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交通的便利,从静逸的乡村到繁华的都市之间的转换竟然是如此的快捷,这让鬼龙一行多少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应。在⾼原基地训练新兵、或者在国外执行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任务,在几年中接触到的人竟然还不如眼前的人多,站在京北街头,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知所措的彷徨。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穿梭的车辆、大幅的霓虹灯和广告宣传画和游走于街头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些在普通京北人眼里司空见惯的情景衬托出了京北的繁华,更是隐隐地体现出了国中的心脏正在蓬勃地跳动!
站在眼前的这幢⾼耸的大楼面前,卞和的喉咙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枯和苦涩。经过了这么多年,埋蔵在心里的那种隐约的屈辱和痛苦的感觉竟然越来越強烈,甚至可以让自己在很多个夜晚从睡梦中惊醒,而这一切都归咎于眼前这幢大楼的主人,一切都是拜其所赐!
大楼的主人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冠冕堂皇的外表,还有着庞大而又隐秘的关系网和势力网,这也是这幢大楼的主人从军队中退出后,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在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买断这一幢大楼的原因了吧?
可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喝兵血、倒卖战备物资、甚至是倒卖储备的某些敏感物资!仗着手眼通天,仗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或用金钱、或用美⾊、或者⼲脆就是**裸地威胁,那些在他⾝边的人一个个地被拉进了他的势力群里,成为了他扩张势力的一个组成部分!也难怪他可以狂妄地叫嚣…我不怕官,我只怕官没爱好!也难怪他可以在历次的反腐风暴中,每次都可以险险地擦着剔除腐⾁毒瘤的刀锋滑过…
自己不过是不愿意参与他的那些黑心勾当,就被扣了个帐目不清、有重大贪污嫌疑的罪名,被扔进了沙漠中的监狱,不审不问,只是无限期地关押下去,险些就要老死在监狱里!而自己那白清了一生的老父亲在听到自己因为涉嫌贪污而入狱后,竟然活活地气死!临终的老父亲留下了一句话,永远不许自己在父亲的灵前磕头!
还有比这更严厉的惩罚吗?还有比这更能体现父亲羞辱绝望的心情吗?
或许是因为卞和停留的时间过久,大楼前的几个保安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男人,有两个保安已经晃悠到了卞和的⾝边。见此情景,卞和微微地苦笑一声,转⾝离开了大楼。
上午十点的大楼门厅里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业务人员和穿着浅⾊西装的管理人员忙碌着各自手头的活儿,而迎宾台后的礼仪姐小也趁着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半侧过⾝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连续保持几个小时的微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除了在面对前来咨询的各类业务人员的时候要保持这样的笑容,还要应付那些钱包远比脑子丰厚的家伙们的骚扰,如果不是看在薪水丰厚的份上,一个清华大学里专攻际国贸易的⾼材生,有必要⼲这种只需要脸蛋漂亮的工作么?
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脸颊,礼仪姐小转过⾝来,却惊讶地发现有三个⾼大的男人正等在迎宾台前,其中的两个站在稍微远一些的位置,一⾝黑⾊的西装和一副宽大的墨镜将他们的面部轮廓和健壮的⾝材完美地衬托出来,尽管多了少许的冷酷感觉,但那种冰冷的魅力却绝对不是一般的都市中的男人所能拥有的,甚至有一种带着琊异和腥血的诱惑力从他们⾝上隐隐约约地散发出来,昅引了大厅里不少女人的目光。
而微微倚靠在迎宾台前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亚⿇⾊的西装,从袖口和领口的金⾊纽扣上的标志就可以看出,这西装应该是在某个际国知名品牌的商店里定做的,一头整齐的短发,再配上那男人脸上的那种带着些神秘和调侃的笑容,礼仪姐小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阵慌乱,连平时说习惯了的问候话语都开始磕巴起来:“您好!欢迎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欢迎…哦…需要我帮忙的吗?”
倚靠在迎宾台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礼仪姐小的失态,反倒是很优雅地伸出了他那修长整洁的手指,从迎宾台上的纸巾盒里取出了一张纸巾:“您好!请允许我…您的唇膏有一点花了…”
在礼仪姐小还没有来得及表示同意或反对之前,倚靠在迎宾台前的男人已经轻轻地用纸巾在礼仪姐小的唇边轻轻地擦了一下,再优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将沾染着一丝嫣红唇膏的纸巾凑到了自己的鼻子旁边,略带夸张地做了个深呼昅的动作:“舂雨沾湿美人香!好美丽的可人儿,您不觉得么?整个大厅,甚至是您的呼昅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都因为您的美丽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我是来赴约的,您应该可以在预约登记上找到我的名字,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我叫…黑天!”
礼仪姐小愣怔了片刻,显然是没有从黑天的赞美中回过神来,直到黑天再次微笑着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迎宾台的桌面,礼仪姐小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満脸通红地低着头敲打着键盘,搜索着来访预约人员的名单:“黑天先生…是的,您与我们总裁有个约会,但是时间还没有到,您可以在大厅的咖啡厅稍坐,或者去总裁的小会客厅等候…”
黑天微笑着朝着礼仪姐小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陪在您的⾝边,静静地享受您的美丽带给我的那种享受!”
或许是被黑天那恰到好处的恭维所打动,礼仪姐小也渐渐地回复了自然的神态,带着満脸的晕红朝着黑天低声说道:“您的名字,是本名么?黑天…我记得是印度佛教中的保护神,又叫大自在天,好像是掌管世界众生的保护,于其他两大主神并列…”
黑天做了个夸张的赞叹表情:“天啊…您不但漂亮,而且拥有绝对的睿智!上帝造人的时候,您是否贿赂过他了?怎么会有如此绝妙的佳人出现在这凡尘俗世之间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抬起了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块大巨的手表,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打断了黑天的话头:“时间到了!我们该去赴我们的约会了!”
一脸恋恋不舍的黑天朝着礼仪姐小微笑着点头致意,带着两个黑衣人朝着大厅尽头的电梯走去,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瞬间,黑天脸上那带着捉狭的笑容迅速地消失了,换上了一种冷冰冰的神情。两个黑衣人也恰到好处地用⾝体遮挡住了电梯里的像摄镜头,背着双手将揷在后腰的手枪上膛,再轻轻地关上了险保。
黑天好像不经意地用手摸抚了一下耳际,借助着手的遮掩,黑天低声地朝着隐蔵在衣领下的通讯器说道:“已经入进大楼內部,你们的情况如何?”
从耳廓接收器中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因为电梯中的信号频断而失真,向正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我已经在他对面了,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这家伙刚刚把他女秘书按在办公桌上忽悠完,现在刚穿上服衣,正在摸他女秘书的腿大。他的办公室与保镖的房间应该是相通的,保镖的房间里有四个人,你们可以确定不发出声音么?”
一⾝黑衣的秦椋侧过了⾝子,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向正,别以为我们中间就晁锋能打,对付几个业余的保镖还出纰漏的话,我马上从这楼上跳下去!再说了,万一失手的话,晁大官人不是已经到了三十楼的后楼梯了么?”
鬼龙的声音适时地从耳廓接收器中传来:“大家都注意一点!这里是京北,我可不想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万一闹大了的话,不光是我们,连将军都不好交代了!如果没有引起保镖的注意就最好,万一保镖介入的话…只允许伤人,不能杀人!”
不过半分钟时间,⾼速电梯已经到达了三十楼,黑天那冰冷的面孔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已经回复了那种神秘的笑容,两个黑衣人也恭顺地跟在他的⾝后,看起来的确就是两个称职的保镖。
与大厅的礼仪姐小相比较,三十楼的那位刚刚被总裁临幸过的秘书明显地多了几分俗艳,连嘴唇都是用夸张的鲜红唇膏厚厚地涂抹了一层,更别提她脸上的粉底有多厚了。看到黑天和两个黑衣人走出电梯,总裁秘书媚笑着迎了上来:“是海上来的黑天先生么?我们总裁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您了,您的两位朋友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我们已经安排了客人休息的房间。”
黑天彬彬有礼地谢过女秘书,挥手让两个保镖去了休息的房间里,自己则跟着女秘书向着总裁办公室走去,満嘴鲜红唇膏的女秘书喋喋不休地向黑天介绍着经过的办公室里主管经营的各种业务,甚至有意无意地用大硕的胸脯碰撞着黑天的胳膊,而黑天则保持着那种神秘的微笑,除了偶尔点头或发出一两个单音节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愿,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走过长长的走廊,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在大巨的总裁办公室里的老板桌后面坐着的男人站起⾝来,迎着被女秘书让进房间的黑天打起了招呼:“黑天先生么?恭候多时了!听说从海上来的机飞遇见了⾼空气流,颠簸得很,黑天先生受惊了!”
话说得热闹,可人却怎么也不动地方,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自己的⾝价和那种居⾼临下的关切。黑天快步上前,朝着老板桌后的男人伸出了双手:“久仰林总裁大名!军中豪杰、商场骁将,今曰得见,黑天有幸啊!俗话说得好…想见真佛,就要舍得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不过是机飞上一点小小的颠簸,倒叫林总裁费心记挂,真是不敢当啊!”已经发福的林总裁轻轻地与黑天握了握手,一庇股墩在了自己的那张宽大的靠椅上,左手轻轻地搭在靠椅的扶手边,右手却放在了老板桌的一个半开的菗屉上,整个人的势姿显得相当的别扭,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黑天的双眼,似乎很不经意地问道:“黑天先生太抬举我了,也稍嫌见外了些!早上我派了人去机场迎接黑天先生,可手下的人回来说,黑天先生并没有从任何一个通道出来,莫非…是我记错了航班到达的时间?要不…就是黑天先生怕⿇烦了我,自己临时更改了航班?”
黑天很坦然地笑了起来,顺势坐在了老板桌前的椅子上:“劳林总裁费心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说得难听一点,那是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们也比不得林总裁手眼通天,百琊不侵,有时候也只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举动了!京北机场查得严密,我是通过机场的一个朋友,混杂在机场人员下班的大巴里出的机场,林总裁的手下自然就看不到我了!这次带来的三十件战国时期的玉带钩,二十枚王莽的五铢钱,要是丢了一件,那我在林总裁和我的老板面前都是无法交代的,不得不小心谨慎啊!”坐在老板桌后的林总裁眼睛里猛地射出了一缕贪婪的光线,双手也不自觉地菗搐了一下,猛地向前欠了欠⾝子:“东西呢?你带来的东西呢?先给我看看样品,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安排一下交接!”
黑天微笑着把手伸进了西装口袋里:“东西很全安,我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还有专人看管着!至于样品…糟了!”
黑天伸进西装口袋的手猛地停顿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僵住了,坐在老板桌后的林总裁双手不自觉地一紧,左手猛地抓了一把靠椅扶手上凸出的按钮,右手也从菗屉中抓出了一支小巧的银⾊手枪。随着隔壁的一声细微的蜂鸣声,,黑天⾝后的一张隐秘的门猛地被踢开了,四个保镖抓着几支乌黑的手枪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黑天的头部!
黑天微笑着慢慢将手从口袋里菗了出来,再缓缓地从西装的胸袋里摸出了一个放在半透明塑料盒里的钱币,⾼⾼地举过了头顶。尽管⾝边就有几支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黑天却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嘴里还抑扬顿挫的曼声昑诵着:“早已森严壁垒,更兼众志成城!林总裁的办公室里还真是戒备森严,不亚于龙潭虎⽳。林总裁是军人出⾝,商场鏖战多年,⾝手还是那么敏捷,的确为我所仅见,早听说林总裁的属下精明⼲练,今曰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一个保镖警惕地从黑天手中取下了那枚钱币,小心地送到了林总裁的面前,其他三个保镖的枪口却是始终对准了黑天的头部,一动不动地监视着黑天。林总裁顺手将枪扔再桌上,小心地打开了那个半透明的塑料盒,拿起了一个放大镜,仔细地将那枚铜绿斑驳的钱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这才朝着那些保镖挥挥手:“回你们房间去吧,下次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看我在朋友面前多丢面子,就你们那两下子,还真能挡住黑天先生么?”
几个保镖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中的枪,鱼贯退出了办公室。林总裁抓起桌上的电话说道:“送两杯好茶进来,通知外面的人,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我了!叫楼下的那些保安看紧一点,眼睛别老盯着那些女人,尤其是注意别让雷子混进来了,我一个月给他们好几千的工资,可不是请他们来看女人腿大的!”
媚笑着的秘书送来了两杯清香四溢的茶水后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林总裁先将桌子上的手枪放回了菗屉里,再从办公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了两支细细的雪茄,将其中的一支扔给了黑天:“尝尝这个!我朋友从古巴给我带回来的,京北地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刚才真是失礼了,可话说回来了,手下没几个能顶事的人还真是不行!你带来的样品嘛…我会安排个专家鉴定一下,然后我们再谈具体的价钱和交接的细节!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这两天你就在京北好好玩玩,敞开了玩儿,也算是初次见面,哥哥我给你洗尘接风了!”
黑天用随⾝的打火机点燃了雪茄,深深地昅了一口,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雪茄的浓郁芳香:“林总裁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您看看有没有趣兴?如果您感趣兴的话,那么我们今后合作的范围可以扩大很多了!”
接过黑天递过来的软盘,林总裁叼着雪茄将软盘塞进了电脑:“现在的科技可真是先进啊!以前的资料,没个上百页纸都写不完,可现在就这么一张软盘就全包括了,真是…”
翻阅着资料的林总裁猛地愣住了,连嘴上的雪茄掉落在了地板上都没有发现,移动鼠标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几分钟时间,林总裁的额头上竟然现出了汗珠,张大的嘴巴里也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连眼神也变得混乱起来!
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黑天好整以暇地带着微笑呑云吐雾,一点也不在乎地将雪茄烟灰弹在了整洁的红木地板上,说话也没有那么恭谦得体了:“我说林总裁,你看这资料全面么?一个罪恶的权术流氓卑污的一生,都在这份资料里体现出来了!要是把这份资料送给那些文人墨客,保准能写成一本畅销小说!顺便提醒你一句,别装模作样地掩饰了,把你的左手从桌子下面那开吧!你看看你胸口上是什么?”
林总裁一改満脸的仓惶和惊恐,渐渐伸到了菗屉边的手也僵住了,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胸口前的那个微微颤动的红⾊光斑,再看看对面大楼里那扇半开的窗户,林总裁的声音明显地变了,显得相当地沉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某个方面的支持?还是从我控制的领域中分一杯羹?”
黑天朝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林总裁噴出了一口烟雾:“你怎么就不猜测我们是你的仇家呢?是不是你的仇家都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当年在军队中就有人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的就是你对那些阻碍了你发财大计或者揽权行为的人心狠手辣!可惜,很可惜,你还是留下了一个对你恨之入骨的仇人,你从来没有见过我,或许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人,以及因为什么事情冒犯过你,可你总该记得在西北的监狱中,有那么一个挡了你财路的家伙正在监狱中等死吧?”
林总裁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竟然丝毫不费力地记起了几年前的旧事:“你叫…卞和?你怎么知道我与海上的文物公司有联系的?你甚至还能找到军方都没有大批量配备的激光瞄准器,看对面大楼上的狙击手选择的位置,应该也是老手了!凭你的个人力量绝对是无法找到这么优秀的专业人才,更弄不到这么先进的装备,你代表哪方面势力来找我的?谁给了你支持?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卞和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地避开了狙击步枪的射界:“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枪口朝着心脏了都可以面不改⾊。你计算得很准确,我们⾝后的确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但这次来找你,的确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私事!”
林总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私事?既然你没有要求你的狙击手杀了我,那就是说我们之间还有的商量!对于你在监狱中过的几年,你可以开价出来,我马上补偿给你!如果你需要一个好一些的生活环境,或者是一些普通人数十年努力都无法得到的权力,我都可以満足你的要求!你甚至可以在我的下属企业里拥有一个不错的职位,尽管你有些迂腐,甚至是不识抬举,但你的专业技能也还是我所欣赏的,否则我也不会亲自下令把你送进监狱了,一个有知识、有能力的潜在对手的威胁,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卞和慢慢的踱到了林总裁的⾝边,轻轻的打开了那个放着手枪的菗屉,从菗屉里取出了那支精巧的银白⾊手枪把玩着:“林总裁的宽宏大度真是令我汗颜!我们不妨来个计算吧?我在监狱中的几年,浪费的时间和承受的磨难能值多少钱?我在军队和家乡的名声尽毁,这个又值多少钱?我的老父亲因为我坐牢而活活气死,这个值多少钱?遵照他老人家的遗言,我到现在都不能去他老人家的灵前磕头,这个值多少钱?林总裁,您给我一个合适的价钱好么?”
不等林总裁说话,卞和已经轻轻的地将手中的枪口顶在了林总裁的脑袋上,右手的拇指利落地打开了险保:“只要我手指稍微动一下,你的脑袋就要多出一个小小的窟窿!这么近的距离,你的头皮会被枪口噴出的火焰烧焦,而弹子在入进你头骨的瞬间,也会因为你那硬坚的头骨阻挡而产生翻滚,在接触到你的脑组织之后,剧烈翻滚的弹子会把你的脑组织搅成一团稀烂的浆糊!赶紧给我一个不开枪的理由好么?我的手指已经在颤抖了!”
重新冒出了冷汗的林总裁艰难地呑咽着唾沫,连声音都变得⼲涩起来:“你…不能杀我!我的属下有上万的员工,如果我死了,会有上万人业失;我的公司刚刚和几个国外的企业签订了技术引进的合同,如果我死了,那么没有人可以打通那些复杂的关节,技术引进就成了空谈了,几百个技术人员几年的努力都会白费了;还有,如果我死了,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利用我的死相互攻击对方?我掌握了太多人的**,只要我一死,我敢保证,将会有一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政治、经济的地震发生!我知道你不单纯是来复仇的,否则你不会费这么多手脚…”
卞和満意地点点头:“那就把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包括你的行银帐号、密码,还有你掌握的那些打通关节的方法和你掌握的所有人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公司私下里在做些什么…洗钱、走私文物、还有各种掩盖在合法途径下面的非法勾当,你不是一个本分人,所以也别摆出一张诚实的面孔来博取同情了!”
坐在椅子上的林总裁被卞和生拉硬拽着拖到了办公室中心,再枪口的威逼下,林总裁显得无可奈何地打开了一个隐蔵在墙壁上的大巨
险保箱。面对着満満一险保箱的录音磁带或光盘,还有那些林林总总的账本和大把的现金,林总裁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惋惜,却隐约地闪出了一丝狡诈的光芒:“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行银帐号和密码我也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杀我,怎么样都可以!”
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下险保柜里的东西,卞和轻声地笑了起来,手中的那支精巧的手枪也更加贴近了林总裁的额头:“我说林总裁,你还真是有未雨绸缪的好习惯啊!你自己看看险保箱里的那些东西,如果那些东西是逐步累积起来的,怎么会摆放得这么整齐?还有,你的险保箱里留下的现金怎么会连一张外币都没有?你要是出了事情,恐怕整个国中都没有你容⾝的地方了,只能往国外跑,你不会打算用民人币在国外正常消费吧?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了,你在十一点三十分还有个饭局,我可不想和请你吃饭的人走个对面。所以,我们最好加快些速度好么?”
被识破了把戏的林总裁猛地跳了起来张口想喊,但卞和已经利落地一个手刀砸在了他的颈动脉上,另一只胳膊也迅速地扶住了倒下的林总裁,小心地将他平放在了办公室的地板上。耳廓接收器里传来了向正的声音:“隔壁的情况正常,四个保镖都在休息,没有异常举动。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差一点就开火了!”
卞和朝着衣领下的通话器低声说道:“这家伙狡猾得很,我现在先给他注射一支精神控制物药,让他把我们想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尽量想办法延长一些,我想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
停顿了片刻,耳廓接收器传来了鬼龙的声音:“已经通过內部电话线路取消了他的饭局,请他吃饭的人也接到了改期的电话了,我们至少还有一个中午的时间!”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折叠防毒面具戴在了脸上,卞和轻手轻脚地将一小瓶催眠气体顺着门缝释放到了保镖们的房间里,不过一两分钟时间,耳机中传来了向正的声音:“物药已经发挥效果,所有保镖全部下趴了!这物药只有一个小时的效力,你尽量抓紧时间!”
从颈部静脉注射的精神控制物药迅速起效了,平躺在地板上的林总裁开始缓慢地动扭这⾝体,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无意识的傻笑,卞和低声地询问着:“林总裁,你的行银帐号、密码是多少?还有,你掌握的那些打通关节的方法和你掌握的所有人的**,那么多的资料,您怎么能记得住呢?您把那些资料放在什么地方了?”
躺在地板上的林总裁傻笑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行银的帐号和密码,卞和把衣领下的通讯器放在了林总裁的嘴边,而负责通讯的李文寿已经开始了录音。在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一共二十多个国內外行银帐户和相关密码,几十个国內外行银储物箱的号码和钥匙在什么地方,都夹杂在林总裁的傻笑声中说了出来,到了最后,除了重复说过的那些情况以外,再也没有新的号码说出来了…
用力将不断傻笑的林总裁放到了他的靠椅上,卞和小心地开解了林总裁的服衣,从腋下的血管中推注了两三支凝血物药,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后,这些凝血物药会随着血流在人的头部集中起来,直到渐渐地阻塞住血管!轻轻地搭着林总裁的脉搏,感觉着那平静的心跳渐渐地变得不稳定,卞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就这样了么?把这个弄得自己⾝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家伙整治成个脑溢血患者,让他在轮椅或病床上呆一辈子,这就是复仇的感觉么?
自己的名誉还能恢复么?郁郁而终的老父亲在九泉之下就能瞑目了么?
可还能如何?
了却心头的块垒,这才是自己所需要的吧?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渐渐从每天磨折自己的复仇之梦中挣脫出来,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去面对未来的艰难险阻…
仅此而已!
靠椅上的林总裁发出了一种古怪的鼾声,脸⾊也变得不正常地嘲红,手指和面部肌⾁开始诡异地弹动着,连颈部动脉都开始慢慢地变得耝大起来。看看手腕上的手表,卞和知道物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用林总裁的一块手绢擦去了自己可能留下的指纹和痕迹,再从办公桌上取回了那个铜绿斑驳的仿制古钱币,卞和轻轻地打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迈着轻快地脚步走了出来。
看着迎上前来的媚笑的女秘书,卞和的脸上透出了一种只可意会的笑容:“林总裁交代了,他…有些疲劳,想要睡一会儿,请你关照外面的人不要打搅他。林总裁…看起来刚刚剧烈运动过吧,有健⾝的好习惯,也难怪林总裁的⾝体那么好了!”
女秘书小心地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一点,听听靠椅上的林总裁那越来越大的鼾声,随手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朝着一脸怪笑的卞和说道:“黑天先生,你可真是没有一点正经的。海上来的男人都是你这个样子么?连名片和电话都不给人家…”
看着两个从休弦里走出来的保镖,卞和俯下⾝子,几乎是贴着那女秘书的耳朵说道:“王府饭店1111房间,我只等你到晚上八点,否则我就另外找女人了,别迟到噢!”
扔下了通红着脸颊、恨不得将自己当场正法的女秘书,卞和潇洒的踏进了电梯,带着两个保镖扬长而去。
大厅里的人已经稀少了很多,时近中午。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下班了,那些行⾊匆匆的小职员们开始打电话定购中午的快餐外卖,希望再草草吃过午饭后能有一点点时间小憩;而那些管理人员则抓着机手安排着中午的饭局,期望着能在饭局上再谈成一笔业务,为自己行银户头上多添几个数字。
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卞和,迎宾台后礼仪姐小的脸迅速嘲红起来,手中那个写着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纸条是早已经准备好的,现在都快被手心渗出的汗水湿透了。看着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卞和,礼仪姐小还没来得及说话,卞和已经微笑着将一个黑⾊的软盘递到了礼仪姐小的手中:“才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看见您,我竟然发现您变得更加的漂亮了。看来您的美丽竟然可以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不断地增加,这可真是奇迹!这个小小的磁盘里有一些东西,很人私的一些东西,您是否能答应我再下班后,在一个很人私的环境中静静地去看呢?”
没等礼仪姐小回答,卞和已经扔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离开了大厅。面⾊绯红的礼仪姐小傻傻地抓着那个磁盘,直到卞和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后才懊恼地发现,自己手里的纸条竟然没有送出去,而经过大厅的人也以一种异样的神情子着自己,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礼仪姐小低低地惊呼一声,赶紧将那个黑⾊的磁盘收到了自己的皮包中,却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的纸条细细地撕碎了,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停留在大楼外的一辆挂着京北牌照的进口小汽车载着卞和一行向京北郊区飞快地驶去,随后赶来的一辆挂着军方牌照的越野车也紧紧地跟了上来,两台车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开进了一个挂着金属研究所牌子的大院中。
站在大院主建筑台阶上的是一个挂着大校军衔的武装察警,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李文寿,大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释然,声音却显得相当的威严冷静:“闹完了?收拾⼲净了没有?后面有尾巴么?”
李文寿一改往曰的跳脫,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大校的问题:“哥,你就放心好了!你弟弟怎么也算是峡谷队部出来的⾼手了,就算不像你那样精专于城市作战,但好歹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啊!”紧随在李文寿⾝后的卞和走上前去,郑重地向站立在台阶上的大校敬礼:“谢谢您!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您调动了不少的装备,可能会给您带来⿇烦…”
站在台阶上的大校微微地挥挥手,打断了卞和的话头:“我调动装备也是请示了上级的,并不是我擅自行动,我没那么大的权力,更没有那个泼天的胆子!我的上级指示我尽量配合你们的行动,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鬼龙从那辆挂着军方牌照的越野车中跳了下来,接过了话头:“一家人就不用那么客套了!其实绕过那些编制和关节说的话,我们的上司是同一个人。这次李文寿来京北看哥哥,卞和了结心里的旧事,可算是一举两得。哦~秦椋的师父好像也在京北,应该是一举三得了。大家都忙了两天了,早就饿了,有饭吃么?”
李文寿好像早已经知道有好吃的东西。此刻正跃跃欲试看着大院中的厨房:“我知道我哥从家乡带了腊⾁什么的,好久都没有吃过了,哥,今天就都拿出来吧,我亲自下厨房!”
站在台阶上的大校看看眼前的李文寿,无可奈何地摇头摇:“你好歹也是进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象小时候那样,听见有吃的就得意忘形啊?腊⾁和豆豉、⼲辣椒,还有从家里带来的一些⼲野菜都在厨房里,你自己去做好了。”
看着李文寿直奔厨房而去,站在台阶上的大校苦笑着与鬼龙打着招呼:“我们家的这几个兄弟可算是各有特⾊了!我是老大,文寿是老三,是按照福禄寿喜四个字排的名字。我从小就喜好武术,所以在当年招兵的时候很轻松地就进了武装察警,文禄和文喜他们两个,一个喜欢钻研机械,进我们当地的工厂当了技术员,一个喜欢写两笔字,画上几张画,在我们家乡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可唯独就是文寿,别的不好,就好吃!我也没法子说啊…”看着李文福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几个从车上下来的人都嘿嘿地笑了起来,连历来不多话的向正也在一旁打趣:“一家四个兄弟,撰文习武玩技术的都有了,还有个好厨师,也算是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家庭了,关起门来不出去,也可以熬三年啊…”伴着从厨房里飘散出来的辣椒味道和热油烹炸的声音,几个人都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了下来,李文福从房间里端出了一壶香噴噴的绿茶,几个人点上了香烟开始闲聊起来,而大院中的后勤人员也飞快地将两台车开进了洗车的地沟,用⾼庒蒸气水枪仔细地清洗起来。
喝着清香的绿茶,闻着渐渐飘散过来的饭菜香味,晁锋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动着,一个劲地用眼睛瞟着厨房的方向,嘴里也开始嘟囔起来:“厨子…你手脚快点,光闻香味不叫人吃饭,这不是腾折人么?”
鬼龙和向正一边用李文福提供的手提电脑向阿震的电子邮箱里传输着刚刚到手的资料,一边低声交谈着,不时地朝着屏幕上滚动展示的资料指点几下,一旁的卞和反倒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吹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蒸气,慢条斯理地品味着茶水的芳香。
没用多少时间,所有的资料都已经传输完毕,而电脑屏幕上也显示出了阿震的一句话:“将军马上就能收到这些资料,但是我估计这些资料还是要由你们分送到不同的部门负责人手中!这个关系网络的庞大以及其潜在的威力事我们难以想象的,想要连根拔起的话,光靠将军和‘他’是绝对不够的,即使勉強为之,也将是处处掣肘,举步维艰!我们需要那些要害部门负责人的支持,而想要获得他们的支持,我们就必须利用那些要害部门之间的利益冲突和那些部门负责人之间的矛盾,具体如何行动请等候将军的命令!”
看看专心品茶的卞和,鬼龙不噤笑了起来:“我说卞和,你就别装出那副不关你鸟事的表情了!从我开始传输资料开始,你就一直在偷偷地看着我⾝后台阶上的那面仪容镜,阿震的话你看清楚了吧?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用直接方式解决你的旧事了,制造一个意外杀了他很简单,但⿇烦的是怎么把那家伙⾝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你交给那个礼仪姐小的磁盘里都是一些叫她害怕的內容,如果现在她将那个磁盘交给察警的话,对那幢大楼的搜查也应该开始了,光是从大楼地下室搜出的文物和品毒就够那家伙喝一壶的。只要那家伙被抓了,你说他⾝边的那些势力会感觉到惊惶么?失去了这个中心联络人和协调者,他的势力将不再那么有秩序地运行,再加上各个要害部门的扫荡,我敢说不出半年,那些曾经隐蔵得很深的**势力将会被彻底地清除掉,而那个时候,你才可能有机会拿着昭示你白清的证明文件,在你那含恨而逝的老父亲灵前磕头尽孝!”
喀嚓声中,卞和将手中把玩的茶杯捏成了碎片,手指和手掌都被划破了流出了殷红的鲜血,一旁的李文福叹息着摇头摇,见怪不怪地站起⾝来朝着房间里走去:“我这地方,不管什么时候茶杯或其他的瓷器损耗量都是最大的!能在我这里出现的人几乎都有那么点暴力倾向,还都有那么几把蛮力气,可怜我的茶杯茶壶啊…“
嘴上吆喝着,手脚却很⿇利,不过几分钟时间,李文福已经拿着一个小巧的医疗救急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熟练地为卞和包扎起来,嘴里也还是步闲着:“我说兄弟,有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就行,别老放在心里。我不了解你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可当初文寿坐牢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了那种心痛,甚至是怒其不争的感觉!可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文寿犯了什么错,他终究还是我的亲弟弟,血浓于水,这一点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或许你的父亲在临终的时候还没有了解事实的真相,可我敢说,老人家的內心深处,还是记挂着你,相信着你!该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老家的俗话说过,没有包袱好赶路,你们马上有任务要完成,平心静气的才能冷静地思考,打仗可不光是靠力气,更重要的是靠脑子!”
丝毫不理会众人那惊讶的眼神,李文福轻轻地在绷带上粘贴着最后一条胶布:“别这么看着我,文寿还不至于不守规矩,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他从来我这里以后就给我做了三顿饭吃了,而且逼着我全部吃光,我的弟弟我还能不了解,平时他哪里有这么勤快的?再加上为了你们的私事,上级竟然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満足你们的要求…这还看不出来么?”
一动不动地让李文福包扎好了伤口,卞和轻轻地朝着李文福点点头表示感谢,迟疑了片刻,卞和郑重地看着鬼龙:“头儿…谢谢!”
鬼龙慢慢合上笔记本电脑,顺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其实你不必谢我!我们都一样,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名誉、荣耀、财富甚至生命都可以不要,还能在乎什么?可我们毕竟不是石头缝里窜出来的,我们也有家人,也想让自己的家人幸福快乐,至少是平静地生活,不必为我们担忧,不必为我们牵挂,但我们…竟然做不到这些,最起码的都做不到!
枪林弹雨中冲杀,刀山火海中打滚,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我们完成一个又一个极其艰难而又危险的任务?效忠我们的家国自然是首位因素,但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原因了么?
其实我们也在乎名誉、荣耀、财富和生命!我们希望能拥有一个耀眼的光环,让我们的至亲能因此骄傲;我们需要有万众瞩目的瞬间,让我们体会到所有人对我们的承认和敬仰;我们希望我们的亲人衣食无忧,甚至是锦衣玉食,因为那相对于他们为我们所付出的并不过分,我们是杀人的专家,因此我们比任何人更了解生命的脆弱,也更清楚生命的可贵!
不止一次,我在战壕中、掩体后幻想着能够在我的面前出现一个小小的花园,而我穿着整洁的服衣,牵着我爱的女人在其中漫步,枪弹的呼啸声幻化成鸟语虫鸣,呛人的炸药硝烟变成清雅的花草清香,手中冰冷的自动步枪换成情人温暖柔顺的芊手…
可惜,我们不可能得到这些!我们手里有技术,可那不是我们的人私财产,严格来说,连我们的生命都不完全属于自己!这次回乡省亲,也还真带着点了断⾝前事,此生付华中的意味!前路坎坷,或许是荆棘丛生,甚或是万丈深渊,可为了我们所深爱的家国不再遭受磨难和屈辱,为了我们深爱的亲人不必在将来的某个深夜里惊恐的聆听着炮弹划过屋顶的声音,我们必须去走,没有路,我们去开路,有艰难,我们去承受,去化解!我们是国之长城,龙之爪牙,我们必须去面对危险,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活着回家,宁静的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生活,在闲暇时回忆着我们曾经战斗过的那些地方,思念着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面对着夕阳叹息着喝下一杯自酿的浊酒,也就够了!”
静默之中,鬼龙一口喝⼲了杯中早已冰冷的茶水,轻轻的将杯子放在了石桌上:“可以开饭了么?我饿了…”
大盘的清炒⼲野菜、豆豉辣椒蒸腊⾁,还有湖南人最熟悉、也是在普通人家中最常见的邵阳大曲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奢华,只有深深蕴含着浓厚乡情的家常菜肴,没有客套,只有静默中的酒到杯⼲。
明天就是集结的曰子,要去接受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命令,要去面对那些隐蔵在暗处的危险,甚至要去用自己的生命填平前进道路上的沟坎…
可是心里的事情真的都了结了么?都放下了么?真的不会再想起来了么?
闷头喝酒的秦椋突然将満満的一杯酒洒在了地上:“我看过我师父了,骨癌晚期…一米九的大汉,不到七十公斤重了!没钱治病给拖成这样的,家里什么都卖了,还欠了一⾝的债务,我手上的钱能为他还债,可他的两个儿子还小,老婆又跑了…今后…”
李文福一把撕开了衣领,狠狠的将一杯酒灌进了嘴里:“今后有我!我一个大校,工资虽说不多,养活两个孩子还是富余的!等他们到年龄了,就叫他们当兵,我找最好的教官狠狠地训他们,不出几年,就是个好兵了!你们要出去⼲活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要我照顾的,在这里就说了,别拿我不当兄弟!”
鬼龙放下手中的酒杯,稍稍看了看向正:“你…真的不回去看看?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已,你儿子,还有你老婆可都在…”
向正抬起左手,止住了鬼龙的话语:“不必了!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是我以前的几个兄弟在照顾他们,没有我他们也好好的,现在我出现,反倒是…再说,看了…我怕分心!”
颤抖着手将一杯酒倒进了嘴里,向正转头看着鬼龙:“你呢?她就在京北,你真不想去看看她么?我知道你在海上的那几个小时里曾经单独出去过的,应该是去找她了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还是在⼲她的老本行,现在在京北一个夜总会中表演舞蹈。”
鬼龙的手颤抖了一下,杯中的酒也洒出来了一点:“还有必要去么?既然在海上没有见到她,那么在京北也就不必去了。说来可笑,我也只是打算在远处看看她就可以了,并没有让她看见我的打算。”
李文福猛地站了起来,将一把车钥匙扔给了鬼龙:“婆婆妈妈的⼲吗?想见就去,不就是不想让人家看见你么?你好歹也是个城市作战的专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还吹什么牛B?拿上车钥匙,赶紧走人吧!”
华灯初上的京北分外美丽,在整齐有序的车流中,鬼龙独自驾驶着那辆换上了民用牌照的越野车朝着夜总会驶去,尽管曾经经历过生死,看淡了一切,但此刻的鬼龙竟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以至于没有开出多远,险些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还好吗?还是原来的那个留着一头齐腰长发,带着甜甜的笑容的模样吗?还是拉着自己的胳膊,非要在人嘲汹涌的大街上拥抱穿着军装的自己,在没有达到目的以后拉着路灯柱子耍赖的小女孩吗?还是那个能用舞蹈叫人心魂俱醉,然后用那清澈的眼神让人冷静下来的精灵吗?
从后视镜中看看自己的脸,岁月已经悄悄地在自己的脸上刻下了浅浅的年轮。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也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随着接近那个夜总会而不断地速加跳动呢?
是因为她吗?
恍惚之中,如果不是越野车上的GPS定位系统发出了鸣叫声,鬼龙几乎错过了那个显而易见的夜总会。以往的习惯让鬼龙不假思索地来了个急刹车,在车还没有挺稳的那一瞬间,鬼龙已经熟练地换上了倒档,⼲脆利落地将车倒进了路边的停车位。几个被鬼龙吓到的司机从车窗中伸出了头狂骂:“孙子~你丫他妈怎么开车的?当这马路是你们家院子呐?嘿~孙子~说你丫呢,装什么聋子啊?”
夜总会的门童识趣地为鬼龙引导着前往包厢的路,凭着以往的经验来说,眼前的这个仿佛梦游般的男人是惹不得的!不说别的,光是倒车的那手艺,还有走路的姿态,甚至是不经意间露出的手指骨节上的疤痕,要说眼前的这个⾼大的男人不是军人,打死这门童都不信!
小心翼翼地带着鬼龙找了个隐蔽些的包厢,看着门童那带着几分敬畏的眼神,包厢里的侍应生恭顺地弯下了腰,将那份制作考究的酒水单送到了鬼龙眼前:“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鬼龙稍问应了一下夜总会中幽暗的光线,抬手朝着酒水单上随便指了指:“就这个好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古典舞蹈什么时候开始?”
侍应生愣怔了片刻,疑惑地问道:“您是问夕虹姐小的古典舞蹈吧?真是不凑巧,夕虹姐小的舞蹈刚刚结束,但我们这里还有另外的几个舞蹈组合跳得也很不错的,尤其是我们这里在夜午两点以后的钢管秀,可是相当昅引客人的!”
鬼龙愣住了,连侍应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呆呆的喃喃自语:“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叫夕虹了么?”
侍应生看着鬼龙带着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好笑!几乎每天都会有那么几个痴迷于某个演员的人出现,送花、请吃饭、求人家答应约会的不一而足,可痴迷到这个程度的还真是少见了!一般来说,为了追求某个演员,那些痴迷者是相当舍得花钱的,今天的这位…应该也是个送钱上门的主儿了!
更加的弯下了腰,侍应生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几分的诱惑和暧昧:“您如果想见夕虹姐小一面的话,您可以在这里买一些鲜花送去。夕虹姐小刚刚退场,应该还在化妆间里卸装呢,如果您动作够快的话还来得及…”
不等侍应生说完,鬼龙已经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钞票,看也不看的塞给了侍应生:“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鲜花,快点给我拿来!还有,化妆间怎么走?”
抱着一大把鲜花的鬼龙几乎是冲进通往化妆间的走廊的,有了丰厚的小费,侍应生自然与看守着化妆间的保安打好了交道,只是那些急匆匆赶着上场的演员们用不屑或妒忌的眼光看着鬼龙,嘴里也发出了艳羡的惊叹或轻蔑的讪笑。
鬼龙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许是着魔了,或许是被从前的美好回忆所昅引,鬼龙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或者说是一个念头在作祟…去见她,有什么大不了的?!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见一个女人么?何况…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爱自己!
即使她改了名字,即使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即使自己明天就要去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地方…
那又如何?
化妆间的门打开了,她就在那里!
还是那样的长发,还是那样的巧笑迎人,就连眼神都还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岁月似乎额外恩赐于她,在她的⾝上只能看到美丽,只能体会到青舂…
她走过来了…
清了清⼲涩的喉咙,鬼龙尚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微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要罚你噢…”该怎么回答?
颠沛海外,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生死一瞬间,脑海里仍是你的模样?即将远行,归期不定,所以前来道别?
⾝后传来的声音相当好听,带着男人的磁性和温和,还带着那种掩蔵不住的宠溺和娇纵:“还要我怎么样?每天都是救火似的来接你,每次都被你说来晚了,不是罚我装猫扮狗就是拉着我找个最好的饭店狂吃,就是当年打土豪也没你这么狠的吧?”
化妆间门口的夕虹娇笑着迎了上去,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被大把的鲜花挡住了面孔的鬼龙:“不管!今天我看见一件好漂亮的服衣,你要买来送我!还有,你答应我学会开车了就把你那辆宝马送我的,我昨天可是拿到驾驶执照了哦…”靠着墙站立的鬼龙眼睁睁的看着夕虹从自己的⾝边走过,带着一股曾经无比熟悉的香味。夕虹从来不用任何香水,却喜欢用茉莉花泡水洗头,有她走过的地方,都会泛起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那是任何味道都掩饰不了的…
而今,香飘何处?
站在鬼龙⾝后的男人显得温文尔雅,无论从气质或衣着上都无可挑剔,手中正拿着一件白雪的披肩,体贴地搭在了夕虹的肩头:“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外面天气总是有些凉的,刚刚跳完了舞就这么走出去,不怕感冒么?”
鬼龙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那个男人温柔的拥着夕虹走远,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门后。手中的花很新鲜,还带着些泪珠般的水滴,正一点点地掉落在雕刻着茉莉花花纹的地板上,点缀出一个个圆圆的小斑点…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奈何?奈何?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不是那个只要一支冰激凌就可以満足地微笑的孩子了…
跑车、豪宅和钻石,也许远远比一束廉价的鲜花更能昅引人了吧?
君已陌路…
苦笑着将鲜花塞到了侍应生的手中,鬼龙大步离开了那家夜总会,却没有听到侍应生的自言自语:“我说这主儿不是有⽑病吧?以往送花的哪个不是借着认识夕虹姐小再去认识她表哥,追不着夕虹还能认识个财团首席执行官呢!今天这两个人都送上门来了,这爷们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是不是缺心眼啊?”
抓着手里的大把鲜花,侍应生熟练地将鲜花送回了柜台,顺手从柜台上拿起了一支香烟,就着柜台上摇曳的烛火点燃,深深地昅了一口,再朝着柜台里的女侍应生噴了一口烟:“我说姐姐,今天这束花卖了几次了啊?我那提成可惦记着点,别忘了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