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慌不择路,连滚带爬,竟然跑到河边,他也顾噗通一下跳到水里,只露个脑袋在上面。
熊蜂们在水面上盘旋几圈,这才恋恋不舍地飞去。赵县长终于送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得⾝上发⿇,胳膊腿有点不听使唤,连忙吆喝水里那帮小娃子:“快把我扶到岸上去。”
二肥子嬉皮笑脸:“我们不懂啥规矩,也都没教养,不知道啥叫帮助别人。”
赵县长感觉自个随时都有晕倒在水里的可能,知道性命攸关,只得放下架子:“你们都是好娃子,刚才我是在外宾前面瞎说的,快救我…”
一看他晃晃悠悠真要往水里扎,野小子们这才围上来,就跟拖死狗一样,把赵县长弄到岸上。
赵县长连路都走不了了,好半天,才看到一伙人走过来,正是他带来的考察团。有俩人搀着一个人,从衣着上看,似乎是枫川秀,但是脸上肿起好几个大包,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
“这咋说的呢,赵县长,你招惹那些土雷子⼲啥,这玩意最霸道。”胖子把赵县长从地上搀扶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埋怨。
赵县长气得话都说出来了,心中暗骂:谁知道那些蜂子怎么突然发疯,怪了,别人好像都没事。
“这得赶紧找人治治,不然毒气攻心就坏了。”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架着赵县长和枫川秀这对难兄难弟往村子里走,鹿场那边,是说啥也不敢去了。
“我就说上野菜厂的招待所,哪能发生这事。”胖子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埋怨着:“对了,你们两位有风湿病没有,要是有风湿,没准被毒蜂子一蛰,以毒攻毒,病就好了。我们这治疗风湿病的土法子就是这么⼲的,拿着藌蜂往⾝上蛰。”
路过老药子家地时候。胖子又吆喝一声:“药子叔。有人被土雷子蛰了。你赶紧给配点药。”
“谁呀。没事招蜂引蝶。”老药子跑出来。就看到了俩打肿脸充胖子地。不由惊呼一声:“这么严重。我看不了。赶紧上县里大医院。”
完。拿出几粒药丸子。给赵县长和枫川秀吃下去:“这也是解毒丸。能挺一阵。赶紧到县里治去。不然有性命危险。”
赵县长和枫川秀吓得当时就精神了。一个劲张罗赶紧骑自行车。估计叫这哥俩现在就去参加拉力赛。没准都能穿上⻩⾊领骑衫。
胖子是真够意思。把自个地大国防推出来。叫赵县长坐在托货架上。一路飞驰。一点不耽误工夫。后面地众人玩命骑。一直到公社。这才把他撵上。
坐上吉普车。考察团直奔县城。胖子则溜达到邮电局。挂通了叶海波地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叶海波地声音:“胖哥啊。小玉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也找过林老。这事好像有点⿇烦。毕竟现在发展经济才是第一要务。你要有点准备才行。”
撂下电话,胖子有些失神:难道,自己的宏伟蓝图,就此只能变成梦想?不行,一定有办法的。
胖子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然后从营业员手里接过报刊,走出邮电局,心里开始琢磨道道:赶跑赵县长和枫川秀,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顺便撒撒气罢了,解决问题的根,还在上面。
可是,胖子这样一个小白人,连南中海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去表达自己的观点了,谁听啊。
咣当,胖子揉揉额头,劲使在那棵挡路的大树上踹了两脚,刚才只顾着想心事,没留神撞树上了。
“小⻩,听说赵县长被野蜂子给蛰了?”马占山记书出现在胖子⾝边:“外宾伤着没有?”
“连他们亲爹都认不出来了。”胖子嘟囔一声。马占山哈哈笑了两声,然后觉得有些不妥,这才咳嗽两下,凑到胖子耳根子,低声问道:“又是你小子捣鬼吧?”
上次程磊和武装部地人去靠山屯,就曾经遭遇过蜂袭,只不过那次比较轻微,没人被蛰。
看到胖子点点头,马占山的脸上也严肃起来:“你咋能这么⼲呢,虽然赵县长比较官僚,但是这件事确实对全县地老百姓,特别是对咱们公社,对你们靠山屯,都是有好处的,是个好事,你还捣乱就不对了。再说,还有外宾呢,闹出际国纠纷,谁能扛着?”
胖子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像老马这样正直的人,也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站到支持砍树的队伍里面,看样子我们真是孤军奋战了。”
“马记书,老林子砍不得,砍了之后就没了,砸跟子孙后代交代啊。”胖子试图劝说马占山,也拿他来验证一下,会不会有人赞同他地理论。
“这边砍,那
再栽树吗,难道这些老林子就永远也不动,都烂在山占山也毫不客气。
“这老林子长了多少年,才有现在的局面,要事砍了,几百年也长不出这样啊。
林子一没。里面地野口牲也就跑了,啥山货也都没了,咱们是能骑在木头上过好曰子了,可是子孙后代咋办?”
马占山抓抓头发:“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就算林子真正没了,还可以开垦出耕地嘛,种庄稼照样能生活。”
胖子心里暗叹一声,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说服对方。彼此之间横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道鸿沟,只能用时间和教训来填平,用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马记书如此,估计其他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想要游说那些更⾼级的导领,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只剩下武老头这一根救命草了。胖子和马记书招呼一声,转回⾝又去了邮电局。其实胖子心里也清楚,武老头的军队也要听党指挥,只不过心存侥幸,决定试一试罢了。
武老头地电话还真⿇烦,胖子等了好半天,话筒里这才传出武老头那股特有的腔调:“小子,是不是狼崽子下出来了,我已经派人去了,到时候带回来就行了,还有,顺便再捎点土特产。咱们先说好,这个不给钱。”
胖子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武伯伯,狼犬崽子是生了,不过我打电话是有别地事。”
“竟给我出难题,有话快说,别磨磨叽叽的。”武老头在那边已经开始吼。“是这样,有人要砍伐大青山上地原始森林。”
“谁他妈这么大胆子,告诉雷达站的人,见着敢上山伐树地,就把腿给我掐折喽!”
“这事是央中决定的,要用大青山上的红松出口创汇。”
电话那边也沉默起来,武老头脾气再爆,也得好好考虑这件事,胖子这个难题实在是太大了。
“武伯伯,可不可以以保护雷达站的名义,向央中申请一下。”
“申请个庇,一个小雷达站,我都有权建立,央中更有权撤消。”听得出,武老头火气很大。
胖子也不敢再吱声,武老头沉默了一阵,然后一声叹息:“小子,我看这事不可逆转,你就认了吧,妈的,等老子死了,估计也变成荒山,不用再埋你那了。”随即喀嚓一声,电话撂断。
默默地把话筒放在支架上面,胖子一脸茫然,心里拔凉:完喽…
一瞬间,胖子的梦想彻底破灭,浑⾝的劲头也一下子蒸发,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他拖着软绵绵的腿双,走出邮电局,跨上大国防,⾝子一栽,从另外一面又掉下去,就跟喝醉酒一般。
心灰意冷的胖子连怎么回到靠山屯都不知道,在野菜厂门口,正好遇见下班的人群,林青山拉住车子的托货架,这才叫胖子醒过神来。
“林大哥,大青山完了…”胖子一庇股坐在地上,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这件事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一开始有人说是好事,大伙都能变成林场职工。可是争论一会之后,终于达成共识:老林子砍不得,野菜采不到,林蛙养不了,药材挖不着…
现在一看连平时最乐观的胖子都跟丢魂似的,大伙都急眼了,七嘴八舌地吵吵:“到时候咱们全都上山,他们要伐哪棵树,咱们就抱哪棵,还真就不信了呢,油锯还能从我们山上割过去咋的!”
山里人直性,说得出做得到。胖子一听大伙要玩命,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千万不能这么⼲,暴力抗法,从来没有好果子吃,咱们还得想招啊。”
“还能有啥招?”大伙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再凡要事有办法,能把胖子愁成这样吗,来了两年多,啥时候看过他上火啊?
“俺自有妙计,大伙都回家吃饭吧。”胖子脸上重新现出没心没肺的笑容,可是,他的心却一阵一阵翻个,要是真有妙计,早就用了,只不过是安慰大伙罢了。
回到家里,強打精神弄了点饭菜,大伙坐在一堆吃饭。奇奇顿起饭碗,然后又放下:“胖叔叔,林子都砍了,威威上哪呆着啊?”
家伙丝毫没有因为成功指挥熊蜂袭击坏蛋而⾼兴,当时,她往赵县长和枫川秀⾝上抹的,就是蜂藌,⼲得很是漂亮,不过小家伙一点也⾼兴不起来,相反的,却深深感到忧虑,为大青山成千上万的野生动物担心。
“一定会有办法的!”胖子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饼子,像是回答奇奇的问话,又像是再给自己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