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山谷內安静了不少,山风吹过,拂动枝叶,月儿已上中天。西门先生关心方剑明的⾝体,让他继续调元,好好的养精蓄锐。方剑明料到不久可能将会有大战,也想乘这个时候修炼一番,于是,他又开始打坐起来。文牧枫则是抱着天蝉刀乖乖的坐在距离方剑明不远处,今天的经历让他多长了一分见识。
西门先生等方剑明入定之后,悄悄的对玄通道:“大师,不知你有何打算?”
玄通想了一想,道:“贫僧这次是为本寺的至宝而来,现在至宝已得,也是该回寺的时候了。”
西门先生怔了一怔,道:“大师回寺,西门不敢阻拦,但…蒙古铁骑逼近,贵寺的未来也难以预料,大师难道…”说到这里,便不在说下去。
玄通似有莫大的隐衷,沉思了好半响,眼神陡然一亮,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一言点醒梦中人,贫僧不甚感激!”
他虽然没有直说留下来,但已经是表明了态度。
西门先生见他答应留下来帮忙,虽然有些⾼兴,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安。玄通的为人,他不清楚,将他留下来帮忙,究竟是对还是错呢?场战上是无情的,它不像武林中的厮杀,打不过可以逃,人一旦卷入场战,任你武功再⾼,想要脫⾝出去,也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
玄通见西门先生半天没有吭声,似乎已明白了对方所想,淡淡一笑,道:“施主不必为贫僧担心,贫僧活了这么多年,也该自足了,就算⾝有不测,但能保家卫国,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长眉头陀在旁听了,双手合十,道:“大师之言,可谓字字玑珠。”
玄通道:“贫僧也是方才领悟,惭愧,惭愧。”
夜已深,西门先生见文牧枫満脸的疲倦,便让他找了避风的地方睡下,自己则和玄通、长眉头陀在淡淡的月光下低声交谈着,偶尔传来轻轻的笑声。
这一晚,他们三人都没有睡,聊到东方发白之际,三人打坐了一小会,顿时容光焕发。这时,文牧枫也醒来了,不久,方剑明也从打坐中张开双眼,虽然只是一晚的打坐,但对于方剑明来说,相当于平常人的十数倍功效。
“醉前辈他们还没有回来吗?”方剑明起⾝问道。
西门先生望着东南方向,随口道:“还没有回来。”
话声刚落,方剑明突然听到了脚步声,运功仔细聆听,眉头一皱,暗道:“是什么人来了。”他现在的功力,要在西门先生三人之上,听力之強,世所罕见,若是醉道人三人回转,那就是三个人的脚步声,但他却听到了五个人的脚步声。
不久,西门先生三人也听到了脚步声,长眉头陀飞⾝掠出,两三个起落便消失了踪迹,很快,长眉头陀去而复转,道:“他们回来了。”
忽听“啪”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起,只见一个蒙古将领样的瓦剌人被人扔在了两丈外的地上,动也不动,看情形是给人点了⽳道,醉道人的声音飘来,道:“我们这一去,虽然没有见到小皇帝,但收获也不小,你们瞧,有了这家伙,难道还怕打听不到我们想要的消息吗。”
语声未落,他的人疾如闪电般来到了近前,紧接着,于东海和孔伯端也来到了近前,奇怪的是,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两个衣衫褴褛、浑⾝血污的汉子。
方剑明定睛一瞧,面露惊讶“咦”了一声,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那两个汉子抬起头来,乍见方剑明,噤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蒜,惊恐万端的道:“方少侠,饶命,方少侠,饶命…”
这么一来,别说是方剑明,场上的其他人都満脸的疑惑。
“起来,起来,燕家兄弟,我方剑明虽然讨厌你们兄弟,但也不会取你们的性命命,你们见了我,怎么像见了阎王似的。”
一个独眼汉子道:“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兄弟不识方少侠,险些冒犯了你老,你老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兄弟吧。”
醉道人最见不得这般怕死的人,怒骂道:“你们这两个窝囊废,你们祖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都给老道起来说话,我们还有话问你们。”
燕宝抬起头来,看了看方剑明,似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方剑明见了,啼笑皆非,难道现在的自己成了阎王不成?
“有话起来再说,不要跪着。”
“多谢方少侠。”
两兄弟如释负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垂手而立,等着问话。
方剑明看了他们兄弟一眼,心头不噤有些感慨。谁能想得到,当初凶狠、霸道的“雁北双琊”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
孔伯端生怕醉道人“多嘴”忙问道:“燕宝,我来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被蒙古兵追杀?圣上现在何处?”
他虽然已经不是锦衣卫的副统领,但燕家兄弟自从在锦衣卫中当差后,虽不直接听命于他,但见了面,少不了要巴结他,他的威信自然还在。
燕宝听了,面上一片惨然,突然哭了起来,燕贵也跟着哭了起来,两人的年纪加起来都快八十岁了,还像孩子般哭,传扬出去,两人也休想混下去了。
孔伯端脸⾊阴沉起来,喝道:“哭什么哭,平时,你们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还有脸哭。”
燕宝道:“不…于副统领,我们不是为这个哭,我们是为…”说到这儿,満脸的惊恐,颤声道:“完了,完了,全完了,我们的人全完了,蒙古骑兵实在太強大,任凭我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挡住他们攻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強大的军队,我们的人都被他们杀光了,杀光了…”
于东海神⾊大变,晃⾝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胸口,沉声道:“我只问你,圣上现在何处?他有没有事?”
燕宝挣扎了一下,焉能挣脫。
燕贵忙道:“于大人,你且息怒,圣上没有事。”
于东海道:“那你们说什么完了?”说着,松开了燕宝。
燕贵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小的也隐瞒不下去了。圣上亲征,很多大臣都极力反对,可恨王振这奷贼独揽大权,不听劝告,大军好不容易到了大同,人人都已经是苦不堪言,可恨的是,我们连一个蒙古兵也没有看到,又要即刻回程,绕来绕去,到了宣府之后,忽有谍报传来,蒙古大军就像天兵天将一样尾随杀到,圣上令恭顺侯吴克忠率领一万精兵断后,想不到没过一天的功夫,战报传来,说恭顺侯战死,一万精兵几乎全军覆没。当天,圣上又令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绥率领四万大军迎战也先,我们兄弟也随同两位将军作战。那里料到,我们刚到一个叫鹞儿岭的地方,两位将军不听劝阻,冒险轻进,中了也先的埋伏,霎时间从两旁的山上拥下无数蒙古精兵,两下夹击,我方损失惨重。本来,我们这边有不请加入燈火書城少大內⾼手,不是锦衣卫中人,就是供奉中人,可是,瓦剌⾼手的数量远远在我们之上,我们这些⾼手本想誓死保护两位将军突出重围,但战到后来,非但两位将军被蒙古人斩杀于马下,大內⾼手也只剩下我们两兄弟。那个场面,简直是人间地狱,血流成河,尸体成堆。”
听了他的叙述,众人的脸⾊都万分凝重,燕家兄弟的武功在他们面前,自然不算什么,但比起一般的武林人物,要⾼出一大截,能被派去抵抗蒙古兵的大內⾼手,武功虽不能说都比燕家兄弟好,但可以肯定,绝对有部分“⾼手”坐镇。
孔伯端冷声问道:“我方的⾼手中都有谁?”
这会换成燕宝回话了,道:“锦衣卫中,除了我们兄弟之外,还有十三个百户,四个千户(五品官),供奉中,除了十几个普通供奉外,还有许公度、池上泉、薛无名这三个供奉。”
于东海和孔伯端大吃一惊,孔伯端沉声道:“薛无名和许公度当真遭到了毒手?”
燕宝点点头,道:“这是小的亲眼所见,他们的宝剑也被蒙古兵抢走了。”
方剑明问道:“薛无名可是有个外号,叫做‘南天一剑’?”
燕宝道:“正是,正是。”
方剑明暗暗吃惊,想道:“薛无名曾与李大哥和⾼前辈斗过酒,武功极⾼,想不到连他都没能逃出围困,瓦剌之強,可想而知。”
“放庇,放庇,南天一剑这人,我也听说过,一手剑法,非常厉害,连他都没有逃出去,你们两个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还活得好好的?”醉道人嚷道。
燕家兄弟听了,満脸通红,燕贵道:“我们…我们眼见大势已去,自知无力回天,只…只有在地上装死,这才逃过一劫。”
孔伯端道:“那你们又为何被蒙古兵追杀?”
燕贵道:“我们生离鹞儿岭之后,到处看到蒙古骑兵,一时之间,逃不出去,昨晚不幸,遇上了这个蒙古军官。”说着,伸手一指地上的蒙古将领,接着道:“他率领二十多名蒙古兵一直紧追不舍,好在当时是深夜,没有立刻被追上,天一亮,我们的⾝形立刻暴露,眼看就要成了俘虏,天可怜见,让大人等人救了小命。”
方剑明想到一事,问道:“你们不是走紫荆关这条路吗,好端端的怎么跑到了宣府去?”
燕贵道:“这都是王振搞的鬼,大军眼看将近蔚州,王振说这是他的家乡,当时⾼兴得很,不知怎么的,到了下午,这奷贼突发善心,说什么生怕大军踏坏了庄稼,下令改道,于是,大军北上,腾折来腾折去,连王振的一些手下也不満起来。”
于东海眸子內闪过一道寒气,厉声道:“不杀王振这奷贼,我绝不回去。”
孔伯端从来没有见他这般生气,安慰了几句,问燕贵道:“你们兄弟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说出圣上现在何处。”
燕贵道:“在我们出发的时候,圣上已率领大军离开了宣府,相信这会已进了怀来城中。”
听了这话,孔伯端和于东海都松了一口气,于东海道:“这样就好,只要进了怀来城,凭险据守,蒙古骑兵再強悍,也难以攻破。”但他想到十数万大军被数万蒙古骑兵追击得如此狼狈,心头好不难过。
“哈哈哈,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美梦,你们的皇帝已经被我瓦剌铁骑围困在土木堡,你们明朝的气数已尽,还不快快把我放了。”先前还一动不动的蒙古将领突然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