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多少年了,没这么痛痛快快喝上一回。”武老头扔扔胳膊蹬蹬腿,一边打拳一边和胖子唠嗑。
胖子伸个懒腰,神情有些郁闷,在招待所里住了一宿,酒早就醒了。
“武伯伯,回家吃饭啦。”远远传来大辫子清脆的声音,然后俏丽的⾝影就跑到近前,先向武老头亲热一笑,然后大眼睛瞟向胖子,也“亲热”地瞪了他一下。
“丫头,武伯伯在牛棚里关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要平反,心里一⾼兴,这才和小⻩多喝几杯。多亏有他陪着,才能喝个痛快,你可不许欺负人家。”武老头慡朗一笑,然后迈步就走,把胖子和大辫子扔在后面。老头心里比谁都明白,看出后面那俩人有点不明不白的。
这样啊,胖子心中的郁闷立刻消散:“小玉,你看武伯伯这么⾼兴,是不是得奖励我点啥。”
大辫子伸手如电,在胖子的腰眼上轻轻拧了一下:“给你奖励。”然后也忍不住双颊飞霞。
虽然隔着秋衣,但是胖子还是哆嗦一下,跟触电差不多,不过心里美滋滋:看来这次没喝出事,还有戏。
早饭很简单,稀粥咸菜煮鸡蛋。鸡蛋也是小玉从靠山屯带回来的,立秋之后下的鸡蛋可以保存好几个月。
武老头兴致很⾼,吱溜吱溜喝着小米粥,一边和王记书唠嗑,都是些什么“两个凡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啊“真理大讨论”什么的,胖子不大明白。
不过他隐隐觉得,这个武老头应该是个平反昭雪的老⼲部,而且看那做派,很可能是个军人。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谈,胖子眉飞⾊舞地说起上次进山打猎的事,奇奇也在旁边进行补充,尤其是老虎朝她笑了这件事,更是说得玄乎。
武老头一拍腿大:“趁着现在清闲,跟小⻩进山溜达一趟。”
“老武又要施展神枪手的功夫,可惜我不能陪着,小⻩啊,你照顾好武伯伯。”王记书竟然一点没有阻拦,他知道老战友很快就要忙了,难得清闲一次。蹲了几年牛棚,所遭非人,心中的凄苦可想而知,也需要发怈。
胖子当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有多少人受不了这种磨难而含冤杀自,像武老头这样的,那要有多大的毅力和信念才能活下来。
“武伯伯,您老的枪法怎么样?”胖子比较关心这个问题,万一真是个神枪手,那山里的野口牲恐怕要遭殃。
“那还用说。”大辫子抢着说道:“当年有个外人来了,说是要比赛枪法,武伯伯端起步枪,啪啪啪连发三枪,掐折三根电话线,把那个外国人的吓得连枪都没敢拿,最后还说了一句‘永远不要和中人在地面上战斗’。”
一股豪气从胖子胸膛腾起,不过很快就转化为担心:这枪法可比王三炮神多了,还是别去的好。
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有了包山头的想法之后,胖子就觉得那些野口牲要守护起来,不能再随便猎杀,就像自个家东西一样,自私啊自私。
胖子在一边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不吱声,旁边的小奇奇却眨了半天大眼睛:“武爷爷,不许你进山,把山里的小鸟、小鹿打光了怎么办?”
“哈哈哈,小鬼头,爷爷就是进山溜达一圈,你以为还像场战上那样往死里打啊。”武老头瞥了胖子一眼,然后伸手在奇奇的头上劲使搓了几下,没办法,这小丫头太招人喜欢。
胖子这才安心,也就満口答应,对打猎这件事,他还是比较热衷的,只要挑选一些数量比较多的野口牲打就成。
“我也去,跟着照顾武伯伯。”大辫子也提出要求。
“奇奇也要回去!”一听说打猎,奇奇的小眼珠直冒光,当然不肯落下。
***
坐在县剧团的敞篷大解放卡车上,胖子⾝上暖洋洋,心里美滋滋。车斗里装着服装道具、发电机、台板等应用之物,除此之外,还有剧团的五位演员,一个个裹着棉大衣,头上戴着狗皮帽子,跟老农没啥两样。
胖子比较特别,里面就穿一⾝秋衣秋裤,虽然车上冷风嗖嗖,但是一点也不冷。一来是他抗寒能力強,二来是大辫子的⻩大衣披在后背,心里热乎啊。
大辫子抱着奇奇坐在驾驶室,所以才把大衣给胖子披上。
武老头和胖子并排而立,⾝上的服衣被吹得哗啦啦直响,他左瞧右看,兴致很⾼。本来大辫子叫他坐到里面,可是他非要在外面观望风景。
一路疾驰,眨眼就来到大青山公社,不过通往靠山屯的道路太窄,两边的积雪足有一米,只有中间有个溜光的小道,解放车过不去。
胖子从车上跳下来,正好看到大肥子划着脚划子,风驰电掣而来,连忙将他拦住:“回去告诉队长,县剧团的人来了,赶紧派马爬犁来接人。”
“真来了,⻩大哥你太好使啦!”大肥子转过⾝,如飞而去。可能是心里太激动,一个趔趄扎到路旁的雪堆上,摔个大马趴。
胖子刚要上前去扶,却见大肥子骨碌一下爬起来,咔咔咔猛蹬几下,一会就没影了。
等了俩多小时,就见道上来了一溜马拉爬犁,竟然有二三十个之多,贴着冰面,跟飞似的就来到面前。
李队长从第一辆爬犁上跳下来,嘴里哇哇大叫:“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然后就抓住武老头的双手:“想不到你们真能来俺们靠山屯,没啥说的,上车。”
“这是县委王记书的老战友武伯伯,到我们靠山屯来溜达,那些才是剧团的同志。”胖子把众人给队长引见一遍,然后把东西倒腾到爬犁上面,又飞一般直奔靠山屯。
到了村口,只见男女老少一大帮人都站在那翘首期盼,那阵势,比欢迎上级检查都热烈。
看到马爬犁,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半大小子嘴里嚷嚷着“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门口看大戏”跟发疯一样。
爬犁直奔生产队的场院,二三十个棒小伙开始卸东西,搭台子,远来的客人则被请队长家里,坐在炕头上暖和。
村里人陆陆续续过来瞧新鲜,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比参观马戏团的狗熊老虎还积极。
“真俊啊,看这俩闺女多水灵。”
“小伙也精神,不愧县剧团的演员。”大伙都赞不绝口,把经多见广的演员都夸得有点脸红。
胖子心里暗笑:这才哪到哪,要是采花人和小孩来了,管保你们看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