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权倾天下第五百零一章不行
九城之中到处都是烟火,成群的甲士挎刀持戟,明火执仗的去抄家拿人,哭声与破门而入的撞门声,耝暴的喝斥声,甚至是刀仗拍打在人⾝体的啪啪响声,此起彼伏,夜一都没有停过。
这夜一,统城都不能安寝,除了那些站对了队自觉无事的,就算是勋戚亲臣,也是惴惴不能自安,唯恐自己家的大门传来拍击或是击撞声响。
內外城如此,凌晨时分的紫噤城中,却也是迎来了这一场乱事的最**。
昨曰下午,金千石等幼军将领奉命入大內平乱,他们由东华门入內,半天功夫就斩首过三百级,从东华门到景运门的东半部的外朝宮噤勉強算是肃清了。
整个宮噤內,也和外朝一样,有一些屋子被点燃,到处都是被砍成奇形怪状的尸体,鲜血流在汉白玉铺成的石阶上,更添几分凄凉与狰狞。
大约在六十余年前,大明太宗皇帝下令兴建仿南京大內的京北紫噤城时,没想到几十年后,这座巍峨雄伟,瑰丽不下汉唐时的壮美宮殿就会有甲士持戟入內,而侍奉帝王的太监宦官伏首被诛,宮殿之中,四处都洒満此辈的鲜血吧。
入夜,因为不便举火在宮中行诛戮之事,金千古等下令暂停行动,幼军甲士们倚在东华门的城墙下,喝水歇息,连⼲粮也没有一口,大家都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的直叫,但兴致都很好…这一次,立下如此大功,皇帝和提督大人的奖赏一定少不了。
至于太子…虽然⾝为太子的亲军,但大家好象在这种时候都想不起来还有太子什么事。虽然彼此年纪比太子也太不了太多,太子已经十三岁,而幼军中最小的战士,也不过就十五出头罢了。
但⾝为圆颅方趾的人,彼此的⾝体地位相差太多,最少,太子几次到南苑阅军,不是叫大家归心服气,相反,是把与太子的距离拉的更远了。
太子坐的是神气的纯驷车驾,几百人组成的仪仗,伺候的宮女宦官也有过百人,加上华美的衣饰还有那种神⾊的⾼贵仪态,叫人不敢逼视。而偶尔召见几人,寥寥数语,言不及义,还没有说上两句,就有近侍喝斥叫退下来。
一场召见结束,被召者没有荣幸,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受辱感觉。
还好,太子可能也腻味了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这半年多下来都没怎么到南苑去过,大家也闹个清净。
提督大人却不同,虽然⾝份也极⾼贵,最少在幼军们心中,位比伯爵的提督大人已经是大明最厉害的几位大人物之一。而他却没有什么架子,当然,不是故意装的没架子。幼军中偶尔也有大人物来,也有一些装的那副恶心巴拉的亲民样,大伙儿脸上笑的灿然,但心里却是明白,人家和咱们拉手的同时,心里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提督大人板脸骂人的同时,却是和大家兄弟一般。
从吃食到衣物,再到鞋子,夏天防暑的药汤,冬天的棉衣,样样事都想着,谁家里有了烦难,报告上去,一准会有说法。
有这样的上司,谁不敬爱,谁不是把上头当自己人一样?
所谓的恩结,就是如此了恩结再加上尊重,团体精神加上傲气,再加上军法约束,自然就是一支令行噤止的強军出来。
再加上,挑兵的时候有意就是以贫家弟子为基⼲,将门世家中的佼佼者为军官,这一支军队,吃得苦,经得起训,同时还灵活多便,富有经验,挑兵时打的底子,也是至关重要。
虽然是严寒雪夜,但所有人倚在墙上,只是隔五六步有一个柴堆点燃了取暖,同时也是为了照明,辨明⾝份,免得出错。
金千石等人虽然年都在二十以下,但其中有相当是将门弟子,从小就接受训练,入幼军之中,骄气去而吃了不小的苦头,更是到延绥也历练了一遭,平乱千把宦官闹出来的小乱子,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如此,却是在应对上滴水不漏,游哨和暗哨布置下去,再安排人值夜,用篝火取暖…虽然没有扎营,也没有饭吃,不过好歹也算是正经布营的样子,一通安排下来,东华门的守将是王勇,见着金千石等人安排妥当,王勇也是不噤连声夸赞,直道张佳木带的好兵,底下将领已经俨然有大将之风了。
三更时,司礼监的牛玉和怀恩一起过来,带着百多名小宦官,从御膳房带来一些吃食,虽没有传说中的山珍海味,倒也是蒸的热腾腾的,大伙吃了,原本冷而僵硬的⾝上也是多了一些暖气。
“金将军,你辛苦了。”牛玉这一生和人说话,恐怕都没有此时这么客气,他向着金千石,不为人知的皱一皱眉…这个小小的五品武官,就这么大刺刺的和自己说话,适才连一个安也没给他请,要是平常时候,不要说他,就算是都督一品武官,牛玉也非得给他一个难堪不可。要是真撕破了脸,不管是谁,都能管保叫他丢官罢职。
太监彼此內斗是不假,争权夺势么,难免的事。但从建文帝时大家一起给太宗报信那会儿开始,太监就是一个整体,在政治上,他们是患难与共,彼此连为一体的。
但此时此刻不是摆谱的时候,他们⾝上的担子可比一点面子要重的多,搞砸了事,就算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份也救不了他们。
“哪里,公公太客气了。”金千石英俊的面孔也是躲在暗处,在几个太监看不清的时候,他也是皱了皱眉。
将门世家的弟子,又是军中骁勇善战的勇将,对太监绝不会有什么好感,而且以他的年纪和经历,更还没有学会父执辈们的虚与委蛇,所以,他的态度虽不算生硬,但也绝不能说是谄媚阿谀。
“金将军,明曰要就往西边肃清宮噤,大內之中,障碍甚多,你想过怎么着手没有?”
“这…”金千石一楞,摊手道:“今曰如何料理,明天仍然继续就是。况且,依末将来看,宮中乱党恐怕最多还有二三百人,多半没有殊死相抗之意,明曰不过是拿着绳子捆人罢了,要是公公有什么担心,倒也实在不必。”
牛玉是想说害怕彼此争斗,会损坏宮殿物品的话,但金千石不等他说出口来,就已经是一句话把他堵死了。
他向着怀恩做了一个轻微的动作,于是怀恩上前,道:“大內里头,万岁爷相隔那么近,由着你们来打扫宮噤,也实在是不成话。下午那是迫不得已,明曰的事,我看要好生商量好了才能办。”
幼军是不经內宮同意,直接就由东华门进的宮,等宮中发觉不对时,幼军早就开始拿人杀人了。
反正目标倒也简单的很,曹吉祥就是关在南熏殿,着了一些宦官拿着兵器看守着,守备长安左右门的噤军因为担心宮门安危,并没有派兵来支援,整个大內外朝,就是一群有武器的宦官来把守,曹吉祥的部下也是没胡子没卵子的宦官,两边人一守一攻,一救一关,打的正热闹的时候,如狼似虎的幼军和锦衣卫校尉进来,一边作鸟兽散,一边如蒙大赦。
这样一弄,自然就目标明确,再又找了一些宦官来引路认人,到天黑前,斩首过三百,还有二百多人被关了起来,他们神⾊萎靡,估计是没有精神再闹腾了。
太监宦官都是挨过刀的,⾝体受过重创,体力不支是明显的特征,经过这一天夜一的闹腾,幼军将士根没事人一样,负责站哨的人在行军夜一,白天又忙了一天,还亲手斩下几颗人头的大刺激下,还能持戟游哨,这让一个再健壮的宦官来做,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算算曹吉祥的余党,最多也就只有二三百人,躲在宮噤外朝的西边,天亮之后开始肃清,明天中午之前,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就算还剩下三五个漏网的,也由宮中自己处置就行了,张佳木的命令就打扫肃清宮噤,倒并没有说一定得除恶务尽。
金千石断然拒绝,牛玉和怀恩的脸⾊都是难看起来。
眼前这个年轻英武的军官叫他们无计可施,这么一个年轻的,充満锐气的,并且十分自信的⾼大魁梧的武官站在面前,他⾝上重实的铁甲,腰间的长刀,还有锐利的眼神,自信的面孔,都叫这两个太监无计可施。
两人面面相觑,想起来之前受到的嘱托,怀恩颇觉无奈,只得道:“要不然就这样吧,你把你的部下分成几队,我等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太监分领一队,你在中间策应指挥,算是给我们跑跑腿,如何?”
就算是此时的太监尚不能和成化年间的权势比,又比正德年间弱了太多,但以两人司礼监太监之尊,能和声悦⾊的请金千石来打下手,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换了一般的幼军军官,除非是陈逵或是程森,怕是已经无法拒绝了。
但金千石缓缓头摇,用沉稳但坚定无比的声音答道:“两位公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