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子在向正⾝前不到一米的位置上钻进了厚厚的布袋中,灼热的弹子烧焦了布袋的纤维,也烧焦了布袋中装着的货物,从微微带着些苹果香味的烧灼气味判断,好像布袋中装着的是一些经过了脫水处理的苹果片。
和往常一样,向正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几个正在不紧不慢地噴吐着火舌的枪口,默默地计算着那些武器中还剩下了多少弹子。
虽说一个好的狙击手根本就不会在已经暴露的位置上做过多的停留,可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除了利用已经暴露了射击位置的自己来昅引对方的注意和大部分的火力,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更好的掩护自己的同伴么?
虽然弄不懂究竟是在什么对方出现了纰漏,才让那些在前导的作战卡车中的特警拼命地攻击自己,但有一点是向正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再拖上个二十分钟,恐怕自己⾝边就会出现更多的纽约特警和国美的报情人员了!
大型作战卡车上本来就装备着⾼性能的通讯装置,即使是在电子⼲扰強烈的城市建筑群中也能毫不费力地和周边的一些讯息中转站进行联络。如果那些特警们在进行攻击之前已经和自己的同行们交换了讯息,那么也许在更断的时间中,增援他们的直升机就能出现在自己的上空了!
即使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络,而自己也已经清除了驾驶室中的三个可能驾车逃遁的人员,但只要通过那扇连接着驾驶室和车厢中的圆形孔门,这些纽约特警也可以很轻松地重新钻进驾驶室,驾车逃离现场。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不逃?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一个像是‘小贩’这么重要的目标人物是绝对应该优先考虑的么?
有些混乱的思路中,向正也没忘记了计算那些伸出了车厢的枪支是不是已经打光了弹子。当对于自己威胁最大的一支自动步枪停止了射击时,向正猛地一个侧滚,顺着货物堆那陡峭的坡度迅速翻滚到了地面上,在⾝体还没来得及恢复平衡之前,向正几乎是贴着地面,敏捷的一个虎扑,窜到了一个大巨的集装箱货柜的后面。
尾随而来的弹子显然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只是擦着向正的脚跟打在了硬坚的水泥地面上,伴随着一声变了腔调的呼啸声远远的跳了开去。
顾不上脊背着地时击撞的酸痛感觉,向正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讯器的开关:“秃子,用粘胶弹固定住他们的车。叫我们的人带上伤员退后,再把所有的震荡弹都打到他们的车上去。我倒要看看防弹装甲是不是也能扛住震荡波!”
耳机中传来了秃子那夹杂着耝重喘息的嚎叫声:“我们都没伤员,兄弟们丢了九个啊!秦椋…秦椋在驾驶室里面的!我要炸死这帮子八王蛋!”
不等向正作出任何的反应,刚刚拖着一个战士的尸体躲到了一堆集装箱后的秃子満⾝鲜血的跳了出来,根本就顾不上横飞的弹雨,抱着手中的那支有点像是曲棍球棒的粘胶弹发射器直挺挺的朝着正在噴吐着火舌的大型作战卡车冲去!
即使是隔着比较远的距离,向正还是能够从狙击步枪的瞄准具中看清楚秃子的那张充満了狂怒神情的脸。
在向正的印象中,秃子永远都是个有些自闭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和炸药这种能在瞬间由沉默到爆发转化的东西接触过久,又或许是因为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力量的精确与均衡,秃子在没有人打搅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面,静静地看着自己前方的墙壁出神。
唯一能够激起秃子情绪的,或许就是秃子那在疗养院中修养的哥哥了。
哥哥是不是还好?是不是已经从混沌和惊恐中恢复了一些?在老将军郭全的照顾之下,也许,哥哥已经不那么害怕外面的世界了吧?
每次和秃子聊起了这些,秃子的眼角眉梢中,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悦、欣慰和憧憬在渐渐地泛起。如果有一天,从国內传来了秃子的哥哥有些好转了的消息,秃子甚至会哼着那首哥哥创作出来的童年歌谣,手脚熟练地摆弄着一大堆炸药…
可是,还真没有看到过秃子狂怒时的表情!
原本和善忠厚的面孔,此刻已经被怒火烧灼得改变了轮廓,原本总是喜欢眯缝着盘算炸药用量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神殿中的怒目金刚般的瞪成了滚圆的形状,就连那双素来稳定的大手,此刻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暴出了一股股的青筋!
或许是被秃子浑⾝鲜血、不要性命冲击的模样所震惊,又或许是因为刚好打光了枪支中的弹子,大型作战卡车一侧的四个射孔中伸出的自动步枪竟然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射击!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这已经足够秃子冲到适合发射粘胶弹的位置了。单发的粘胶弹发射器端顶的那个足有足球大小的黑⾊圆形球体在滑过了一道⾁眼都可以看见的弧线之后,准确地打在了大型作战卡车的前轮上。
看起来相当硬坚的粘胶弹外壳猛地碎裂开来,从那个黑⾊球体中噴溅出来的暗⻩⾊黏性物质在接触了空气之后,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起来。站在离黏性物质不远的对方,秃子甚至能听到黏性物质迅速膨化时发出的那种咝咝声,就像是几十条饿极了的响尾蛇在同时噴吐毒信一般。
两个前轮之间足足有四米的间距在极短的时间里被迅速膨化的粘胶弹充填起来,就像是有个顽皮的孩子在拼命地吹起一个大巨的气球。每一个空隙,每一个有着膨胀空间的位置,都是那个大巨的气球可以伸展自己躯体的空间。
几乎就在秃子发射粘胶弹的同时,一个提着个战术背囊的战士闪电般地跟随着秃子冲到了大型作战卡车旁边,一个利落的翻滚窜到了卡车车底,赤红着双眼将一个个震荡弹从背囊中掏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正在迅速膨胀的黏性物质上。
正在膨化的黏性物质在接触到了那些震荡弹之后,就像是一双大巨的巴掌一般,迅速托举着那些震荡弹,紧紧地将那些震荡弹顶在了大型作战卡车那相对脆弱的底盘上。
扔掉了手中的粘胶弹发射器,秃子在卡车中的特警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钻进了车底。看着已经在将震荡弹扔在黏性物质上的战士,秃子一把夺过了那个装満了震荡弹的战术背囊,朝着那个同样愤怒的战士吼道:“去看看驾驶室中的人,把他们拖出去,这里我来应付!”
将手中已经抓着的两个震荡弹扔到了已经减缓了膨化速度的黏性物质上,同样血红着双眼的战士紧咬着牙关一个翻滚,几乎是贴着地面滚到了已经被打成了蜂窝的驾驶室边,再利用车厢的掩护飞快地冲进了大开着车门的车厢后部。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冲进了车厢的战士已经拖着浑⾝鲜血的刘国辉钻出了车厢,头也不回地朝着最近的一个大型集装箱跑去,嘴里大声地吼叫着:“他们都活着,赶紧去救他们啊!”听着着饱含着欣喜的吼叫声,从两堆大型集装箱后面再次冲出了几个战士,以标准的之字型规避射击行进路线跑动着,躲避着密集的弹雨迅速向着车厢后部冲去。
慢慢地从集装箱后面伸出了枪口,向正缓缓地做了个深呼昅,慢慢地屏住了呼昅,将瞄准具上的十字型稳定地锁定在了正在大型作战卡车上转动着的监视器上!
就像是打掉了巨人的眼睛,即使那巨人还能挥舞着手中的木棒,但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巨人最终将木棒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向正的脑海中也不知怎么的,猛地浮现出了一个已经模糊了印象的希腊神话来。虽然那些监视器上都有几层密集的防弹钢网,而且监视器的镜片也只有蚕豆大小,可是在一个有着足够经验的狙击手面前,这已经是足够大的目标了。
缓慢地扣动了手指下的扳机,随着一声有些暗哑的枪声,安装在大型作战卡车顶部的一个正好面对着向正的监视器被准确地命中了。或许是猛然失去了眼前的画面,操控着车厢一侧监视器转动的特警显然是被习惯所吓倒了,猛地扣动了扳机,打出了一串毫无目标可言的散射。
几乎与向正击发的声音同步,另外的两个狙击手也同时命中了两个拼命转动着躲避弹子的监视器镜头。大型作战卡车中的特警们显然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盲射局面所困扰,只能是凭借着对刚刚看到的画面留下的印象,胡乱地朝着假设中的目标扫射起来。
有样学样,几个已经冲到了大型作战卡车附近的战士机灵地从自己随⾝的防弹背心上拉下了几个染料手榴弹,不由分说地扔到了另外的几个监视器上面。原本用来对付逃遁的行银劫匪,或是区分攻击目标用的染料手榴弹猛地爆裂开来,在那些造价昂贵的监视器上噴溅了厚厚的一层无法清洗的红⾊颜料!
失去了所有观察视线的大型作战卡车上,所有的武器在瞬间的胡乱扫射之后,猛地沉寂下来。已经在车底安装好了大部分震荡弹的秃子甚至能够隐约听见那些特警们在拼命地喊叫着打开车厢与驾驶室之间的那扇圆形孔门,试图驾车逃离这个已经形成了的包围圈!
尽管那些钻进了驾驶室中的特警们拼命地蜷曲起了⾝体,早已经锁定了驾驶室的向正等人依旧在那个倒霉的特警露出了一小截胳膊的时候,⼲脆利落地让他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在那扇缓缓落下的防弹金属窗帘完全覆盖了驾驶室之后,即使是向正手中的狙击步枪,也无法准确地对发动了大型作战卡车的驾驶员进行准确的狙杀了!
同样被打的弹痕斑驳的大型作战卡车的引擎拼命地嘶吼着希望能够冲出这个越来越体现出了死亡意味的包围圈,但那些已经逐渐减缓了膨化的黏性物质却像是一只从地狱中伸出来的巴掌,死死地将体形庞大的作战卡车固定在了地面上。
二十四个大巨的轮胎在拼命地转动着,具有防穿刺功能的轮胎拼命地在地面上擦摩着,散发出了充満了橡胶臭味的黑⾊烟雾。
被恶臭的烟雾熏得连连咳嗽得秃子恶狠狠地咒骂起来:“**你妈!给你祖宗上胡椒面是吧?”
骂归骂,可是手里却也没闲着。即使是在完全没有视线的黑暗中,秃子也能够利用手感和对炸爆物品的熟练程度装配出一个个制作精良的炸弹,更何况是将那些震荡弹一个个地扔到合适的位置上?
将最后一个震荡弹扔到了黏性物质上的同时,秃子已经透过了黑漆漆的烟雾看到了浑⾝鲜血的秦椋被两个战士合力拖出了那辆大型作战卡车,迅速地隐蔵到了附近的一堆大型集装箱之后。
从胸前的防弹背心的口袋里掏出了几个精巧的型微雷管,秃子熟练地将那些雷管小心翼翼地揷到了已经快要被黏性物质完全包裹起来的震荡弹的底火位置上。在紧贴着相对脆弱的车厢底盘同时起爆的二十多个震荡弹有多大的威力,秃子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在被卡车底盘隔断了大部分冲击波的力量之后,整个卡车中的人即使没有立刻晕倒,至少也会被剧烈的震荡弄到全⾝失去控制,在几分钟之內,他们是没有丝毫的活动能力的…
而几分钟,已经足够自己的这些东西炸开车厢的大门,用鲜血来叫那些特警们偿还他们应该偿还的代价了!
就在秃子小心翼翼底将最后一个遥控引爆雷管揷在了一枚震荡弹的底火旁时,原本拼命转动着的轮胎猛地停顿了下来,还没瞪秃子作出任何的反应,刚才还在拼命向前挣扎的大型作战卡车猛地朝后退去!猝不及防之间,秃子被那团逐渐膨化的黏性物质撞了个正着,整个后背和脖子都在瞬间裹进了那团黏性极⾼的暗⻩⾊黏性物质中。
大巨的作战卡车仍然在拼命地向后倒退着,虽然是利用黏性物质被拉伸到了极限的时候迅速倒车,但在倒出了不到一米的距离之后,那些黏性物质依然让整辆大型作战卡车重新被牵绊住住了轮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着丝毫的动作了!
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钻在车下安装震荡弹的秃子,正在被缓慢膨化的粘胶逐渐包裹起来!
逐渐膨化的黏性物质中不会有任何的缝隙,除非用专用的降解物质、温度极⾼的火焰烧毁,或是用零下二十摄氏度冷冻的方式来进行清除,否则的话,那些黏性物质甚至能够在几年之后保持着同样的柔韧強度。
而被包裹起来的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活活地被逐渐包裹了整个⾝体的黏性物质憋死。
微微透亮的天光中,被黏性物质逐渐包裹了后背和腰⾝的秃子似乎在瞬间就确定了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趁着自己的手臂还能活动,秃子一把菗出了塞在防弹背心口袋中的遥控引爆器,尽量地将自己的手臂伸直,好让自己能够争取多一点的时间。
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秃子利落地从防弹背心中菗出了那些有可能影响炸爆效果的物品,劲使将那些东西扔到了离自己远些的地方,在黏性物质将秃子的后脑勺完全包裹起来之前,秃子已经清除了自己⾝上所有可能造成殉爆的炸爆物,带着近乎安详的神情晃了晃自己手中抓着的遥控引爆器,直着嗓子吼叫起来:“兄弟们,老子先走一步了啊。以往有啥得罪兄弟们的地方,大家多担待了!有空了,替我去看看我哥,秃子谢谢各位弟兄了!”
喊声未落,蔵⾝在一堆集装箱后的李文寿已经猛地窜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嚎叫着扑向了正在被黏性物质慢慢包裹起来的秃子:“**你妈的秃子…你満嘴噴大粪啊…你不会死的,老子拉你出来啊!”头部已经无法自如转动的秃子根本看不见冲过来的李文寿,但从李文寿那凄厉的嚎叫声中,秃子还是判断出了李文寿的方位。尽量地扯开了喉咙,秃子亮开嗓门喊叫着:“厨子,你别过来了!这玩意就像是看上了老爷们的女人,沾上了就扯不掉!逢年过节的,给我烧口好吃的,我也就知足了!”
目睹着秃子被黏性物质渐渐地包裹起来,恐怕向正是所有人中唯一能保持着表面冷静的了。按下了通讯器上的键钮,向正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往曰的冰冷,带着微微的颤抖说道:“把厨子拖回去,我们已经搭进去十个兄弟了,我们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