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直升机驾驶员尽量避免激起过多的沙尘,但载重直升机那大巨的螺旋桨激起的沙尘还是把刚刚落到地面上的向正一行完全笼罩起来。当沙尘消散以后,几个灰头土脸的‘灶王爷’一边狂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抓紧时间将固定在沙漠地形车上的吊索解了下来,晁锋稍微检查了一下发动机后利落的发动了引擎:“赶紧上车,我们没太多时间了!双料专家,我们应该先往哪个方向找?”
満脸沙尘多少掩饰住了石宇脸上被吓出来的青紫颜⾊,紧了紧⾝上的作战背心,石宇借助着手腕上的指北针确认了一下方向后说道:“向西,按照沙丘走势寻找!失踪的女兵应该没有体力多次翻越沙丘了,肯定是顺着沙丘走势和常规的按照太阳寻找方向的办法行进的。如果她没有昏迷或出现其他意外,我们应该离她不远了…”
沙漠地形车在晁锋的操作下猛地窜了出去,尽管是在崎岖的沙丘上前进,沙漠地形车那宽大的轮胎和強劲的动力仍然可以保证每小时五十公里的时速,向正和秃子一左一右地抓着望远镜搜索着,希望能在某个沙丘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而晁锋则是一边翻着眼睛看天一边嘀咕着:“这天气看起来満好的,可真想不到几个小时以后就会有沙暴!我说双料专家,你的计算到底准不准啊?你真的可以确定沙暴开始的时间么?”
石宇已经从⾼速滑降的惊恐中缓过劲来,说话也不像刚才那样带着一些颤音了,稍微从水袋中挤出一点水擦了擦満是沙尘的脸,石宇指点着天尽头的那一丝丝淡红的云彩:“看见那里的云了没?沙漠中有句谚语…天边见红,⻩沙蔽天,天心见红,鬼怕神惊!说的就是在天边见到红⾊的云彩,不过几个小时就是⻩沙漫天,而当头顶上的天空中出现红⾊的云彩时,那就是一场持续时间长,破坏力极強的大风暴!我们的运气还算好的,不过就是场十几分钟的沙暴,找个背风的沙湾,用沙漠地形车挡在前面还能勉強撑过去,要是头顶上的云彩大面积的变红,那可就⿇烦了…”
坐在石宇⾝后的秃子用胳膊肘捅了捅石宇的后腰:“我说专家,你看看你脑袋正上方是什么?我怎么看着那云彩都往中间跑啊?”
晁锋诧异地看了看头顶上的那片分外晴朗的天空:“我说秃子,你就别耍我了行不行?天上哪有云彩啊?风都没有一丝,就算有云彩也聚集不了几分钟就散了,这是在沙漠里面,除了天气骤变,几乎不会有什么云彩的…”
石宇倒是闷声不响地死盯着头顶上的那一片天空,好像打算从那湛蓝的天空中看出一朵花来。过了几分钟,石宇拍了拍晁锋的肩膀:“停车!我下去看看,天气还真有点不对劲了,希望我们的运气好,可别撞上了那种一刮就是几天几夜的大风暴!”
向正也放下了望远镜:“我也感觉不对劲!以往在沙漠中我感觉到的只有那种被太阳暴晒的灼热,可现在浑⾝上下总感觉有些粘乎乎的,可我又没怎么出汗…”
找了个比较平坦的沙地,晁锋缓缓地踩下了刹车:“我说各位,你们别一惊一诈的好不好?空军气象站不是没有发来消息么?如果真有大规模的沙暴出现的话,那头儿早就和我们联系了!”
石宇和向正同时抓过了绑扎在车门上的工兵铲跳下了沙漠地形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半跪在了灼热的沙地上,用一种有规律的动作慢慢将那些极其⼲燥的沙子小心地刨开,向正的动作相对熟练一些,但石宇也没有慢多少,十分钟以后,一个半米见方的沙坑裸露在了灼热的阳光下。
放下手中的工兵铲,石宇和向正相互看了看对方挖出的沙坑,再看看自己挖出的沙坑后都笑了!向正一边从衣领的位置拉出水袋上的出水管一边问道:“你在军校受训的时候,教官是不是一定要你按照标准的操典要求来做这个啊?”
石宇一边将水袋中的水小心地挤进沙坑一边答道:“纸上谈兵到底还是不行!按照操典挖出来的沙坑在短时间內渗水并不均匀,而且太耗水了,只能适应于大规模作战、有充足水源保障的环境下使用!我当时也问过我的教官,可那老人家就来了一句…按照操典去做就好了,那都是无数的老军人用生命为代价实践而来的经验,绝对不会错的!经验…嘿嘿,经验就一定对么?”
向正小心地将水袋的出水管封闭好:“经验不一定全对,可总有他可取的地方!操典确实是经过千锤百炼制定出来的,可教导新人的教官总会在里面自觉不自觉地羼杂上个人的一些习惯,有的人甚至只求好看而不求实际作用。这才导致了操典被人误解,导致了那些完全照搬操典后带来的失败!按照你那教官的方法用在现场演示上是绝对好看的,可用在实战当中可就…等等,再过一会水才能完全渗光,操典上写的是三分钟时间吧?”
石宇点点头,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几乎⼲透的沙坑底部:“是啊!操典上写的就是三分钟,在演习的时候更快。反正都是事先编好的数据,不会出纰漏,显得整齐、迅速些不是更好看么?”
几个老兵几乎同时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异口同声地说道:“军事‘演戏’!真要打起来,那就是拿命去演给阎王爷看了!”
看看手腕上的军用手表,向正做了个‘OK’的手势,两个人同时将脑袋伸进了沙坑里,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沙坑里的温度和湿度,向正甚至抓了一点沙子放进了嘴里,轻轻地咀嚼了几下。当两个人抬起头来的时候,脸⾊都不怎么好看了。向正一把抓过了车尾上的通讯器呼叫着基地:“基地!搜索小队报告。天气可能有较大的变化,建议加快回撤所有人员的速度,预计沙暴时间可能提前,持续时间…”
在向正与基地通话的时间里,石宇已经低着头用手指在沙地上开始了简单的换算,此刻正好及时地为向正提供了数据:“持续时间至少三天以上,风力最強可以达到八级!波及范围也要扩大,按照来之前我看过的地图,可能连外围基地都会受到波及的!”
向正赞许地看了看石宇,还没等说出什么,车载通讯器里已经传来了鬼龙的命令:“马上撤离!直升机马上去接你们,报出你们的方位坐标,直升机已经升空…”
向正扫视了一下⾝边众人:“基地一共就只有那么几架直升机,你还要照顾着那些精疲力竭的女兵和护卫小队呢!先把他们撤出来要紧,我们自然有办法应付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有个沙漠专家在⾝边!”
鬼龙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或许是因为沙漠中富含的金属⼲扰,耳机中只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电流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些哔哔剥剥的脆响,石宇有些紧张地喝了点水后说道:“估计沙暴马上要来了,静电⼲扰会越来越強,到时候有可能导致通讯中断,我们要赶紧找到那个女兵,再找个避风的地方隐蔽起来!几天几夜的大风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啊?”
或许是应验了石宇的话,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只能靠连听带猜来分辨鬼龙话语中的意思了。鬼龙的声音显得相当焦急:“我命令你们马上回来,至少要尽量离开沙暴中心的区域!你们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抵御沙暴的袭击的,空军气象站已经发来了气象报情通告,未来的大风暴将有可能持续五到六天时间,马上回来…”
再次扫视了⾝边的战友,向正低声问道:“有想回去的没有?现在离开也许还来得及,至少可以脫离沙暴中心…”
一直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晁锋点燃了一支香烟,将那双大巨的脚丫架在了方向盘上:“我说向正,你这不是耍我们么?就一辆沙漠地形车,留下的和离开的都需要,谁开走合适啊?再说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么?没有找到那个女兵以前,你是绝对不会离开的。没用的就少说几句了,抓紧时间找那个女兵要紧,至于头儿那里…就看你找个什么理由来对付过去了。反正现在天⾼皇帝远,头儿拿我们也没办法!”
秃子已经从随车携带的工具箱里找出了一小片铜箔贴在了通讯器的受话筒上,一脸坏笑地看着向正:“通讯器刚刚失灵了,头儿应该可以听到严重的⼲扰音,也就不能怪我们不服从命令了!说起来,头儿也想看到我们把那个倒霉的女兵给弄回去呢!专家,你的意思呢?”
石宇的脸⾊有些发白,但还是紧了紧⾝上的战术背心,再小心地封闭好了水袋上的出水软管:“我们赶紧向西,然后折向西南。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应该可以在沙暴前找到那个女兵的!”
看着⾝边的几个兄弟那坚定的眼神,向正轻轻地将受话器靠近了嘴边:“通讯器失灵,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们现在往偏西方向寻找,在找到失踪人员后再吃联络!”
再次检查了车辆情况后,几个人跳上沙漠地形车,向正猛地一挥手:“向西,从现在开始,老子们要和天抢时间了!”
在沙地上行车,没有足够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掌握住手中的方向盘的,晁锋那惊人的力量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大巨的巴掌灵活地操控着方向盘,让吼叫着的沙漠地形车以最快的速度向西猛冲。而向正和秃子⼲脆站了起来,一直手抓住车子的框架保持着⾝体的平衡,而另一只受则抓着望远镜仔细地寻找着任何的人类活动过的痕迹。在颠簸行进的车辆中,石宇已经呕吐出了胃里最后一点食物,但仍然強打精神观察着天空中云彩的变化,时不时地竖起一支手指来感觉风向的转化和风力是否增加…
天空中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云彩,好像被什么力量驱赶着一般,集中在一起的云彩开始扭曲翻滚,纠结在一起。而刚刚还寂静无比的沙漠中也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小风,那些安静了许久的沙砾开始随着风势不安分地飘散起来,在或陡峭、或平缓的沙丘上形成了一道幔纱般的沙流,顺着沙丘的坡度和走势静静地流淌着。
冲过了一座大巨环形沙丘的顶部,晁锋猛地一个急刹车,险些把⼲呕着的石宇从车上甩出去,而大巨的惯性也让宽大的沙漠地形车原地转了小半圈,静静地停了下来。向正和秃子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晕头转向的石宇⼲脆大声惨叫起来:“天啊…我们到了哪里?地狱么?”
大巨的环形沙丘中部赫然是一个平坦的操场,几千具⼲透了的尸体排成队列整齐地坐在操场上,尽管⾝上的服衣已经腐朽,但沙漠中⼲热的气候很好地保留了尸体的原貌,看上去就像是在地狱的练兵场中一般!
而在操场尽头树立着的点将台上,那些腐烂得只剩下了旗杆和破布的旌旗之中,赫然升着一堆火,火边居然还有个蓬头垢面的人在烧烤着什么小动物。或许是听见了石宇的惨叫声,火堆边的那个人站了起来,先是张望了一会,然后便挥舞着双手喊叫起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晁锋哆嗦着手动扭着车钥匙,来回腾折了好几下,总算是发动了引擎,顺着环形沙丘的缓坡慢慢向下开去,向正和秃子的手都搭在了腰间的手枪上,而石宇则是保持着他那目瞪口呆的德行,一直到了火堆边的女兵欢呼着冲到了沙漠地形车前才说出一句话:“我的天啊…你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啊?”
站在车前的女兵显得相当的狼狈,服衣的下摆已经被撕掉了,裤腿也被尖利的砂石磨出了口子,満脸的沙尘掩盖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显得有些呆滞,胳膊上的几条被包扎起来的伤痕渗出了殷红的血痕,显得触目惊心,但看情形她至少还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向正慢慢地从车上抓过了那个大硕的水壶递了过去:“你是刘鹏?这几十个小时你是怎么过的?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刘鹏并没有象向正想象的那样抢过水壶牛饮,反倒首先朝着向正敬了个礼:“教官!我是在天黑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当时有一个小小的龙卷风经过,我看着这个沙丘的一部分飞起来的,然后我就跑过来了!还有,我的匕首丢了,幸好我按照你教的方法利用太阳观测方向,我已经有好几次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向正挥挥手打断了刘鹏语无伦次的话头:“慢慢来!先喝点水,我们要赶紧找个可以避风的地方,马上有大风暴了!”
刘鹏⼲脆地摇头摇:“不用了教官!我找到了一眼泉水,虽然流量很小,但是足够我一个人喝的了,我还存了一些呢!几个小时以前,我还抓到了一只狼,正烤着呢…”
石宇哆嗦着从车上跳了下来,丝毫不在意晁锋那带着些嘲弄的眼神,跌跌撞撞地向着那些⼲枯的尸体走去,而向正则小心地将刘鹏扶上了车,慢慢地顺着操场中间那条比较宽大的空隙向着点将台开去。刘鹏显然是庒抑不住见到同伴的奋兴,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刚进沙漠的那个晚上我遇见了噬金蚁的袭击,我就知道天气会有变化了,但是当时一慌张,我胡乱跑了很久才发现我把多功能匕首丢了。于是我按照学到的辨认方向的方法继续向着集结地点走,可刚走了一天不到救走不动了,靠着太阳收集的那点水支撑着到了半夜的时候,我看见前面莫名其妙地起了风,一个不算太大的龙卷风居然卷起了一个山一样的沙堆啊…后来我走到沙堆附近救看见了这些,估计是古代的什么军队走到这里以后被沙子活埋了吧。我来了以后,发现点将台后面居然有个很小的泉眼,我一直用钢盔接水呢,还杀了一条不大的小狼,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感觉到了这里有水,冲过来就要咬我,我当时都蒙了,愣是不知道用手边的那些兵器…”
秃子已经从随车携带的医疗救急箱里取出了一些救急药品,趁着刘鹏说话的当口,⿇利地将刘鹏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即使是秃子这样经历过实战的老兵也暗自惊心…那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所造成的疼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有的伤口只要再偏移一点点就会伤及动脉或神经,这个没有任何武器的小女兵是怎么和一条饿狼徒手搏斗?又是怎么才能在精疲力竭的状况下获胜的啊?
车没开出多远,石宇已经満脸苍白地追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鬼头刀:“我们可以去国中考古研究所领奖金了!这是唐朝的军队,你们看看这刀,明显的是唐朝的军队配发的鬼头刀,这支军队要不就是唐朝的戍边军,要不就是那支失踪的了唐王李世民的私家军队,我记得…”
向正挥挥手打断了石宇的话头:“专家,我们可不是来考古的!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要紧,至于这里的情形…回去以后向上面汇报就可以了!”
石宇朝着四周看了看,⼲脆利落地将手中的鬼头刀朝地上一揷:“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我看了周围的环境。这座大巨的环形沙丘刚好是个大型漏斗的样子,外面的沙丘坡度比较陡峭,而里面反倒是个慢坡,被风吹过来的沙子很难爬上沙丘顶部。那些沙子就是上来了后,在失去了风力的作用下也只能顺着沙丘慢坡以缓慢的速度滑下来,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的!我们只要找个有固定依托的地方建立一个三角形的沙垒就可以了…”
晁锋环顾一下四周,指了指刘鹏点燃了篝火的位置:“那个点将台好像是石质结构的,我们把车停过去,再用随车携带的防沙帐篷支撑出一块空间不就可以了么?”
在天空中的暗红⾊云彩完全聚集起来以前,一个简单实用的防沙帐篷已经依托这那个古老的石质点将台搭建起来,几根尖利的定位桩牢牢地将那个外面带着网状滞沙布的帐篷钉在地上,不断被小风吹来的沙砾慢慢地聚集在帐篷上,为帐篷建立起了一层牢靠的沙墙,点将台下的那个好像泪珠般滴水的泉眼被小心地挖大了一些,一丝丝细细地水流缓缓地流进了放在泉眼边的水壶里,尽管相当缓慢,但总比没有的好啊…篝火被晁锋仔细地熄灭了,连那些被用来当燃料的破烂旌旗都被小心地用沙子掩埋起来,几根精钢铸造的旗杆被石宇拉到了帐篷旁边,利用这些旗杆做了一个简单的风向风力标竖立在帐篷门口,只要掀起帐篷门就可以清楚地观测风力和风向的变化。原本在篝火上烘烤的幼狼也没有浪费,沙漠地形车上的燃料罐已经打开,秃子正仔细地将食盐洒在慢慢焦⻩的烤⾁上,整个帐篷里渐渐弥漫这烤野味那独特的芳香,甚至还有多用水壶泡出来的热茶,如果不是一阵比一阵尖利的风声在呼啸,这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沙漠野餐。
向正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在帐篷周围用几个小型警报器设置了警戒圈,尽管这是在国中,尽管这是在人迹罕至的沙漠中心,向正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军人习惯…小心、谨慎、警惕!
将最后一根钢线接口安装在警报器上,向正再次检查了帐篷周围的情况,再将沙漠地形车上所有绑扎物资的绳索用力拉了拉,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后,这才钻进了帐篷,靠在燃料罐旁边,就着那淡蓝⾊的火焰点燃了一支香烟:“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了,食物和饮水应该是足够的,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及时和基地取得联系,风暴来临之前的静电⼲扰和风暴发生时的大面积磁暴都不是我们携带的通讯设备可以抗衡的。从现在开始,大家尽量休息好,节省体力,我们还是要预防出现任何的意外危机!”
重新包扎了伤口,再喝下几瓶体能补充液,刘鹏的脸⾊好了很多,正凑在秃子旁边七手八脚地朝着那只吱吱冒油的幼狼上洒着食盐,晁锋和向正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摇了头摇。到底还是女人,在确定自己全安之后,那种好玩的天性和小女人的娇态总是表露无疑,连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女兵也不例外!
石宇一直抓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鬼头刀反复把玩着,间或用随⾝携带的军用匕首和那把鬼头刀比较一下,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秃子顺手将手里的那包食盐塞给了刘鹏,转眼看着石宇说道:“专家,你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不会是想拿着这个出去卖了吧?那可是倒卖文物啊…你刚才说什么戍边军还是什么李世民的私家卫队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也是闲着,说来给大家长长见识,也解解闷?”
石宇有些得意地放下了手里的鬼头刀,从燃料罐旁边端过了自己的多用水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带着奶香的茶水:“我也是从这些⼲尸⾝上挂着的鬼头刀上看出来的!你们看看这刀把上用金丝镂刻的字…戍边拓土!这就是当年李世民在他的戍边大将出发前写下的,每个戍边军的士兵刀把上或者枪杆上都有这个,而那些明显是带队将领的长剑剑鞘上也有这些的…”
“《太宗训》里有这方面的记载的,我记得我父亲的蔵书里有这个…”
不知什么时候,刘鹏已经将那只烤好的幼狼从燃料罐上取了下来,正用秃子的D-80军刀切割着,眼睛却盯着石宇放在地上的鬼头刀。看着帐篷里的几个人都转眼看着自己,刘鹏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大块烤⾁递给了⾝边的秃子,低头一边继续切割着狼⾁一边说道:“《太宗训》里有比较详细的记载,戍边军是一些瓦岗寨的老兵组成的,当时李世民怕那些老兵们不服调度,所以找了个不知名的瓦岗寨将领率领他们出关戍边,要求他们在戍边的同时不断的开疆拓土。当时那些老兵都是久经战阵的战士了,一大部分人原本是打算解甲归田的,但是在戍边的过程中还是没有任何怨言,一直到完全失去了联络…
我记得在《太宗训》里还有一篇文章是专门记载这些戍边军的,原文好像是‘尔等此去万里,戍我大唐边疆,拓我大唐国土,虽艰难万险,尔等亦需奋勇之!男儿晾,当立志食千户,封万户侯…’,后面的我不记得了,但是这支戍边军最后的一次报告是遭遇到了一支奇怪的、会摆一种叫‘⻳甲阵’的军队,在追击这支军队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了!”
几个大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埋头切割着烤⾁的刘鹏,晁锋呆呆地抓着那块烫手的烤⾁喃喃自语:“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的?看起来不像是那些没脑子的花瓶啊?”
向正已经开始用力撕咬着手里的烤⾁了,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不记得了?整个训练基地里就有一个是主动要求来受训的,听说为了能进特种兵队部还走了少将的后门,刘鹏…你应该就是那个女兵了吧?你父亲是刘参谋长吧?他的腿伤好些了么?”
看着刘鹏惊异的眼神,向正努力咽下了嘴里那块‘结实’的烤⾁:“我以前就是你父亲的部下!当年进狙击手集训大队也是你父亲亲自考核后才送我去的!刘参谋长的个性我们这些老部下都很清楚,一辈子没走过歪门琊道的人,谁都说个服字!能走后门把自己唯一的一个女儿送到特种兵队部的也只有他了!”
刘鹏歪着脑袋想了想,猛地从沙地上跳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擅自离队的王牌狙击手?我父亲当年还走过一次后门,就是为了你啊!你不是在军事监狱服刑么?怎么会成了我们的教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向正也停下了咀嚼食物的动作:“你父亲为我走过后门?难怪…难怪了!盗窃武器弹药、杀了两个平民和三个察警…哪一个都是死罪!难怪当年我被莫名其妙地关押了很长时间才受审,也难怪我只是被判了个终⾝监噤,原来是刘参谋长在暗中帮我!嘿嘿…都说你父亲是出了名的冷面将军,面冷心硬,可骨子里还是…”
向正的心中没来由地热了一下,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个冷面将军麾下的将士多少都沾染了一些钢硬的作风,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肃杀之气,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冷面将军…心也是热的,热得烫手啊!
端起多用水壶,借着水壶中热茶那蒸腾而起的蒸气遮挡了一下渐渐发红的眼睛,向正岔开了话题:“刘鹏,你为什么不拉救生弹呢?当发现迷失方向以后,你应该马上求援,而不是一味地靠自己的力量求生啊?”
也许是了解了向正有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刘鹏顽皮地笑了笑,朝着向正做了个鬼脸:“嘿嘿,我根本就没有迷失方向啊!你们找到我以后,我对照了你们的指北针和地图看了,只要我继续向西走三到五天就应该找到集结地点了!如果你们不来,我打算烤熟了这头小狼以后就上路的,水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没看见我用狼皮做了个水袋么?就是这些⼲尸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可只有这个地方有水,我也只能呆在这里了。”
几个老兵都沉默了!即使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之下,这个刚刚踏进军营得小女兵都能紧记自己的使命…如此坚強的战士,还用得着那些护卫小队的保护么?
锤炼数月,试剑今朝…利剑已露锋芒!
静默了片刻,向正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晁锋也向着刘鹏举起了手中的多用水壶:“好!几个月的苦没白吃,总算是有个兵的样子了!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自豪的!”
面对着几个老兵的夸奖,刘鹏反倒忸怩起来,只顾低着头拨弄着脚下的沙子,什么话也不说了…
风声突然停息了,整个沙漠好像在一瞬间死去了一般,一点声音也没有。天空的中的云彩也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变了颜⾊,由那种诡异的暗红变成了令人恐惧的青黑⾊,好像天空都被那些云彩所拉拽着,沉甸甸地坠落了下来。
石宇从帐篷里伸出脑袋看了看天空,再看看那个寂静不动的风向标后说道:“大家准备!估计几分钟之內沙暴就要开始了!你们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大自然的杰作,更可以在最近的距离领略一下大自然的威力!说起来,我们都要感谢刘鹏,要不是她,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啊!”话音刚落,仿佛是有人在暗中猛地拉开了天空的闸门,又好像是有人打开了地狱的出口,暴烈的风嚣叫着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帐篷门口的那个简易风向标六神无主地胡乱旋转着,地面上的沙子也渐渐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螺旋,开始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徘徊,而整个环形沙丘的上空已经是锗⻩一片,纷纷扬扬的沙砾象下雨般地落下,又迅速被地面上的那些小小的旋风卷起,一直到那些小旋风撞上沙丘的缓坡后才停息下来。
大巨的风声中,几个人的交谈都变成了耝门大嗓的吼叫,连刘鹏也不得不拿出了喊番号的劲头劲使吆喝着:“我们现在真的全安吗?那些沙子不断地落下来,我们不会和这些⼲尸一样被活埋了吧?”
石宇看了看帐篷门口不断乱转的风向标后喊道:“不会的!除非是有整座沙丘庒下来,否则的话我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按照我的计算,除非是连续几天的大风沙才能把我们全部给埋了,要不我们至少能有时间冲出去!”
怪啸的风声中,依托着点将台搭建的帐篷顶上猛地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支撑着帐篷的⾼強度金属支架上的受力弹簧咯吱地响了一声,稍微跳动了一下便恢复了原状。晁锋和向正对望了一眼,抓起了⾝边的突击步枪从帐篷里钻了出去。不过片刻的工夫,晁锋直接从帐篷门口扔进来一个沉重的小匣子:“可能是点将台上的那具⼲尸⾝上的,尸体坐的椅子已经完全腐朽了,刚刚垮下来,尸体也摔在地上了!你们看看这匣子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沉啊?”
向正仔细地看看那个沉重的小匣子,再用自己的军刀在匣子上轻轻敲敲:“应该是银的,而且是纯度相当⾼的银子!你们看看这匣子上的虎头花纹和匣子上的搭扣,这应该是那个武将用来储存什么信件或者报情用的吧?”
石宇接过了向正手里的小匣子,用袖子劲使擦了擦小匣子上面的尘土:“我看应该是唐朝那些武将用来上报军情的专用器具,但是这个匣子这么重…感觉上又不对了!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鹏冷不丁地伸出手来,从石宇的手里一把抢过了那个小匣子,二话不说地抓起了秃子的军用匕首,直接朝着那个小匣子上的搭扣捅去:“做什么用的,我们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嘛这么费劲的猜测…”
银质的搭扣显然不能抵挡住锋利的军刀,不过一会儿工夫,小匣子已经被刘鹏连撬带剜地弄开了,露出了匣子里的一个陈旧的青铜印信和庒在印信下的一张羊皮。经历了几千年的掩埋,青铜印信上已经锈蚀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勉強分辨出上面那个张牙舞爪的虎纹图案,而石宇小心翼翼展开的那张羊皮反倒没有太多的破损,只是因为沙漠中那极端⼲燥的环境变得相当的⼲硬。
向正和晁锋打开了随⾝的战术手电,在強光的照射下,羊皮上那用烧灼的方法留下的字迹清晰了许多,石宇一个个字指点着辨认,除了那些破损的地方和实在是不认识的字以外,石宇慢慢地念了出来:“大唐…年,率戍边军远征。戍边两载,筑城垒、兴兵事、育桑⿇栗黍;传教化、宣王道≌化外蛮番,尚不负吾皇所嘱。然大唐…年,狄夷犯边,屠我大唐子民,毁我稼田城池,末将尽率戍边军三千逐杀犯边狄夷,历时数月,交锋百余阵,始于蛮荒沙地尽屠犯边狄夷,斩首级千余…归途遇风沙,困顿沙城,粮尽水绝,屠战马以度曰…士卒尽皆折损…报与大唐皇帝…”
勉強念完,石宇长长地喘了口气,端起了一直放在燃料罐旁边的多用水壶:“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戍边军的人马啊!据后来的考古专家说,当年在河西走廊出现过一支古罗马的流浪军队,可没想到在塔克拉码⼲沙漠也出现过他们的踪迹,更想不到那些后来不知所踪的古罗马流浪军队,竟然是毁灭在唐朝的戍边军手中…造化弄人啊!”刘鹏小心地拿起了那张羊皮,对着战术手电反复地看着,猛然发现在羊皮的背面角落里竟然还有一行小字,石宇赶紧凑了过去,紧紧地盯着那行小字念了起来:“从军数十载,不得君王宠信,乃发配至戍边军中,強充大将!文不如魏征,武不如敬德,吾何以厚颜居于⼲城?然天下安危,曰曰在心;黎民疾苦,声声入耳,吾以匹夫之⾝,亦当为天下效力!困顿沙城】卒折损,命在旦夕,夫复何言?生既为大唐子民,死亦为大唐鬼灵!愿以吾等百战雄魂,永镇大唐边疆,慑魑魅魍魉,睹万邦来朝!”
刚刚念完,载帐篷外的烈烈风声之中,竟然隐约传来了阵阵杀伐之声!战鼓隆隆,金戈轰鸣,夹杂着喊杀声和战马的嘶鸣!仿佛在一瞬间,整个古场战中的一切都复活了一般!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抓起了手边的武器,晁锋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在漫天的风沙中抢先占领了点将台上的射击位置,其他的几个人也迅速地跟了出去,在晁锋的周围迅速建立了一个小型的防御圈。
石宇脸⾊苍白地抓着手中的自动步枪,眼睛也不断地瞟着那些在小小的旋风中沉寂着的⼲尸,连声音都变得⼲涩起来:“我听家乡的老人说…那些旋风就是鬼魂的化⾝,是那些在生前有怨气的鬼魂在巡弋,在找他们的替⾝…天啊…。你们看看手表和指北针!”
每个人的手表和指北针都在狂疯地转动着,尤其是指北针上的指针更是象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推动着,时而顺时针”而逆时针地旋转着。而那些抗磁能力极強的军用手表也显得相当奇怪,尽管分针和秒针都在按部就班的旋转着,但是往常那种流畅的滑动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跳动!
杀伐声逐渐大了起来,但始终也分辨不清声音来源的方向,有时候在环形沙丘的背面,有时候好像就在⾝边,还有的时候竟然是在几个人的防御圈中间响起!有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到耝重的喘息和刀锋砍断骨骼的声音,而有的声音则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声呐喊或惨叫,还有那种夹杂在马蹄声中的传令兵的喊叫声和弓矢破空的声音…
向正慢慢从点将台旁站了起来,打开了沙漠地形车上的通讯器,从通讯器里竟然也传出了同样的杀伐声音。看了看四周那些逐渐被沙子重新掩埋起来的⼲尸,向正关上了枪上的险保:“我们的脚下应该是个大型的磁铁矿或者那些带有录音功能的矿蔵,可能是当时在作战的时候也遇见了大风沙的天气,把当时作战的全部声音都保存下来了,而我们也算是恰逢其会,听到了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逐杀犯边敌寇的声音…”
几个拿着现代武器的军人默默地伫立在狂暴的风沙中,看着几千年前卫国戍边的军人。沉寂的岁月将这些没有来得及在历史上刻下自己名字的军人掩埋在沙丘下,又鬼使神差地将他们从沙丘下显露出来,展示在数千年后的同行面前。冥冥之中,是否真有神明的存在?
浩荡天风之中,几个浑⾝沙砾的军人笔直地站立着,庄重地向那些重新被沙砾逐渐掩埋的军人敬礼!
仿佛感应到了这一切似的,在一阵格外烈猛的风声之中,赫然传来了一阵整齐洪亮的吼叫:“天朝儿郎,戍边杀贼!杀…”
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吼得天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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