⾝前丈外。这人⾝材不⾼,⾝穿一件灰⾊长袍,颔下留着两寸左右的胡须,看年纪有六十多岁,眼光一转,道:“赖堂主,你这么快就打探到了消息?”
赖长空道:“属下刚得到一个确实的消息,前来告知副门主。”
那人道:“什么消息?”
赖长空道:“属下应古越冬的邀请去对付雷峰塔的一个名叫宝珠的老僧,谁知那老僧却是一个武艺通天的神僧,他与少林寺的方剑明还颇有交情,方剑明代他打发了‘塞外三魔’,属下…”
那人脸⾊一变,道:“等等,你说‘塞外三魔’被姓方的少年击败了?”
赖长空的道:“是,而且是三人联手。”
那人道:“‘塞外三魔’名震江湖多年,武功绝非寻常,就算是天、帮上的⾼手,也不可能同时将他们击败,门主与我描述过这姓方少年的武功,想不到短短数月,他的武功竟已经经入了无上境界,真是后生可畏啊。”
赖长空接着道:“方剑明是武林联盟的负责人之一,他一定见过林秀林,属下就追上去与他套交情,从他口中,证实了林秀林⾝边确实有三个年老的和尚。”
那人脸⾊略显沉重,道:“此话当真?”
赖长空道:“属下见那方剑明赤子之心,绝不是一个说谎的人。”
那人沉思了一会,双眉紧蹙,自言自语的道:“果然不出门主所料,这林秀林的实真⾝份颇为诡异。如果那三个老和尚真是当年的广云、广元、广通,这林秀林就一定是那人的后代。”
赖长空虽然知道他所说的“那人”是谁,但对于当年的事不是很清楚,问道:“副门主,那人就算还活着,也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难道他还想…”
那人道:“当年的是与非,只有留待后人评说,就算他不想,他的子孙也不甘心,这林秀林现⾝江湖,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赖长空不敢多问,道:“副门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那人沉思了一下,道:“‘逍遥派’人多势众,绝非我等所能相抗,先不要打草惊蛇,那三个老僧武功⾼深,极难对付,听门主说,那林秀林一⾝武功⾼深莫测,连门主都没有把握赢他。”
赖长空变⾊道:“这么说来,本门岂不是要寻求外援?”
那人“嘿嘿”一笑,道:“还没有到非要外援的地步,令主他老人家若知道这事,定会来相助。”
“令主”其人,赖长空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只知道本门就是他一手创立的,四十年前,这位老人将本门交给现任门主之后,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那人接道:“你进去把兄弟们叫出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话声刚落,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飘来,道:“回去?你们还能回去吗?”话声飘忽,竟不知道此人⾝在何处。
两人一惊,赖长空沉声道:“何方鼠辈,胆敢偷听。”
就在他说话的当儿,大厅內飞快跃出六条人影,从石狮之上一掠而过,落在那人与赖长空⾝前“呛”一声,六人整齐划一的子套佩剑,剑光闪亮,顿时将“气死风灯“比了下去。光看这六个人拔剑的动作,就知道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剑客。六人年纪不大,均在三十出头,一⾊的青衣。
飘来的冷笑陡然一顿,一个年老的声音道:“楚幻生,你想要这六个⽑头小子送死吗?你可还认得老衲三人?”
随着话声,三道人影急如流星般凌空射来,落向场中,三人袍袖一挥,发出极強的真气,轰向六个剑客。六个剑客手臂一抖,內力贯注剑⾝,长剑呑吐,剑芒闪烁,剑气练成一线,迎向真气。
“轰”的一声巨响,飞沙走石,六个剑客闷哼一声,均被震退了三步。三道人影稳稳的落在地上。
楚幻生(副门主)脸⾊大变,往前掠出,将手臂一挥,阻止六个剑客再次行动,冷冷的眼光扫过三人,语气凝重的道:“广元、广云、广通,想不到你们还活在世上。”
所来的三个人正是林秀林⾝边的那三个老僧。
广云(站在中间的老僧)面⾊一沉,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楚幻生,这六个⽑头小子是什么人?武功还算不错,竟能接下老衲三人的五层內力。”
楚幻生道:“他们是本门‘忠’字堂的弟子。”
广云“嘿嘿”冷笑一声,道:“难道他们就是‘忠’字堂的精英?”
楚幻生道:“不错。”
广元(左首老僧)眼中射出仇恨的眼神,冷冷的道:“‘无影门’的‘忠’字堂从今晚以后将在武林上消失。”
赖长空听了,仰天一声大笑,道:“老和尚,你好大的口气!”
广通(右首老僧)看了他一眼,道:“你大概是就‘忠’字堂的堂主罢。”
赖长空道:“不错。”
广通“哈哈”一笑,道:“无知小辈,你不信老衲的话,可以问问你们的副门主。”
赖长空转过脸去,看着楚幻生。此刻,楚幻生的脸⾊异常的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目注广云,道:“广云,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广云道:“你们自认行动神秘,但所有的一切均逃不出我们的耳目,你们一到杭州,行踪就已经落入了我们的眼线之內。”
楚幻生叹了一声,道:“四十多年不见,大家都已经老了,难道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广云怒道:“住口!造反的是你们这帮乱臣贼子,若不灭掉你们‘无影门’,难消老衲三人的心头之恨。”
楚幻生眉头一皱,道:“你们的主子来了没有?”
广云冷哼了一声,道:“楚幻生,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打发你们这几个人,还用不着小主人亲自到场。”
楚幻生眼珠一转,道:“广云,我承认我的武功是不如你们,但就凭你们三个,还不能将我们全部埋葬在这里。”抬起头来,冷笑道:“两位,既然来了,何必再隐蔵下去?”话声刚落,两声长笑响起,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三个老僧⾝边。
一人喝道:“姓楚的,你听好了,老夫乃‘幽冥鬼王’欧阳绝!”
另一人淡淡的道:“在下‘清萍剑客’归远帆。”
赖长空见了两人,脸⾊一沉,道:“欧阳绝,归远帆,你们知道这三个老和尚的底细吗?”
欧阳绝道:“知道。”
赖长空道:“既然知道,还敢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们有几个脑袋?”
欧阳绝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说老弟,你还不知道吗?我与归老弟早就加入了‘逍遥派’。”
赖长空还要说什么,楚幻生道:“长空,现在跟他们说这些⼲什么?”
欧阳绝“桀桀”笑道:“对,你们还是想想该怎么个死法。”
楚幻生忽然仰天一阵大笑,边笑边道:“你们的主子真是看得起我们,对付我们这几个人,竟然要劳动你们五个‘⾼手’的大驾。”
欧阳绝冷笑道:“楚幻生,你的废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们也该动手了。”说罢,作势欲扑,楚幻生沉声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广云道:“你是不是想问有关小主人的事?”
楚幻生道:“反正我们已经逃出不出你们的手掌心,难道你们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广云略一沉思,道:“好,就让你们做个明白鬼,你要问什么?”
楚幻生道:“他还在世吗?”
广云道:“当然还在。”
楚幻生道:“林秀林是他的什么人?”
广云道:“是他的亲孙子。”
楚幻生神⾊一动,道:“莫非便是朱文奎的儿子?”
广云冷笑道:“亏你还记得太子殿下。”
楚幻生道:“当年的事我不想再多说,大家各为其主,朱文奎是你们的太子殿下,在我们眼里,他却是逃犯。”顿了一顿,道:“这么多年过去,万事皆定,难道你们还不死心?”
广云脸上泛起阴沉沉的冷笑,恨声道:“死心?你说得太轻松了。当年若不是朱棣这叛臣起兵造反,阴谋篡位,圣上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太子也不会过着颠沛流离的曰子。”
楚幻生道:“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广云面⾊一沉,道:“好一个‘成王败寇’,你问了老衲这么多,老衲也要问你一句,徐老贼死了没有?”
楚幻生脸⾊一沉,道:“令主武功盖世,怎会如此轻易仙逝?”
广云怔了一怔,道:“他最好不要死,小主人还要亲手取他的颈上人头。”
楚幻生发出奇怪的冷笑声,道:“大言不惭,林秀林武功再⾼,也绝非令主的对手。当年若不是令主手下留情,你们三个早已成了他的掌下亡魂。”
三个老僧脸上微微一红,广云杀机大起,喝道:“楚幻生,今晚老衲要让你知道死亡的痛苦。”
“苦”字还在口中打转,人已疾扑而上,宽大的袍袖一拂,卷向楚幻生,內力到处,气流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