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根小草

　　“我只要在湖边看看水草，闻闻味道，我就知道这大湖周围有多少牲畜。”海拉苏非常自信，他自小就是放牧的奴隶，这种事对他来说太容易了，接着海拉苏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我抓一把风，放在鼻子上闻闻，我就知道湖边的牲畜哪里最多，都是哪些牲畜。”

　　嗬…李虎崇拜啊，啧啧称赞，厉害，厉害，阿蒙丁，你就是放羊的小神啦“那你估计一下，森林里有多少伏兵？”

　　“契丹人在东南方向的森林里，大约有两万多匹战马，估计马军人数在万人左右。”

　　“步卒呢？”李虎追问。

　　“那就不能肯定了。”海拉苏说道“刚才我和小活宝合计了一下，按照辽军的习惯，如果有一万马军，那步卒至少在三万人以上，当然了，也有可能一个步卒都没有。”

　　李虎倒昅了一口凉气，脫口就叫了起来“撤，快撤，回龙化。”

　　“虎帅，不能撤。”⾼宝龙策马走了过来，低声恳求道“只要你下令，我马上带人杀过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骗谁啊？你要报仇，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拿我的人报仇，我就这么点家当，死一个少一个，不行，绝对不行。李虎用力摇摇手“撤，立即撤。”

　　“虎帅…”⾼宝龙跳下马，撩衣跪倒“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眼珠子都红了“我求求你了，给我一次机会，如果我活着回来，今生今世，我就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为你浴血杀敌，即使粉⾝碎骨，也在所不辞。”

　　李虎勃然大怒。怪不得海拉苏请我到前面来，原来这都是你的主意，你为了报仇，胆子都撑破天了。李虎没有理他，气呼呼地瞪着海拉苏。海拉苏吓了一跳，急忙解释，第二正将不让我去找你，说你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要撤退，无论如何要把你请到前面来，他要求求你，求你给他一次报仇的机会。

　　⾼宝龙还在磕头，哀求。

　　李虎同情啦，有些为难，打是肯定不能打，就算你跑到人家后面偷袭，但在森林里，主要靠步卒搏杀，这仗根本没办法打，不过，小活宝现在红了眼，不能来硬的，要慢慢劝。

　　说起来，渤海人也是一个受苦的民族，自从被契丹人击败奴役后，就再也没有翻⾝，他们和汉人、女真人一样，饱受契丹人的‮辱凌‬和欺庒。前年，⾼永昌在东京起义，建国称皇帝，辽人攻击而来，⾼永昌向女真人求救。大家都是受苦受难的兄弟，危难时刻当然要互相帮助了。⾼永昌和阿骨打联手，在辽河击败了契丹大军。这一仗打得很惨烈，渤海人损失惨重。阿骨打本来就觊觎东京，看到机会来了，马上翻脸，兄弟不做了，杀了⾼永昌，占据了东京，至此东京道全境落入女真人之手。

　　整个东京道，若论富裕，当首推东京和其附近州县，之前女真人虽然打下了⻩龙府，但仅靠东北部的那些穷山恶水之地，曰子非常难过。阿骨打利用卑鄙的手段拿下东京后，既得到了财富，又奴役了渤海人，女真人实力骤增，小鸡马上变大鹰了。

　　⾼宝龙和一帮兄弟逃了出来，投奔了契丹人。契丹人正好需要他们打女真人，于是收留了，但世世代代的仇怨还在啊，所以在蕃将里，真正死心塌地追随李虎的，就是这个⾼宝龙和渤海人。这一点李虎也知道，所以他对⾼宝龙还是很信任，让他打头阵，做选锋军主将，就是因为如此，现在看到⾼宝龙苦苦哀求，心里也难受。这人一旦陷入报仇情节，那脑子就坏了，李虎自己也整天想着报仇，所以他理解啊，想劝吧又不知如何开口。

　　＝

　　“小活宝，你先起来…”李虎下马了，想把⾼宝龙拽起来。⾼宝龙也是一个大块头，不比海拉苏差，李虎⾝体比较单薄，哪里拽得起来？拽了两下，李虎生气了，抬手给了⾼宝龙脑袋一下“你有没有脑子啊？报仇的事不能急，要从长计较。现在我们才多少人马？现在我们连个地盘都没有。只有打下一块地盘，实力強劲了，军队多了，我们才能报仇，这个道理你也不懂？你看看你的大渤海皇帝，再看看我老爹，他们都是怎么失败的？很简单嘛，就是实力不够，所以…”

　　“虎帅，刚才我们合计了一下…”海拉苏看到李虎没有暴跳如雷，马上凑了过来，俯耳说道“我们有一个办法可以轻松击败契丹人。”

　　嗯？李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轻松击败？那是什么好计？

　　“你们俩到底合计了几下？”李虎用脚踢了踢⾼宝龙“起来，起来，说说看，如果你们真有办法，我当然要打了。”

　　⾼宝龙闻言大喜，翻⾝就跳了起来。这小子二十七八岁，棱角分明，长相还蛮英俊的，就是额头上有块大青刺，把他的一张好脸彻底破坏了。那是他投降辽人后被刺上去的，一是惩戒，二是终生为奴的标记。李虎看他额头上有血，忿然骂了一句“直娘贼，你这是逼我，知道吗？等下仗打赢了，功过相抵，如果打输了，我砍了你。”

　　⾼宝龙连声答应，然后左右看看，这才凑到李虎耳边轻轻说道：“一把火烧了森林。”

　　一把火？火烧辽狗？好计啊，好计…李虎咧个大嘴就笑了，冲着⾼宝龙和海拉苏竖起了大拇指，⾼，妙，好计，有功，有赏，说，你们打算要什么？要什么我给什么。这个功劳大啊，偷偷跑过去点把火，把辽狗都烧成烤猪，辽狗魂飞魄丧，哪里还敢进攻？然后我就有时间突围了，可以从容突围，不慌不忙。退一步说，即使辽狗恼羞成怒，整军再攻，那也是多少天之后的事了，我早就冲过金狗的阻截，南下黑山了。

　　⾼宝龙详细解释，说冬天了，气候⼲燥，草木都枯了，一点就着，然后烧啊，烧啊…辽狗狼奔豕突，速度快的话，还能逃出去，但假如我派小股人马沿湖奔驰，昅引敌军注意力，同时多派斥候，乘着夜⾊摸进辽军的埋伏点，在他们的四周统统点上火，那这火一烧，战果可就大了，死个上万人绝对不成问题。

　　李虎喜翻天了，眉飞⾊舞“如此好计，你们怎么不早说？”接着又指指⾼宝龙的额头“你有没有脑子啊？傻乎乎的磕个什么头啊？这种事照实说就是，就算你自作主张，我也不会责怪你，我还要大大赏你呢。”

　　＝

　　⾼宝龙和海拉苏互相看看，脸上却并无喜⾊，相反，神情惶恐，忐忑不安。

　　李虎奇怪了，这俩人怎么了？难道这等好计还有什么致命缺陷？我看很好嘛，没什么⿇烦，点把火就是了，很简单嘛。

　　“哎，有话就说，呑呑吐吐的⼲什么？”李虎催问道。

　　海拉苏把李虎拽到一边，距离铁卫至少有十步。李虎更奇怪了，疑惑不解，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宝龙跟了上来，还顺手在地上拔了一根草。他把草举到空中，夜风拂过，小草‮头摇‬摆尾，很快活。

　　李虎不说话，看着。我倒要看看你俩闹啥名堂。

　　“虎帅，你看这草…”⾼宝龙指指小草。

　　李虎歪着脑袋，煞有介事的看着，啥名堂没看出来。没看出名堂那就不要说话，免得丢丑。这俩主儿都是久经战阵的狠人，大晚上举着一根小草肯定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另有原因。

　　果然，海拉苏把原因说出来了“虎帅，今晚上刮的是东南风。”

　　哦，明白了，明白了。李虎笑了，放火也不能瞎放，要看风向，免得没把敌人烧死，反而把自己烧死了。火烧赤壁，孔明不就是借东风嘛，否则赤壁大战那就是曹操赢了，哪里还有刘备和孙权？如果曹操华夏一统，估计也就没有后来的五胡乱华了，所以这‮裂分‬最是要不得，倒霉的最后都是老百姓。辽东这里也是一样，不能有三个王，三个王互相打，连连征战，最后大家死光光。统一辽东这件事老子来⼲，而起点，就是九家子的这把大火，哈哈，古有周瑜火烧赤壁，今有李虎火烧九家子，哈哈…他正乐呢，海拉苏又补了一句“九家子就在西北方向的十里外。”

　　这我知道，不要你啰嗦。嗯？不对，不对…大火一烧，火借风势，然后东南风猛刮，大火向西北方向猛烧，转眼就是十里，罗青汉和小⽑驴岂不也变成了烤猪？

　　李虎突然知道海拉苏和⾼宝龙为什么惶恐不安了，原来是担心自己听到这件事之后，大怒杀人。当然要大怒了，老子是来救人的，结果人没有救到，还被自己一把火烧死了，那传出去，老子算什么？还有罗思南那丫头，听到她老爹和她老哥被我一把火烧死了，那她还不要跃马挺枪，找我拼命啦？

　　三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大眼望小眼，神情都很恐怖。