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的锦衣卫出来,街面上立刻清净无比。正南坊原本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坊,平民百姓并不很多,等门达和张佳木他们出来时,街面上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只⻩狗夹着尾巴,从胡同口一窜而过。
杨煊的府邸就在坊中深处,地段不是很好,胜在地方还挺大,不然,也容不下几十口人居住。
到了府门前,杨府所有的下人已经全部在前院院落里等候,张佳木一眼扫过去,觉院子里灰尘杂物満地都是,很明显,这几天这些下人一直在被看管审问,家务活已经没心思做了。
从前院进去不远,过了倒座,从垂花门再进去,绕过一道门,就是东西南北厢房对列的一个院子,这里是下人们的居所,出事的房间,就在这院子里了。
张佳木一进院门就看个不停,被雷击到的房间是东厢,碧瓦飞檐已经消失不见,房顶上就剩下光秃秃的房梁,墙壁是青砖抹着糯米合缝抹起来的,坚固无比,就是这样,墙壁上也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雷击之威,真的能致如此吗?
此案的疑点颇多,怪不得杨煊不服,而且皇帝会被人彻查。
拿不出有说服力的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人,还不如直接拿杨煊的奏折说事比较好。
现在杨煊家里的情况已经牵扯到大明朝堂最深层的权力之争,可以说,张佳木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暗中瞩目着!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他在现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还在塌倒的房间里窜上跳下的,门达看的皱眉不已,心中已经隐约觉得自己恐怕挑错人了。
门达如此,在场的其余锦衣卫旗校们也都是面露鄙夷之⾊,嘴上没⽑办事不牢啊。这小张校尉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前一阵子办的事也很漂亮,但办案可不比在大街上勒索人,灵机一动可是没有用的。
就这么窜上窜下的,能查出原因来?
倒也不能怪他们这么想,锦衣卫断案是可以用刑的,任你是一⾝铁骨,进了北镇抚司也能把你熬成铁水!
既然能用刑,何必费事研究物证?再者说,当时的条件搞物证调查也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唯一值得一提的,倒是仵作验尸的水平在国中是很不错的,但这个案子的几个死者在房里全烧成了焦炭,锦衣卫的仵作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异样,所以这一层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上下腾折了半天,张佳木甚至用手在没塌倒的砖墙上抹来抹去,弄的一手黑灰,最后,还在自己鼻子上闻来嗅去的,这一下,不仅门达大为皱眉,还有的锦衣旗校笑出了声来。
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好不容易,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张佳木总算从废墟里出来,要了洗脸盆打水洗脸洗手,正好,被他派去做事的两个无赖在府外求见,守门的进来一说,张佳木立刻叫进来,李瞎子和薛胖子俩人一左一右,夹在张佳木耳边窃窃私语了半天。
听到最后,张佳木还是一脸木然的样子,一见如此,杨煊急急迎了上来,目光中満是希望:“小张校尉,可有所得吗?”
他在自己家里已经没办法保持镇定了,阖府上下的杨家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锦衣校尉。
张佳木要来查案,风声早传了出来,杨家上下也都议论纷纷,传言这个张校尉年纪不大,但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在坊里办了好几件让人竖大拇哥的事。
今天这事,可就全靠他了!
要是老爷被罢官免职,或是充军遣的话,府里的下人可能被官卖为奴,或是星散四去,重找东家,总之,这会子主子和奴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杨老爷倒霉,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至于杨煊的亲人已经实在耐不住了,他们比普通的下人还要关切的多,两个老人白苍苍,正是杨煊的父⺟,杨煊问话,张佳木还不及回答,两个老人家已经跪了下去!
“校尉大人,咱们杨府上下可就全靠你了!”
老太爷老夫人一跪下,其余的家人仆妇们也全部跪了下去,黑庒庒跪了一地。
杨煊的小女儿才五六岁大,梳着小辫儿,也随着爷爷跪在地上,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张佳木看。
见家人如此,杨煊也撑不住了,他跪在老父老⺟⾝边,泣道:“儿子不孝,让父⺟如此担忧,实在是该死!”
“唉,大家起来!”
张佳木原本还想卖卖关子,让悬**继续持久一点时间,这样过一会儿好多看看同僚们的脸⾊变化,可惜,他的心肠还没有硬到让一个家族从老到幼跪在自己面前还不动心的地步。
封建社会啊…就在几十年前,明太祖和成祖这爷俩还喜欢诛人三族,壮丁不论男女全杀死,十六岁以下男的充军,女的送到教坊司,给千人骑万人庒,诛连之惨,至今叫人想起来还胆战心惊!
锦衣卫,就是在这种惨酷的大杀屠中被利用到极致的皇家鹰犬啊…他定了定神,用着极为自信的语调向大家宣布:“好了,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
“当真?”刚刚张佳木还一脸木楞的样子,杨煊都已经绝望了,要不然也不会情绪失控跪在父⺟⾝边哭泣。他好歹也是大明文官,传了出去,科举同年和同僚们都要笑话的。
“是的,”张佳木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在杨府家人之中转悠了几圈,看他的动作,不仅是杨府上下,就是门达和所有的锦衣卫也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张佳木的动作。
“小子,出来吧!”转了几圈之后,张佳木站在一个下人面前,伸手一拉,就把对方给提溜了起来。
那下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一⾝青衣头戴大帽,刚刚也混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的动作,这会子被他给提了起来,那人吃惊过甚,嘴巴先是张的老大,却不出声,半响过后,才叫起屈来:“大人,怎么把我给提出来了,这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张佳木嘿然一笑,双手一丢,那人“砰”的一声被丢在地上,砸起一堆灰尘来。
“张校尉,”杨煊先是看呆了,现在见他如此,颇不乐意,道:“我府里下人和这件事有什么⼲系?”
“有什么⼲系?”张佳木哈哈大笑,手指着那人道:“这是个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